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尺
我想说:“老爸,我,超过您啦!”
真正认识老爸,是在我4~5岁时,那时,正值黄梅季节,市内发起了大水,漫过膝盖,家里的东西,都晃晃悠悠地漂了起来。
可您,并没有去将水往外舀,而是趟着水,去了厂里。
老妈高喊着您的名字,希望您能回来,那声音,那样凄厉,那样无助。
您,只是回过头来,看了看,毫无表情,然后又转过身去,义无反顾……
那时起,我心中就有了一杆标尺。
听您同事背后议论过您,说您诚实,不愿意说假话,因此得罪了不少上级,虽有提拔的机会,硬是让您自己给毁了。
您如果多一点阿谀,现在的境遇,肯定要好得多。您如果多一点奉承,官职,肯定要比现在大得多。
个别原是您手下的人,就是因为善于见风使舵,都纷纷受到重用、提拔。
不过,您一身正气,光明做人,从不后悔,总是以平常心活好每一天。
您说过:说假话,对不起良心,这,是您传给我们的宝贵财富!
是人,总该是要有脊梁骨的。
我记住了,并在以后的工作中,如出一辙。我很执着,但并不是天生的;眼睛里不容沙,但也不是到了绝情的地步。
因此,别人给我的评价是:“犟”,遇到问题,处理起来,直截了当,不看场合,不分对象,不给面子。所以,我是赢了当前,却输掉了“大好”未来。
我这样做,可以心安,可以睡觉踏实,可以多活几年。这样,至少可以让外人说,这是祖传;这样,更可以让人明白,这肯定是胡家人。
举一例吧,如果圆形铁圈压扁了,再去量圆东西,原来免强能通过的圆东西,还能通过铁圈吗,我说不能,可别人非说能。我只坚持我的。
有人劝我让步,我不会,我拿的是企业工资,要为企业做事,“凭良心干活、凭本事吃饭”,干嘛还要低三下四,让你三分?
老爸,我敬佩您的毅力。
听说您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抽烟了,许多年来,一直烟不离口,是一个实足的老烟枪。
您戒过二次烟:第一次没有成功,那时的您,两眼发直,大口张着,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像痰又像呼吸的痛苦声音,就像得了一场大病而无法医治的情形,时间持续了一个多月。
第二次戒烟,您成功了!那是您在60岁时做出的最骄傲的事。
戒掉后,您再没有抽过。
我工作以后,尽管工作上要经常与人打交道,求人的或是被求的,抽烟看似必要,但我不为所动。实在拗不过去,点起来做做样子,好让劝烟人有个台阶,以免伤了和气。但在抽了1~2口之后,悬置在烟灰缸边缘上,任其自燃自灭。
老爸,您的勤奋和智慧,也是我敬佩的地方。
您是学俄语的,但是在申报考高工时,您却报考了英语。您说过,以前几乎没有接触过英语。
我曾为您捏一把冷汗,为您的所作所为不解,不过,您的努力,让我叹服,您的高明之处,让我看得真真切切,几个月后,一举成功,让我目瞪口呆。
不知是天意,还是开玩笑,我从小学是的是英语。后来因某个重要工程,赶鸭子上架,学习起了俄语。
也许是习惯性问题,总觉得俄语要比英语难学多了。不过回头一想,这可能是我赶上您的机会,天赐的机会,别人想学,还没有大学教授面对面授课的优势呢。
于是,我咬紧牙关,勤奋再勤奋,努力再努力,半年多的时间,体重下降不少,这块硬骨头,硬是给啃了下来。尽管,感觉满嘴牙啃掉了一大半;尽管,感觉浓密的头发哗啦啦地往下掉了许多;尽管,感觉自己在跌跌爬爬、欲站还摔。不管怎么,终于到了终点,完成任务了。至少,在俄语上,应该不输您了。
我还记得,在我们上小学和初中的那会,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每个人的饭量突然大增,家里的计划粮食不够我们三个孩子吃。
为了不让我们挨饿,您悄悄跨上28英寸永久自行车,骑过长江,到很远的地方,去农民家里买米,早上天不亮就动身,下午二、三点才回来。
每次看到您满头大汗、用车驼着满满一大口袋回来时,三个孩子不知有多开心,有多高兴。至少,我们不会挨饿,至少,我们还能比别的家庭有略好一点的生活条件。
那时,您在我的心中,树起的,是伟大父亲的形象。
二十年后的去年,我所在企业遇到了厂房搬迁、人员下岗的糟糕情况。我,也如您从前,担起了一个做父亲的责任、做丈夫的责任,义无返顾,加入了茫茫的打工大军。
我不一定能挣上什么大钱,至少,我要让我的孩子、老婆知道,家里不会因为这些变故,让他们担心,让他们有不安全感!有我在,就有靠山在,有我在,就有大树在,有我在,就有精神支柱在,就有物质保障,更有美好未来!
这些年来,赶上您,我觉得似有不够,因为,我的上进之心总在膨胀:长江后浪推前浪,如果仅停留在保持这个层面上,社会就没有进步,家庭就没有提升。超过您,才应该是我的终极目标!
为了能超过您,我努力,努力,再努力,晋升工程师,我是连跑带跳,窜上去了;晋升高级工程师,我更是发了疯似地跳级上去的,让大多数人为之惊叹。
我想,如果我在高度上超不了您,那,就应该在时间来一个超越。
为了全面超越,我还私下找,找您的不行之处,找您的弱项。还别说,真的找到了。
您虽然文字功底极强,辅导过我写过不少好作文,但是,您从没有发表过文章,所以,我要以此作为突破口,在这一方面好好发挥,大大作为一番。
写科技文章,是我当然的想法,不过当时,对自己的要求是,只要能写出一篇,就心满意足了。
可是,当真的有了第一篇之后,想法发生了变化:能写,就多写,将一些工作经验,告诉那些想知道还不知道的人,给他们多一个参考。也许,这是在给知识宝库增添瑰宝,只要能做的,我当然要做,这是善事。
接下来,第二篇、第三篇如地下泉水,突突外冒。再接着,第四篇、第五篇相继出笼。再接着,一发而不可收拾,至今,已经发表了三十多篇,大大超过自己的预想。
丰收啊,大丰收!回头再看,都不敢相信,这些,都是我干的。
做,让我满足;做,让我得意;做,让我还想做更多。这,也许是上进之心的继续膨胀。
我把目光又放在了文艺文章。
我的第一篇文艺文章,是在2002年写成的,是培养孩子的心得,14万字。虽然投稿多家杂志社,却没有人理睬。当然,今天看来,那篇文章确有“科技”之风,大点一二三,小点123,虽然全是些有用的、独到的内容,但谁看了,第一眼,都会认为,作者肯定是投错地方了,应该投向科技杂志社。
经验不足,让我在写作方面吃尽了苦头,一直裹足徘徊。但信心,一直是百倍的,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泄气。
我相信自己力,相信自己的实力,相信文章的实用性和可读性。更相信,只要稍微转换一下思路,改变一下投递手法,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只要有一点点的突破,就会全盘起死回生,最终大获全胜,我坚信!
还别说,我赌对了。近几年,我不仅写出小说,也写出散文;不仅写出了寓言、也写出诗歌,总之,凡是能想到的,凡是自己所想所悟,我都写。我要将自己的想法、观点写出来,与人共享,也不枉来此世界走一回。
现在,我真的感觉很幸运,正是因为企业的变化,给我带来了难得的机遇:难得的大块业余时间,几十年的经历和大量的工作生活经验,让我有想写、要写的冲动,让我有不写对不起自己,对不起父亲,对不起的家人,更对不起社会的负罪感。
尽管现在,我明显感到,自己的记忆力远不如年轻时,经常出现一件事情刚才想起,转身就忘的糟糕情况,让我倍感不趁此时,更待何时的危机感。
一种责任心在我心中由然而起:时不我待,抓住最后时间,在五十五岁之前,将想说的话,把想做的事,全部做到位,这样,就不会出现想做而做不了的情况,这样,就不会留下遗憾。
现在,我每天都在耕耘,做的很苦、很累。有时,走路脑袋都在飘;看人,都是重影;连睡觉都会构思情节。根本就没有时间去娱乐,没有时间去上网聊天。不过,我不后悔,我想,五十五岁之后,再去享受,可能会更加有享受的滋味。
不过这次回家,我惊奇地发现,老爸又有了新的目标,您规划了“百岁工程”:要活到100岁。
可以说,您是一路风雨走来,不容易,家里的三个子女个个有了出息,弟弟成为了博士,妹妹成为了工程师。您在知足的同时,将未来人生做了长远规划。
我知道,您的“百岁工程”一定会实现。这,不是马屁,而是有根据的:您的心,永远是那么年轻和快乐;您的思想,永远是快人一步。现在,您的起居饮食,都是那么有规律,您,每天还要坚持走上一二个小时。
不过,您的这一目标,又成了我制定目标的参照。您,又触动了我的神经。弄得我手忙脚乱,制定出我的新目标:110岁。
如果用诸葛亮54岁和我的110岁作为顶点来计算,现在的50岁,才只是当时24.5岁,还没达到男子“晚婚晚育”年龄。
我的新目标不能告诉您,怕您有想法。
为了实现新目标,我在偷偷向您学习,只要一有时间,坚持走上一会儿,当然不可能是一二个小时,因为,我实在是走不了那么长的时间,太累了。
现在我,有点得意,有点滋润,虽然有点累,追赶的累、超过的累。但,我快乐着,睡觉都会发出笑声的快乐。
也许,在我得意满满、自喜洋洋时,冷不丁回首,却惊异地发现,树梢上,站立着一只黄雀,似熟悉非熟悉的黄雀,正偷偷地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