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父亲 – 女娲资源

印象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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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时候父亲是一座大山,坐在他肩头总能看得很远很远…
  若怀书卷意萧然,灯光微明夜不眠
  蜷进书堆软椅里,
  想一想白衣胜雪的旧事,
  放一张经年的唱片,
  煎茶闻香的日子里慢慢沉淀了下来。
  “做过的梦,唱过的歌,爱过的人,
  留在漫漫岁月不能再续…”
  年轻的时光,
  在两鬓斑白里回来,
  于耳边游来游去,
  有一些花零落,有一些希望渺茫
  吴不懂诗经楚辞唐风宋韵,
  也不懂司空图徐文长建安七子竹林七贤…
  不爱唱“山风溪水袅袅炊烟,热汤木卓缺了谁”,
  只能残疾地学会领略“落花无言人淡如菊”的苍茫邈远
  年轻的时候我们青春欢畅挥霍人生想想未来和现在的每一天不禁黯然伤神
  每一个明天都可既定为未来而那一天悄然而知的时候我已老去…
  有一天我老了,请理解我对我有一点耐心。
  当我把菜汤洒在自己衣服上时,当我忘记怎样系鞋带时,请想一想当初我是如何手把手地教你。
  当我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你早已听腻的话语时,请耐心地听我说,不要打断我。你小的时候,我不得不重复那个重复千百遍的故事,直到你进入梦乡。
  当我需要你帮我洗澡时,请不要责备我。还记得小时候我千方百计哄你洗澡的情形吗?
  当我对新科技和新事物不知所措时,请不要嘲笑我。想一想当初我怎样耐心地回答你的每一个“为什么”。当我由于双腿疲劳而无法行走时,请伸出你年轻有力的手搀扶我。就像你小时候学习走路时,我扶你那样。
  当我忽然忘记我们谈话的主题,请给我一些时间让我回想。其实,对我来说,谈论什么并不重要,只要你能在一旁听我说,我就很满足。
  当你看着老去的我,请不要悲伤。理解我,支持我,就象你刚开始学习如何面对生活时我对你那样。当初我引导你走上人生路,如今请陪伴我走完最后的路。给我你的爱和耐心,我会报以感激的微笑,这微笑中凝结着我对你无限的爱。
  我站在香山的炉峰顶,任凭秋风拂过我的脸颊揉揉地轩起我的衣角,俯视脚下的京北都市扶起我的点滴思绪…
  拨通了江浙父亲的电话…
  小时候父亲是一座大山,坐在他肩头总能看得很远很远…
  懂事的时候父亲是一颗倔强的弯松,这才发现我的分量是这样的重这样的重…
  而现在父亲啊你是一首深沉的诗儿子默默地读,泪轻轻的流。
  这个男人就这样在我面前衰老下去,无声无息。没等我回过神来,他的叹息就远远地传开了,像刮过山冈的风,沉重、悠长。
  我有点喘不过气来了,我想,衰老真像是一场预谋,现在它来到了我父亲身上,露出锐刃,使他像风中的一根稻草,败下阵来。我看见父亲的皱纹像鱼尾堆在眼角,他的眼睛对着风,就会流泪不止。他老了,头发白了,步履蹒跚。
  现在,他就站在我的面前,低垂双手,让我仿若回到十多年前的时光,我总是在他的面前低头认错。我错了,我说。但我一直不敢看着他的眼睛。现在,他冲我笑,带点老年人的腼腆、尴尬。
  这几乎让我忘记了,就是这个男人,抓着我,把我举过头顶,使我勇敢;就是这个男人在夜幕降临的时候用那双满茧的手拉着装满玉米和土豆的车在夜幕中穿梭,而我却坐在车上绵绵睡去:也是这个男人让我在他的棍子下,变得诚实、正直,让我在每一次偷鸡摸狗之后都会战栗不安。而更多的时候,他会用爽朗的声音把我从被子里喊醒,领着我,在长长的街巷里穿梭。我们走过一家又一家的店铺,最后在店号为“程记”的豆腐铺停留。黄豆腐诱人的色泽和豆浆的清香到现在还残留在我的味觉。可是——现在,父亲老了,冲着我笑,既友好又疲惫。我背过身去,我感觉我的眼角有点湿润,风朝我吹了过来。
  我记不清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在他跟前沉默不语。我们之间没有战争,却仿佛硝烟弥漫,这大概与他的远去有关,那时我开始长成一个青年。
  趟唐的水并不深,但水流湍急。我看见父亲在水边整理绳子,他大概又要顺水而下,到一个叫东冲的地方去。父亲是个爱知识的人,而东冲这个地方将是我以后的求学里程。我记得我和母亲每一次就这样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身影。我不知道,在每一个等待的日子里,我的母亲是怎样度过她那些漫长的黑夜。我们等待着,一个叫父亲的人的出现,等着他在白雪纷飞的夜晚走进家门,给屋子带来生机。我们等待着,并把这等待拉长,延续成一种习惯。我印象中的父亲就在无限的等待里随着水流漂得遥远,我几乎记不起这个人的模样,以及他说话的声音。
  他回来,我的母亲就会忙得不可开交。她老是在我面前走来走去,而父亲好像只是躺在睡椅里,安静地闭上眼睛,或者抽袋旱烟就匆匆离开。母亲走到河堤,目送他在河水上把背影消失。我每次都看见她孤单的身子被晾在风中,风吹起她的头发,带来凉意。我不知道这个男人为什么来了又走,他还要行走多久,走向哪里。我母亲说,行走是为了生活。听这话的时候我有十几岁了吧,正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年月。我压根掂量不出生活有几斤几两。我只是讨厌他打扰我们过日子,我害怕看到母亲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声不响的样子。
  我想到他在更远的地方被主人请到席上,吹牛、饮酒。因为他是嗜酒爱广交各方能人志士的一个人,在当地无人能比。他被人敬重,他不会知道我们的孤独与寒冷。他对我意味着什么?遥远、冰冷、没有温度。我只能把这些感觉合成一个叫“父亲”的名词。
  其时,我几乎不知道我即将进入那个高教学的学校。我只是对父亲的异乡生活保持刻意的冷漠。
  至于荆刺泥烂是怎样刺痛他的双脚,我并不关心。我也无心看他怎样逆流而上。他的背影被风掀翻,一身棉衣从里到外全部湿透。我差点就淹死在水上了,很多次了吧。从此我变在这里开始了我的求学历程。
  父亲是一个煤矿的主管,可我至今没明白父亲何时被淘汰了。父亲后来再也没有踏进煤矿,他随人远走他乡在工地干苦力,而我也很快进入了重点初中,2年后的那场无情火灾承重打击了整个家,父亲没有哭泣整日整夜穿梭在黑夜里,知道我们新的家建立起来,这个男人是这么的坚强,而这个时候我才发现父亲屡屡斑白的鬓角和瘦小的身躯…
  几年后我进入了重点高中,如期而来给父亲的打击也伴随着,因为心高气傲年少无知在一次打架事故重几乎被开除,母亲的眼睛红了,我的无语和父亲的沉默笼罩着那个小屋,次日母亲为父亲准备了一篮子鸡蛋和一只宣威火腿冒着风雪踏上了X城的路,我亦紧跟在后面,我已忘却了那日的风雪是何时在雨露和阳光中止境下来。
  我考上大学我用上了几千块钱的Walkman和CD机那是出于我对外语歌曲的爱好父亲特给我买的,那是我无泪很兴奋…
  那年到工地去看他。他在Z城一家工地干活。三十七八度的高温下,我看见父亲把一车泥浆,奋力地推到脚手架上。汗水从他的头上往下流。我叫了声“爸”,他没有听到。我又叫了一声“爸”,他才回过头来。我看见他把车扔到一边,朝我走了过来,满头满脸都是灰。我告诉他我考上大学了,是重点大学,他有点不知所措地笑笑,一边喃喃自语,考上就好,考上就好。
  等他洗好脸我才发现,父亲早已不是原来的父亲,他干瘪、瘦小,在我面前矮下去了。父亲把我领到一家干净的餐馆,给我要了碗米线。他自己只是一个劲地抽烟。我说,爸,你也吃点吧。他告诉我说工地有饭吃。我突然感觉有点恍惚,好像又回到了十多年前的过去,父亲用满足的笑容看着我把黄豆腐一扫而光。
  我在工地听人说,父亲手指断了。你父亲的命真大,他说着摇了摇头,他喝了碗酒就完全醒过来了,还挣扎着去推板车。父亲在工地和人一起搬水泥块的时候,水泥过敏由于麻木刀切断了手指。我想象鲜血从他身体里流出的样子,内心骤然收缩。后来他的腿和手肿了,有树腰那么粗,他还坚持不进医院,那么固执。我相信在我听到这些事情的时候身体有了某种强烈的反应。我的体内流有他的血呀,我能听到那血液倒流的声音,跟他的一模一样!
  我开始想到自己那些躺在温暖被窝的时候,那些把白馒头塞进嘴巴的时候,那些在雨水中牵着女朋友的手漫步的时候,父亲就在这隔山隔水的地方流汗、滴血,在暗处咽下硬米粒,在机器轰鸣中担心他千里之外的儿子。我该以怎样的感情来面对这一切,我开始对生活的分量有所领悟。
  这分量让我的父亲一次次远离我们。不会有更好的办法。这分量放在他的双肩,抽干他体内的水分,使他干瘪、矮小下来,使他低垂双手,样子谦恭而疲惫。
  父亲此刻就站在我的面前,衰老已经拴住了他,落日的光芒披在他身上,我情不自禁地喊了声“爸”,那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人生不过是一场阅历,
  尊严在内省中一寸寸浓缩。
  华丽的情感,无法得到,
  亦无法补偿。
  爱恨得失、恩怨情仇,
  终成一片片经霜的枫叶,
  如千只玉蝶翩翩舞于秋天的野径,
  转眼已是几羽失重的残冬。
  身前身后两茫茫,
  我在初雪降临前拥枕而眠,
  隔着薄薄的夜色,
  尽量温柔一点,
  如一盏晚唐的小壶,
  不煎清茶,滋养丁香。
  家乡的田园已荒芜,
  把无数旧梦省略,
  不为秋风悲歌。
  艾略特说秋天是残忍的季节,
  我的坟头有几根芦苇、
  三两墨雁……
  于刀弓映雪的年纪里,
  人生有许多事可以去回忆或诉说。
  但,有一些事不可以说,
  也不能想,却又不能忘,
  只适合收藏。
  此文献给我最爱的父亲和母亲!
  斯克笛余垣琴
  2010年12月12日00:12于京北
  定稿于2010.12.1802:02
  谢谢各位友人的支持与理解!请勿随意串改和转载,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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