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 – 女娲资源

这些日子

  晚上做梦……地震。­
  网上查周公解梦,说父母一人必有大病。­
  同事揶揄,表情很丰富。我惶惶一日。­
  晚上外甥女在线说:“舅舅啊,你还有心思啊,你个晓得爷爷身体不好,今天早上差点”。我忽然泪流满面,才知道自己的不孝,在外甥女面前是那么表露无遗。­
  乘车16小时,赶到医院。­
  母亲剃我一杯牛奶,:“累了吧。”­
  母亲鬓间的白发竟那样的耀人眼睛,脸上的皱纹似乎被谁恶作剧地强行贴上去许多,略显侷偻的身影在我心里已经默叹了无数的“母亲”。抿抿嘴,忽然回味起刚才的牛奶,很香,很浓。­
  父亲的面孔,一片苍茫的粉白,赤裸的上身挂满了线状物,病房很安静,唯有像征生命体征的仪器发出嘀嘀的响声,父亲仿佛一颗失掉水份行将干枯的老树,身体干瘦苍白的让人难过,头发就像秋天的落叶纷纷飘落,那么稀落。­
  病房外走廊的光线,在我眼里只有黑,像漆黑的夜,叫人心悸。­
  病房里有那么多的黑影,可我总是被黑影笼罩,我伏在半关闭的百叶窗式的门扇上,走廊上的光线射进来,在我的脸上爬满了条状黑影。也许只有这样我的希望才能得以生存。我的眼睛在暗中闪烁,而我固执的愿望却似是没有实现的可能。­
  灯光粗暴的打在我的脸上,我有点措手不及,真实的裸露,再次伤及破碎的心,我只有加倍地隐藏。­
  我对着父亲咧着嘴笑着,那么的勉强。­
  辗转找到院长,询问病情和确切的治疗方案,院长只是说:“急性心梗,他这没有好的治疗方法,只能挂水。先缓解病情再说。”我提出转院的意向。院长说:“不能转院,怕路上有危险,如果我一定要求转院的话要签字。”就在这个时候过来一个农村的老大爷,对院长说:“你们把我的住院费结了吧,我不治疗了,我就感冒咳嗽,花了八百块了,不见好转,还要我交费。”我抬眼瞅了下院长,院长正向下一级台阶走去,头发稀疏的头顶在我眼前晃动着。看看这个晃动的头顶,我突然的厌恶,就像儿时在农村看见的脱了毛的老狗的头盖骨,我闭上眼睛,真想向这个头顶狠狠砸下去一锤。­
  医生来来去去,其中一个可能是血管科室的主任说:“家属来一下,”我去了,主任拿出来一张病危通知书让我签字,我感觉很恐惧,但又不得不签字。签完字,我忐忑不安的在特护室门前来来回回,一会出来一个医生,嘴里说:“做好心理准备,做好心理准备。”我忽然的惶恐。心里就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从来没有的绝望从心底升起来。我多么想此时宝贝能在我身边,而我也只能是空想。­
  回来看见这段时间在八院的治疗没有丝毫的好转,父亲一遍遍的疼痛让我深深的不安。不得已姐夫又找到院长,再次询问治疗方案,:“不管多大的代价都要治好,你们医院能不能治,不能的话我就转院了。”院方终于同意我们的意愿,我们不敢懈怠地紧急转到治疗条件相对好许多的市一院。­
  我拿着氧气袋帮着医生把父亲送到救护车上,外面明晃晃的太阳,挂在白色的天上,高高的照着车厢反过刺眼的光,那股夹杂着铁皮味,福尔马林的怪味,救护车的尖叫,和车外喇叭的杂音,就像梦魇般时时冲击着我的神经,像张密不透风的网,令我窒息。­
  得到确切的治疗方案和诊疗,不再受疼痛之苦的父亲渐渐露出笑容。­
  可造影的结果让我们一家蒙上了更大的阴影。原因是父亲的病情很特殊,三根主血管基本都梗阻,已经没有做支架的先决条件,唯一的就是心脏搭桥。这样的结果父亲比我们早知道,医生对他说得很清楚。我走进手术室看见面色苍白的父亲搭拉着眼皮,紧锁着眉毛对我视而不见。我看见他的担心,他的怕。姐夫玩笑说:“没事的,你不要担心,会好的,你现在所要担心的只是你身体好了后舅子老婆那有没有牌打。”­
  母亲背着我们常常无缘无故的发愣。­
  父亲早上问母亲:“市场上面有乌龟卖吗?”我马上说:“有,我去买,给你煲汤。”母亲笑了:“别听你爸的,他的意思是说生这个病像是喝了乌龟尿了,没劲透了。”我厄然,继而大笑不止。­
  晚上去饭店给父亲褒汤。­
  下着雨,我慢慢的行走在无人的小巷。小巷的灯很暗,像我沉默的心情。我没有带伞,也没有雨披,细细的雨就像某个忧伤女人的眼泪,顺着我的头发和眼睫,不停的流下来,慢慢地湿了我的衣衫。­
  我不感觉冷,冷在我心里,像一块坚硬的石头藏着,很深,别人看不到。一个人在不开心的时候,总要做出些让人不太理解的事,比如现在的我。许多人也许认为我应该在某个地方躲一躲雨,等雨停了再走,可是我没有那么做,我没有那么做,说明我有许多的隐忧。­
  路上和我一样不躲雨也同样变态的不止我一个,一个喝醉酒的女人,嘴里只是你***的X我***的X骂人。我没见过一个女人能骂出这么多脏话。而且看上去是一个白天很淑女的中年妇女。­
  酒真不是个好东西,可以让一个人在无防的空间里,脱去所有的盔甲,展出灵魂的肉芽。这是个可怜的女人。­
  服侍好父亲,医院里的空气让我窒息。下楼,路过一处美幻的场景,我停滞不前,揪然来到荷塘边上,透过绿黑池水的倒影,可以看出雨后的月光是那么的皎洁明亮。我对着湖水狠狠的吐了口吐沫,心情才稍微好了一点,一种畅快的感觉油然而生。这口吐沫吐得真爽啊,好久没有这么痛快了,妈的,这个年代不会有带着红袖章的老太太屁颠屁颠的来罚我五十块钱吧。­
  闲逛一阵,老实说,我是南通人,却对这个地方不是很熟悉。唯一去过的就是文峰几个大的商场,那一人巷的门洞朝哪个方向开,我都没有见过。­
  在大街上吃了两根油条,喝了一大碗豆浆,我忍不住拍了拍涨的鼓鼓的肚子,这个世界也许还有什么地沟油发霉大豆之类的东西,可这里都是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的绿色食品。­
  每天给父亲打针的那个护士是刚从护校毕业的,不知道是技术生疏还是紧张,每次打针父亲都会很疼。打完后护士都会说:“我给您揉揉吧。”“不,不疼,我自己揉。见护士的手伸过来,父亲吓得一哆嗦,头摇得像拨浪鼓。心里肯定在想,姑奶奶,再让你的独门绝技揉两下我又要进重诊监护室了。­
  早上去做心超,被我封为队长的护士不在,父亲执意要自己走下楼,拒绝我的轮椅。我看着抬腿都费劲的父亲摇摇摆摆的走向心超室。此时的父亲已经不是在走了,而是一步一步的往前挪,每挪一步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我又气又恨。­
  这几天父亲身体还好,药也停了。等手术。­
  昨晚隔壁病房的一个老头病情突然恶化,一晚我都没有能睡踏实,我一直在往隔壁跑,看见老头这样我也担心,怕他挨不过今晚,万幸,抢救后手术成功了。­
  等手术这段时间真的很难熬。­
  晚上很晚才睡觉,辗转难眠。老做噩梦,凌晨被邻床老头的呕吐声惊醒,老头在吐血,很吓人。老头的老伴面色煞白,嘴里喃喃自语:“不好了,不好了”。我突然的一种想吐的感觉,回头看老爸,老爸怔怔的望着老头,表情很复杂。那种眼神我说不好,总之痛苦。早上打听我才晓得老头是癌症。老头七十多岁,老太不在的时候找了一个护工在服侍,价格倒不是很便宜,一百元一天。老头由于呕吐身体很虚弱,什么都吃不下。护工抓着老头衣领让他坐起来,捏住老头的下巴,老头嘴巴成o型状,牙齿紧闭,任凭怎么劝说让其张嘴,老头就是不配合。护工拿着调羹拼命往老头的嘴里塞饭,手臂不停的甩动,咬牙切齿的说:“你吃啊,吃啊”。饭粒伴着汤水顺着嘴角往下淌。护工见喂不了饭,就问老头休息不休息,老头不说话,眼神无助的看着她,护工顺势把老头往后一推,老头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看见护工这样我心理极不舒服,作孽啊。这哪里是照顾病人啊,这是催命啊。早上医生上班我第一件事情就是找为老爸换房间,我实在看不下去,折腾到下午才把老爸安顿好。­
  这是无红包医院。可还是收了我二千。我图的是心安。他们是图财。我已经不晓得什么是医德。­
  等了这么多天终于手术了,我起了个大早给爸爸洗过脸,刷完牙,陪着他在走廊里散了一会步,安慰他没什么好怕的,总比没有命强不知道多少倍。爸爸说:“没事,总归要挨一刀,别的没的选。”看见爸爸这样的心态我比较安慰。看见手术车来了,爸爸失声叫道:“不好了,来了。”上车爸爸对着我们挥手,我的心突然的揪起,老爸像英雄迟暮有那么点悲壮的意味。我们一行二十几个人尾随手术车看着爸爸被推进手术室,我紧紧地贴着手术室的门,用手遮着脸想从门缝里看出里面的一切,可我很失望,有点恨意,***的这个门怎么搞得这么严实干吗?我寞明的担心,我怕医生找我。我来来回回的在手术室门前走着,心里就像被一块巨大的石头压着。女儿在手术室门前来回的奔跑着,满脸的喜悦,我不忍心呵斥她,我知道她在惦记着KFC。但我知道我这次在女儿面前失信了,KFC肯定泡汤了。­
  门终于开了,我们呼啦的围过去,爸爸脸色苍白,嘴里插着呼吸机,人昏迷着,几个医生急匆匆的把爸爸推进电梯,而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电梯往上爬。­
  一夜无眠,我在监护室门外来回踱步,临晨瞅准医生打盹的时候悄悄的溜进去,轻声叫声老王,老爸侧着头看着我,手费力的指着自己的嘴,插着呼吸机的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我知道他的痛苦。不过看见老爸的清醒,我比较安慰,因为我知道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疼吗?”我问老爸。他疲倦地一笑,过会再看他,他已经睡着了。­
  我轻轻为他盖好被子,溜出监护室,准备找个地方去抽烟。迎面碰见心血管陆主任。陆主任说还没有过危险期,有什么事情我会叫你。我也不想抽烟了,快步走回监护室门口,隔着玻璃我看着老爸睡。­
  老爸手术,我和妈妈陪床,姐姐姐夫送饭,一家人谁也没有闲着,各有各的分工。最受罪的是爸爸。最着急的是妈妈。最累的是姐姐。她也不错,也会偶尔打个电话问问她是是否该来看看,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该来。很讽刺。­
  病房渐渐的暗下来,老爸平躺太久了,独个儿努力的将身子慢慢侧向床外。老妈裹着毯子在胶塑地板上打盹,我孤独的倚着床头柜,两肘撑着柜盖,两掌托着下巴,一直盯着爸爸。病房的灯半明半暗的持续了好久好久,那盏日光灯才闪了闪,最后才吃力地亮起来。灯光水一样向爸爸泻过来,像一种难产而又迟到的希望降临到他的身上,使他的心如一颗播下的种子得到温热和水份而渐渐萌动了。­
  今天8月8日,几天前爸爸就念叼着看开幕式,我早早的就为爸爸找了个位置,在座椅上面我细心的铺上被子,尽量让爸爸坐得舒服些。因为刚刚手术不久,爸爸看电视戴着我的墨镜,因为怕眼睛以后会不怎么好。­
  国内新闻闪过后,举世关注奥运会开幕式的镜头,走进了屏幕。电视画面出现一个镜头:一行属于多个国家的领导人的画面,正喜笑颜开地走向主席台。­
  此刻的爸爸,早已摘下那双遮目的“黑蝴蝶”,他伸长脖颈,肃穆无声地向电视画面凝望。­
  画面很快从屏幕上消失了,他久久地面对荧屏痴呆而坐,这短短的瞬间,他好像年轻了十岁,脸上一条条皱纹,一块块老斑,仿佛都随着那画面的逝去,而消失被抚平。­
  在医院算来已有一个半月了,我也快疯了,好人也要疯。­
  医生今天终于下了特赦令,让挑个好日子准备出院。­
  我手撑着窗户栏杆倚着,心里的欢乐就像撒在沙漠的阳光。­
  这段时间我心里充满感激,感谢对我提供过帮助的亲人.朋友。还有许多的安慰鼓励。也让我知道了可以没有钱,但不可以没有身体的至理名言。
  我大悟。­
  QQ:772341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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