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微凉
好熟悉的画面…
一个小女孩搀扶着一位老人，走在一条嘈杂又有点拥挤的街巷。老人用拐杖支撑着他单薄而又佝偻的身子，小女孩自然而然的和着老人缓慢的脚步走着。
小女孩用手拍了拍老人肩头的灰尘，老人驻足，笑了笑，两人继续前行。
市井的嘈杂掩盖不了他们的谈笑声，似一曲动人的和弦乐，悠扬、流长。再拥挤的人群也打破不了他们的温馨，似一幅简洁的素描画，朴实、淡雅。
我不由自主的跟在他们后面走着，直到他们消失在街巷的转角处…
是啊，很熟悉的画面…
老人穿着一件棕色的大衣杵着拐杖站在她的灵位前，凝视着黑白相片里的她，老人又想他老伴了。
我唤了声，或许是特意打断他的哀思吧。老人低下头用手拭了下眼角后，朝我走来。
我上前，一手托着他左手手肘，一手扶着他右边的肩头，往门外走去。
曾几何时老人如此瘦弱了，佝偻后的个头跟我一般了，手肘、肩头在我手里感觉是如此刺手，这被命运折腾的老人，而今只剩这嶙峋瘦骨了。
老人叹了口气说道“她就是太好强了。”像是自语，像是诉说，像是抱怨，像是心痛，像是…
我笑了笑，没做声，这笑连我自己都感觉太僵硬，太苦涩了…
老人艰难的朝椅子上坐下，眉头微蹙，大半辈子的风湿病让他痛苦难耐。
我整了整他的衣裳，然后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老人朝我笑了笑后将眼睛望向天外某处，深邃的眼眸透露出他在回忆着什么。老人开始说话，说他的过去，说他的老伴…
当年的她也像这样坐着，也是这样的眼神，也是这样回忆着诉说着…
老人不是一个喜欢说话的人，关于他的过去，他很少提及。老人诉说着他的点点滴滴，时而淡淡的浅笑，时而轻轻的叹惜。
看着老人的脸，很心疼，沧桑的面孔有力的验证了他饱经风霜的过去。那些过去的早已经过去了，但是，岁月的痕迹在他脸上烙下了一道道不能磨灭的褶皱，一辈子的辛苦劳累，也只是他老了后的谈资，而这些谈资却足够他再用一辈子来回味。
我静静地坐着，静静地听着。老人将他的过去说得很详细，可我听不太懂，毕竟其中酸甜苦辣不是我听一下就能体会出来的。看着老人回忆的表情，有点心酸。
或许，老人要的只是一个陪他说话，或听他说话的人。
我将剥好的桔子递给老人，老人用满布老茧的手接过桔子说他老伴就很喜欢吃桔子。我笑笑说“是啊，我跟她都很喜欢吃，市场上的桔子还没上市，我俩就把树上的桔子吃完了。”老人也笑了笑。
倒是老人，以前很少吃桔子，总说它太酸。老人是在什么时候喜欢上了吃桔子呢？或许…他也只是在回忆…
日子就是这样在不经意间从指尖划过…
老人渐渐的忘了一切，忘了他的过去，也忘了他自己。
进门，我唤了声他，他用陌生的眼神打量着我，此时的他像是一个未经世事需要人呵护的小孩。我朝他笑了笑，怪他连我都忘了。听我一开口说话，老人就想起我是谁了。老人笑了，那个笑容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笑容，纯真、干净。
或许，遗忘过去，本就不是一件坏事。
老人的身子比原来更消瘦了，空洞逐渐占据了他的眼眸，不再开口说话，笑容也极少的出现在他脸上了。老人，你怎么呢？
秋天，这个萧瑟的季节，万物萧条，落叶归根。
看着躺在床上艰难呼吸着的老人，空洞的眼神更空洞，消瘦的脸颊更消瘦了。
我唤了声，不能说话的他用空洞无神的眼神看着我，看到我来了，老人吃力的从被子里拿出了他的左手，我本能的把手握了上去。
我感觉到了老人在很用力很用力的握着我的手，我知道他想要说些什么，我真的听懂了。
他松了手，如释重负的打了个哈欠，然后习惯性的用左手在头顶与额头之间来回的挠了挠。最后，老人还是走了，走得很平静、很安详。
初秋，如夏；中秋，微凉；秋末，意寒。
站在路边，一场秋风袭来，拂起了我额角的头发，吹零了树上的残叶，卷起了地上的落叶，也让始料未及的我打了个寒颤。
很快，风落叶静。
人生，既像一场秋风，又像地上的落叶，更像一场秋风卷过地上的落叶。只是不知道这场秋风卷落叶会拂起了谁的头发，寒颤了谁，一曲余音又会犹绕在谁的耳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