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着腰的稻穗,直着腰的儿女
母亲,已年逾花甲。好不容易把我们姐弟四个拉扯大,又老了。她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子女,湖北巴东人氏。面对清贫如水坚硬如山的生活,母亲流淌的是汗水,而不是泪。她懂得奋斗、懂得感恩、懂得怎么样用朴实的语言构筑属于她与儿女们大气如画、平静似水、质朴纯真的现实生活。
母亲不善言辞。“孩子,世事如棋局局新,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是平时母亲最爱说的口头禅,听说还是来源于外祖母的原版“拷贝”。小时候,我们姐弟四个都很调皮,常常是“早出晚归”玩得太阳下山了才回家,每次都能听到母亲没完没了地用这句话唠叨我们姐弟四个。前不久,无意中听见已为人母的姐姐也用这句话唠叨其贪玩的儿子时,我才发觉她已经“中毒”很深。
读书时,很庆幸,没有在母亲的棍棒下生活、学习。初中、高中、大学都离家较远,每次回家,母亲都高兴得不知所措。“没吃饭吧?”这似乎是母亲固定的欢迎词。继而,厨房里很快想起锅碗瓢盆的叮当声。为儿女做饭,可能是天下所有母亲难舍的情结吧?不知道该如何拦住母亲,只有傻站在锅台前看着母亲为我炒腊肉洋芋片。“孩子,世事如棋局局新,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乡里娃没权没势,就得靠自己的勤快,多学点书,到时候也就不用求别人哒……”,我总是似懂非懂的应着,眼睛滴溜溜着盯着快炒熟的洋芋片。
母亲活了大半辈子,只进过城一次。
那是我读大三时。由于寒暑假我都在学校勤工俭学,两年没回家。母亲就闹着要去学校看看我,天不亮母亲就提着大袋小袋出发了,里面装得是鸡蛋、红枣、腊肉,还有几十斤洋芋。姐姐弟弟都说城里有,不用带,母亲却执意不肯。母亲从没坐过车船,也没有见过奔涌的大江,走完三四十里山路,再到车船上折腾十来个小时,所以就一路晕着吐着,吐着晕着在第三天上午才到达城里。当时,我在报社实习,母亲一到就迫不及待地给我打了电话,又是紧张又是激动,后来听她说,拔了几次才打通。接电话的是位声音“噶蹦脆”的女孩子。她听不懂母亲的方言,急了,就要母亲用普通话。母亲小心翼翼地说不会。“说英语,也行呀。”她建议。母亲愣了,只好放下听筒。我接到母亲时,她已经在寒冷的街道上站了四个多小时。
工作啦,远离在家乡的城市,一年只能回家一次,偶能成行两回,就算是很奢侈啦,手机就成了我和母亲沟通的唯一工具。十一长假,我回去啦,在母亲给我继续炒腊肉洋芋片时,我才得以有时间仔细端详一下母亲的背影:年过半百,背已微驼,发丝凌乱,母亲确实无可奈何地老了。再慈祥的爱也难挡住岁月的匆匆。厨房里热气渐浓,母亲也模糊在缭绕的烟雾里。
母亲平凡地过着日子,她放心不下的是田里的庄稼和远在异乡的孩子们。她一辈子也只有这么两件最令她得意作品:弯着腰的稻穗,直着腰的儿女!
写文/青衣墨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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