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 恋 – 女娲资源

乡 恋

  离开家乡二十余年了,每年都蜻蜓点水般地回去一两次。
  村里的楼房在不断地增多,以前繁华的瓦房一座座破败下来,新房往外扩张,村中却成了废墟。青壮年都外出打工去了,老人们带着留守儿童守望着家园。瓦房的瓦没办法去检修,自然容易倒塌,新砌的楼房欠人打理,也显不出新的容貌。
  村里那些我熟悉的叔公、太婆们随着我年龄的增长而逐个离去,偶尔回到村里,见到健在的长者,竟是那样地亲切,他们也象见到亲人一样地欣喜。不认识的孩子越来越多,母亲告诉我这是谁的儿子,那是谁的女儿,看看的确像谁才有一点印象。他们的父亲大都是我儿时的同伴,一块儿上学、一块儿打柴、一块儿扯猪草、一块儿玩……
  村里最让我难忘的是瓦房和茅草房、村中的坪、村口的水塘、塘头的古樟树、塘尾的皂角树。
  我们的村子不大,瓦房就那么几座,每家瓦房的结构我都很熟悉。儿时与同伴们玩耍,可以不经意地去各家串门,有时雨天还将鞋上的泥巴刮擦在人家的门槛上,大人看到了会责骂两句,但如果是冷天,就会一边责骂,一边叫我们去火炉旁烤火……村里似乎有很多小孩,我们总是成群结队地疯,去了这家去那家。那时候除非出远门,每家的大门基本不关的,年龄大点的到了别人家里还跟主人打声招呼,年龄小的就来去自由了。到谁家口渴了,可以拿起水瓢就舀水喝,村里用水很不方便,要到两里开外的地方担水回来用,水是清澈的泉水,每家都有一口用来装水的大缸,到谁家都是喝一样的水。
  茅草房一般用来关猪关牛的,但也有堆放柴草、杂物的,住房紧张的还会在里面放一张床,就成“卧室”了。我们玩“躲猫猫”的游戏时,常在茅草房中躲。有时与牛同卧,躲在牛背后;有时躲去猪圈,吓得猪嗷嗷地叫;有时钻进柴草堆里,躲久了自己睡着了都不知道;有时躲去人家茅草房中的床上,把被子弄得又脏又乱,第二天又招来大人一顿责骂……
  村中的坪是我儿时的乐园,是我们玩耍的中心。白天,先是三三两两的小孩在坪里玩,一到放了学,坪里就闹翻天了,有的连书包都没来得及放回家,丢在坪边就疯开了。到了晚上,先到的小孩在坪里喊几声,其他小孩就从家里冲了出来。那时村里没通电,更不用说看电视了,我们唯一的娱乐就是去坪里疯,“抓特务”、“老虎抓猪”、“斗膝”、“滚笼笼(圈圈)”……玩法五花八门,所有玩法都玩的是速度,是耐力,我们在娱乐中锻炼了身体,个个健壮得象头小蛮牛。
  塘尾的皂角树大而繁茂,长了皂角时,就象一位身上披挂着千万把军刀的将军,威风凛凛的。它为全村人撑起一片休憩的空间,整个夏天,全村人都在它的树荫下纳凉。德姑奶奶总喜欢拿把蒲扇,坐在她固定的位置,一直轻摇着扇子,悠然自得。广福爷爷则总是光着膀子,腰间扎条长布巾,手里拿着个旱烟斗,挺有长者风范。孩子们则爬上皂角树上捉“水牯牛”(一种甲壳虫)、摘皂角住水里扔。树是斜长的,除了主干,整棵树都长在塘的水面上。我也爬上去过几次,那时小,总觉得树干长长的,而且,没人爬过的地方还长满了青苔,所以不敢爬远。全村要要商量什么重大事情,也总是在皂角树下进行的。
  到了晚上,皂角树下可就热闹了,大人们纳凉闲聊着,孩子们如果不在坪里玩,就会在树下你追我赶。最热烈的要数那一片蛙声了,塘边四处都有青蛙在叫,离我们那么近,有时拿个电筒去一照,青蛙就暂时不叫,可光线一移开,它们又叫得欢了!远处的水田里,不同种类的青蛙唱着不同调子的歌。远的近的、高音低音,竟搭配得那么地和谐!青蛙们以绿油油的田野为舞台,视满天的繁星为观众,每个夏夜都会尽情地来个大合唱。
  塘头上的那棵古樟,如同一道村门,苍劲的树根凸显出地面,如一道道门槛。小时候我很少往塘头那边走,在家门口看到那棵樟树,觉得那树的后面就是远方。父亲在外地工作,每次他都从樟树那边回来,过几天又从樟树那边走了。每次父亲走的时候,我和弟弟妹妹们就围在母亲的身边,一起在坪里目送父亲远走,最后父亲的身影总是消失在樟树的后面,然后母亲总是泪眼婆娑地哽咽着告诉我们,父亲还等多少天又会回来的,往后我就常在心里计算着父亲回家的时间。想父亲的时候,我就去看那棵樟树,总希望父亲会奇迹般地从那樟树的后面出现。
  如今,村中的坪已被砌了房子,村前的田已种成了桂花树,村口的塘常是干涸的,塘尾的皂角树主干已空,枝也几乎没了,树下再也看不到满地的皂角。塘头的古樟,有人想高价卖掉,村民不同意,便被想卖树的人注了药液,枝繁叶茂的它一下子就被摧残得奄奄一息。
  走过坪上的房子跟前,坪已不见,但似乎还听得见儿时同伴们的笑声,感觉得到狂奔后大汗淋漓的那份畅快;村口的水塘水不再深,但村民在塘中打水的声音和鱼游的水纹还是那么熟悉;皂角树下已空无一人,那些被坐光滑的石头要么滑落到塘中,要么就被人搬走了,皂角树干也不再光滑,剥落的树皮上长满了青苔,树也似乎小了许多矮了许多。但从树下走过,还依稀听见逝者的声音,听见村民们商量大事时的争吵,也仿佛听见他们闲遐时的说笑。
  时光如织,岁月如梭,世间万物都有新老更替。族谱里记载着一代一代的祖先,我想象先祖们在村中度过的时光,他们平好坪,挖好水塘,栽下树……一代一代传承到了我们这一代。那皂角树下是从哪一代开始成为村民们的聚集点的呢?小时候常听二伯父谈起先祖们的故事,可人物大都只局限在爷爷那一代。听二伯父讲,塘头的古樟在我爷爷那一代就有个赌鬼想卖了它,人家付了定金,已到树下砍树了,是我奶奶和友姑奶奶坐在树兜下以命相护才保住了树,后来两家人卖了谷子凑钱还了人家的定金。友姑奶奶生前也谈起过这事,那时我还是小孩子,但在一旁听到后,对她仍多不不少敬仰。每次看到塘头的古樟,我就有了一份自豪,我还未出世奶奶就去世了,所以,虽然这份自豪是奶奶留给我唯一的遗产,但它已经足够让我享用一辈子了。
  儿时的同伴们都已娶妻生子,年龄大的都已快做爷爷了。我少年时代离开故里,转眼就到了不惑之年!树都老了,何况人呢?
  常常不经意地就想起童年的往事,就思念我的故乡。现在又是春耕季节,又想起了我家养的那头老水牛,想起了田野里的花花草草。可现在村里很多水田都没种水稻了,田埂都干松了,那些好湿性强的小花再也不能在田埂上繁衍。沟渠大都被淤泥填堵,草木丛生,再也难觅水草,更不用说鱼虾了。可喜的是,政府已在对源头的水库进行修葺,今年应该要修复水渠了吧?水渠里有了水,小沟里自然就会有水,到那时,孩子们又有抓鱼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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