焚 心
作者:张方圆
在闻一多死水般,
不起皱纹的黑暗堂屋,
一颗心焚死在门槛上,
一颗心活在门槛上。
我年迈的父亲,在遥远的大山给儿子写信:亲爱的儿子,故乡的泥土,赤黄;井水,透咸;故乡的大山,巍峨之余缺少一份灵性。日复一日周而复始,苍老的是庭前的栅栏,不泯的是父亲的心啊。在那个稻花飘香的日子,你卷起行囊,背井离乡,带走了鲜花、美丽,还有父亲的深深挂念。
你走了,去那遥远的地方——芜杂、陌生,圣洁中蹂躏着阴暗的缤纷世界。儿子啊,你是不是迷路了?枕下泛黄的信笺,在夜深人静时常拿出来看看,虽然它简短、粗糙甚至错字连篇,但是,透过字里行间你能窥见腊月寒风中父亲的脸、冷硬犁锄上父亲的手,还有肩头磨得光油油的扁担。先哲给了父亲做人的智慧,可惜父亲知识匮乏,走不出这山圪塔,亲爱的儿子,父亲借助信笺传递先哲的纯朴睿智,拿云心思在你肩上,希望在你这一代。
父亲,我那可怜的父亲,也许你还不知道,家乡已经缥渺在暮霭之中了,记忆模糊、心在污染,我真真切切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我一页一页的焚烧,
父亲的信笺,
那是一颗鲜活的心,
上面布满希望的神经,
爬满远方儿子的背影。
我一页一页的焚烧,
粗浅的文字死去活来;
我一页一页的焚烧,
从黎明到黄昏。
焚心的火焰歇斯底里,毁了我荒芜的人生自留地。火焰踏着血迹直冲云天,可怜的父亲,心在绝望的焚烧,灵魂在天边,恸哭嚎啕。我聆听,父亲的嚎啕。札札信笺,恰似一颗心化作精神的纪念碑耸立在天边,辐射着炙热的光,烘烤着我潮湿的灵魂,我慢慢啜食父亲曾引以为豪的智慧焚烧而成的灰烬,品味先哲——父亲的睿智,并支撑着困倦的心灵去迎接久违了的曙光。
一颗心焚死在门槛上,
一颗心活在门槛上。
一颗心活在门槛上,
一颗心焚死在门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