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你幸福
阳光于午后,温柔地铺满了阳台。听着音乐,独自一个人坐在书桌前,窗外,红梅花开,院里一片胭红的色泽,浅浅薄薄的香韵,在院里参差的错落开来。看得久了,那抹嫣红,灼痛了我的双眼。
你走了二十八个月了。对我来说,并没有改变什么,不同的是,我学会了淡然。偶尔,也会在自己感到特别委屈的时候,对你说,“哥,我想你了,想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只要看着视频那边的你,心里就安慰许多,脸上也会露出久违的笑。那刻,是我最安静地时候,我只想把那一刻铭记,记住你当时的轮廓,画在我的心上。
我四岁那年,爸爸将你领回家,告诉我,你是我的哥哥。我冲着你甜甜地微笑,跑过去拉着你的手,带你去我的房间,给你看我的洋娃娃,把自己最喜欢的公主送给了你·
那天以后,就被你每天牵着手,数着人行道的格子,一起上学、放学,形影不离。你温暖的手,永远比我高出一头的个子;我微微卷曲的头发,仰起的小脸,像黑白胶片一样定格在我们生命的相册里·
我读初中时,你已读高中了,我们读的是同一所学校。每个周末,你都会骑着单车来初中部接我一起回家。我们班有很多女生问我:“雪,那是你哥哥啊?长得真帅。”我故作不屑,心里却漫起难言的自豪。
初二的一个初夏的晚上,你直接冲进了我的寝室,硬拉着我陪你去参加你同学的生日party,我扬起小脑袋,冲着你说:“没有准备生日礼物,人家怎么好意思去呢?”你背起我心爱的吉他,揉乱我的头发,说:“小赖皮,弹唱一曲生日快乐歌就是最好的生日礼物哦。”
我被你的同学簇拥在舞池中间,弹唱了一曲又一曲,而你,一直守护在我的身边。当你的同学邀我跳舞时,你拉起我的手,对你同学说:“不好意思,我妹妹该回寝室了。”
从那天以后,你的同学只要有聚会,就要你带着我去,而你,都一一回绝了。你开始不停地告诉我,谁怎么怎么贪玩,谁又早恋了。每次送我回初中部,你都要叮嘱我不准早恋,我总是抿嘴一笑:“我知道!”
每个假期,我们会买很多很多的零食,去看两元钱一场的电影。我们又形影不离地在一起。你骑着单车,背着你的画板和我心爱的吉他,载我去郊外写生。到了目的地,你支起画板,微笑地画下梳着童花头怀抱吉他的我,还有我身后的山、湖、盛开着的花朵、头顶上扑扑棱棱地拢过来的亮色飞鸟;我怀抱吉他,坐在草地上为你唱歌,山花漫山遍野,习习的风温柔地吹乱我的长发,你把这一切温暖的色彩,定格在了画板上。
你考上了北大。大一的寒假,我去火车站接你,还像小的时候一样,你一出站,我就把自己扔到你的怀里:“哥,我可想你啦!”你拎着行李,任我在你的肩头撒娇。
我们仍然每天去看电影,你给我买烤红薯,给我买糖炒栗子,你还像以前一样,一粒一粒地剥去栗子壳,然后喂到我的嘴里。
每个暑假你回来时,总会为我买好多连衣裙,爸爸有时候还会吃醋呢,“责骂”你就只给他买了一两件衬衣。去郊游过河时,你仍然理所当然地背着我过河。整个暑假,郊外、校园、公园的荷塘是我们的天堂,你画画,我唱歌。
大三寒假,我第一次在你大学期间的假期没有去火车站接你。爸爸因为债务问题被羁押,我们的住房被法院查封了,我不要你因此而担心,而中断学业,也为了讨爸爸的朋友费叔叔欢心(他说能把爸爸捞出来)每天放学后就去到他的酒楼唱歌,等酒楼打烊了,又去到他的夜总会唱歌。两个多月后,我的嗓子发炎了,我仍坚持着,直到有一天,我开始吐脓血,才狂乱地吃着清火消炎药,一月后,仍不见好转,脓血一天比一天吐得多,我被吓着了,才去医院检查,检查结果我的声带长了瘤,已经恶化了·医生叮嘱我要及时做手术,并且手术前尽量少说话,千万不能唱歌·我当然不会听医生的话,仍回去坚持地唱着,我们太需要钱了,我们需要钱捞爸爸出来,我们需要钱继续念书,完成学业
我的“胡作非为”终于成功地让自己说不出一句话了。炜回国后来学校看我,知道家里发生的一切。他把我送到了医院
放寒假了,炜去火车站接你时,告诉你家里所发生的一切,还有我的病情,你得知后,失态地在炜的车里大声地痛哭起来
那个假期,医院成了我俩的“家”。
我出院的前一天晚上,我的钻石耳钉丢了一颗,那是我十六时爸爸送给我的生日礼物。你跟炜还有护士把整间病房搜查了N+N遍,最终还是没能找着
我出院了,可寒假的假期只剩下一周了,炜替我们安排了住所。我把没有弄丢的那颗钻石耳钉卖了,也把我心爱的吉他卖了,我把钱给你,要你回学校去继续你的学业,你不同意,你要留下来照顾我,要等爸爸的消息。那时,我还不能讲话,我飞快地在纸上写下:“哥哥,你必须听我的话,回去上学·如果,你不听我的话,我就马上开口狂吼、狂吼、狂吼·你不希望我以后变成哑巴吧,那你就乖乖地听我的话吧·”炜对你承诺他会照顾好我,也会想办法救爸爸,你怕我开口对着你狂吼,怕我真的成为哑巴,只好妥协·我没有哭,只是紧紧地抓住你的手,把你的手腕握成了青紫色·你问炜,可不可以把我的吉他再买回来,我赶紧在纸上写着:“哥哥,不用了啦,我不需要它了,再也不需要它了·”是的,我再也不需要它了,这次手术后,我再也不能唱歌了,永远永远不能再唱歌了
炜陪我去火车站送你,你第一次在我面前哭泣的像一个孩子,你紧紧地拽着我的手,不肯上列车,而我也第一次比你坚强,没有掉眼泪,我微笑着揪着你的脸,像姐姐一样耐心地哄着你,要你放心地回去,炜也在一旁催促你上车,最后,我们连哄带骗地才把你弄上了列车
感谢上帝,在你回学校的第三周爸爸终于被释放了。我要爸爸在第一时间给你打电话,那一刻,我久违的眼泪狂泻而下,那是重获幸福的眼泪,爸爸和你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最爱的人,你们俩,一个也不能少
太好了,我们的生活终于恢复了正常,我又回到了我,原来的我,爸爸的宝贝,你的小赖皮·
大三暑假,我去火车站接你,我穿着你买给我的洁白的裙子,像百合花一样盛开在这个城市的中央。一见到你,我就扑到你的跟前,揪起你的脸颊,冲着你撒娇:“哥,快点,快点给我扮一个丑猪猪·”你温柔地亲吻着我的脸颊,拉我入怀,说:“雪,我给你介绍一下我的同学。”我这才注意到你的身旁立着以为美女呢。
“这是我同学,佳佳。”你给我介绍你的同学。
“这是我的女朋友!”你给你的同学介绍着我。我不解地看着你,你立马在我背上拧了我一下。呵呵,我明白了,那位姐姐喜欢你,而你不喜欢她,因此拿我做挡箭牌呢。
“你好!”我友好地伸出手。
佳佳握住我的手,说:“你好!你们真的很般配,我祝你们幸福!”
在我跟佳佳姐道别时,你仍然把我紧拥在你的怀里,等到佳佳姐乘坐的出租车开远了,我才转过脸,看了你一会儿,没作声,嘟起嘴,推开了你。
第二天,爸爸叫我们俩一起去他的公司做义工。中饭后,爸爸去冰箱里取了一个西瓜,等到他切好西瓜后,见你坐得离爸爸的办公桌有点远,我嘟起嘴巴递给你一瓣,你知道,那代表一种谅解,你顿时噼里叭叭地兴奋起来,还故意扮作“二师兄”吃西瓜的样子,我被你逗笑了,一不小心,西瓜掉在了裙子上,我冲到你的跟前,跺着脚,“臭哥哥,你陪我裙子!”你拉起我的手,对爸爸说,“爸爸,我陪小赖皮买裙子去了!”爸爸在我俩身后幸福地大笑着。
我们的学生时代结束了,你有一份很好的工作,而我,一直在家里闲着。
光阴菲薄,转眼就走过了几个秋几个冬,时光,沿着指尖轮回着。在我经历了一场刻骨铭心的伤痛后,你跟爸爸默默地守护着我,这一生,或许,只有爸爸和你会为我牵动,为我痛
爸爸在05年的春天永远地离开了我们,从此,你肩负着一个爸爸和哥哥的责任。我怕呆在这座城市里,你放任我,任我四处飘游
因一些事情的改变,我们再一次失去了家,不得不租房子安放身体·
搬家后,我在整理新家时意外地看到了多年前那颗丢失的钻石耳钉,还有这样一段文字:“·原谅我一直向你隐瞒着自己的身世·原谅我用这样地方式爱你·趁你熟睡时候,偷偷地取下你耳朵上的一颗耳钉·我跪在医院的花园里·虔诚地向上帝盟誓·我愿意等父亲入土后·我们也白发苍苍的时候·甚至用尽此生去等待你来爱我·然后把这耳钉还给你,为你戴在耳垂上,与你皓首·”
手心里握着的那颗耳钉陷进了肌肤里,我跌坐在地板上,瞳孔里升腾起来的水雾霎那间蒸成了水珠,从眼角滑落而下·我歇斯底里地对自己说着:“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怎么可能?你是我的哥哥,不会不是的·”
我所有的幸福,原来不过是一场玩笑·我已经失去了父亲,难道,还要再失去哥哥么???
我开始计划着该怎样彻底离开你的世界,我想,唯有我彻底离开你的世界,你才能获得真正的幸福·
连上帝都在有意成全我。我的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你就已经接到了调离岗位的通知,一切,真的是天意吧。
我最后一次站在列车下送你,这一次,你坐在列车里,我站在列车外,我们之间,只隔着列车,却仿佛已隔着一整个世界·
人,是一个奇怪的动物,有时,人心并不像大脑那样理智。
我们仍然像兄妹般彼此嘘寒问暖。你终于还是知道了我知道了一切,你告诉我,你仍然是我的哥哥,你仍然会像我小的时候那样疼惜我·
而你的文字却告诉我,你仍然深爱着我,不甘心这样失去,在每一个深夜里去想念,想念到哭泣·
我亲爱的哥哥,每个人出生,都会有一个相应的人来到世上,你的那个相应的人不是我,你懂么!?
不要再等待下去,就算你以生命为代价,来表达自己的心迹,我也只能对你说:“对不起”!
我亲爱的哥哥,我永远只能是你的妹妹!去寻找真正属于你的幸福吧,我只要你幸福!你必须要幸福!
2010年02月19日
妹:雪
人,真的是贪婪的。我已经失去了父亲,不能再失去你,我唯一的哥哥,我唯一的亲人·
For give me for needing you in my life
(文:烟视媚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