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流浪(一) – 女娲资源

流浪,流浪(一)

  (一)
  老达身无分文了,已经到了沦落街头的地步。
  乡下里人人都说广东好找工作,去了广东的同乡人每年都会有钱带回老家。当初本着来广东找工作赚钱的心态,放下锄头离开老家,来了之后才发现找工作竟然这么难。论学历、能力,老达又怎会是年轻人的对手,就连一份街道清洁工作,也带走地方保护主义__只考虑本地的人,其他人滚开。而导致老达找不到工作更重要的原因是:年龄。
  老达已经40出头了,连头发都开始变白,并部分脱落。这里的用人单位基本上不会考虑一个40岁以上又没有学历又没有工作经验的人,接待员往往用一句话就打发老达:我们要的是人才,不是给人去养老。我们是用人单位,不是敬老院。老达听后,一肚子气,却又没资格爆发,也就只好哑巴吃黄连。没办法,谁让你是四川的农民呢?老达这样自嘲着。这样的话听的次数多了,老达也就习惯了。
  老达走不动了,因为饿__已经一天没吃没喝了,因为没钱。老达叹了一口气,也顾不上形象什么的了,直接就蹲在路旁。刚开始是蹲,蹲着蹲着双腿麻痹,也就只好往地上使劲吹一口气,算是清洁,然后坐下。想想就这样坐着也不是办法,无奈之下,捡起一块砖头敲碎了,在所坐的位置前写下一行字:
  饿,请给我吃的。
  老达不敢抬起头来,他不敢面对行人那种看乞丐的眼神,那种充满鄙视轻蔑的眼神会让他受不了,因为他不认为自己现在是乞丐,“我只是一个身无分文的失业者”这是老达心理的底线。这样想着,心里也就平衡了许多。老达把脸埋得低低的,生怕被人看到。“自己还要找工作呢,以后要是被人认出来那还用混?”。就这样坐了半小时,却还没有看到路过的人放下点什么。老达奇怪这里的人怎么都这样冷漠。又过了半小时,突然有人丢来一根香烟,老达朦了,烟不是用来吸的么?何况自己也不吸烟。正想把烟还给主人,那人却走远了。老达手里拿着烟,可谓哭笑不得。连火都没有呢,还说抽烟。却没有把烟丢了,放在自己的口袋里。坐了一个上午,再坐下去也没什么意思,老达揉了揉有点酸痛的腿,正要站起来离开,尽管他还不知道要去哪里。还没有站起来,头就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老达刚要发作,手却在地上碰到一包方便面,一拈,已经碎成了好几块,定然是刚砸出来的结果。丢方便面的人还未走远,老达拿着面站起来,犹豫着该骂还是该谢谢,却听到那人说:
  哼,乞丐。
  多简单的一句话,一个语气词,停顿,一个不知道是主语还是宾语,如一只看不见的洪水猛兽,撕裂了老达构筑了一个上午的心理防线。腿上支撑身体的力气似乎不复存在,老达重重地摊坐在地上,嘴唇半启,目光呆滞。继而眼圈开始泛红,声带不由自主地发抖,大颗大颗的泪如缺堤的洪水,滑落在那张堆积了几天尘土的脸上,由清澈变得混浊,顺着皱纹肆无忌惮地流淌。浊泪在脸上纵横交错,绘成一张乱如麻的河道分布图,两行泪水被拆成无数的支流,在苍老的脸上逆流成河。
  “我不是一个失业者吗?”
  你失过业吗?未曾得业何来失业。
  “那我是乞丐吗?”
  “从你捡起被人丢在地上的香烟放进口袋起,你就是乞丐。”
  老达的呜咽声引来了大批行人的围观,看到地上那行字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于是便扔钱的扔钱,丢食物的丢食物。面值大小不等的钱散落在老达四周,身上也沾有好几张,饼干、水果、面包什么的都有人丢下。有人觉得扔纸币不够气势,摸遍身上的口袋,掏到几个硬币掷给老达。老达只顾着伤心地哭,全然不觉身上的痛。等到老达不哭了,擦干眼泪之后,人群也就散得差不多了。看到周围多了突然这么多物资,老达自然吃惊不少,此时才感觉到身上隐隐作痛,也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一边迫不及待地把一块被吃了一半的面包送进嘴里,一边把其他东西都收拾好带在身上。
  路的对面停着一辆桑塔纳,里面的人一直看着老达。在老达哭得死去活来的时候,这人无动于衷,反而点起一根香烟慢慢地欣赏。等到人群都散去以后,他下了车,径直走向老达,一把抢过老达手中面值最大的几张人民币,把烟蒂吐了,踩灭,用手指湿了点口水,一张一张地数着。自己的钱被这么光明正大地抢了,老达吃惊之余正要夺回。那人一脚把老达拌倒在地,同时另一只脚踩住他的手,痛得老达惨叫。那人嘴里咒骂:“狗养的。哦?你是新来的?难怪这么不懂规矩!”
  城市的鸣笛声络绎不绝,红绿灯日夜不停地运转,商业街一如既往地人山人海,交通依旧间歇性地畅通堵塞,一切都按照原定的轨道运转,城市依旧繁华,阳光依旧明媚。
  老达用砖头写字在地上是个严重的错误。或许他不知道,城市的人走路习惯了抬头挺胸。有谁会注意到某个角落会有这么一行字,这么一个人呢?
  (二)
  “说了这么久,你来广东就是为了打工赚钱回家?”那人给老达一个下马威后,把他抓了上车,了解了一些情况之后,这样问道。老达刚说完自己的经历,眼圈自然就红了,但仍对刚才被打的事瑾瑾于怀。为了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老达只是点点头表示同意,不作声。那人又冷笑了一阵,直骂老达天真。过一会,那人又说:“以后就叫我飞哥。这一带像你这样要饭的很多,现在我带你去认识几个。”
  桑塔纳停在一个公交车站,下了车,来到车站的一个角落。恰好是中午,乞丐们都回到这里休息。飞哥向老达逐一介绍在场的人,让老达惊奇的是一个衣着不错的年轻人也在其中。飞哥解释说:“他是流浪歌手,叫……叫什么来着?”飞哥挠挠头,实在想不起来。“我叫殷幽。还不会读?真没文化。”流浪歌手很不屑地说。飞哥的脸色顿时起了变化,却不生气,继续说道:“殷幽是他们当中赚得最多的,每天晚上他都会到地铁站卖唱。”……
  介绍完毕后,飞哥让老达向他们一一打招呼。飞哥拉大嗓音说道:“今后你们好好地干,只要你们和我好好合作,我一定不会亏待你们!”刚说完,嘴上又浮现一个狡黠的笑,“否则……”他突然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凑到老达的耳边一字一顿地说“你看看墙角边的那个只有一条腿的蹶子。”老达明白他的意思,不禁打个冷颤。飞哥拍了拍老达的肩头,示意他不用紧张,并让老达作自我介绍。老达带点害羞地说道:“我叫刘浪达,人家都叫我老达。”“老大?”飞哥听了,还真想给老达一巴掌,却又忍住,心想以后再慢慢压榨他不迟,便用带鼓励的口吻说:“好的,老达,以后你的工作范围就是车站了,好好干,不要让我失望。”
  飞哥走后,老达试图和这些人搭讪,可他们睡觉的睡觉吃饭的吃饭,全然不把老达放在眼里。老达一个人说了半天,感觉自己像个傻子,自觉没趣,也就找个地方铺上报纸,睡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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