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USE里敲碎的往事
凌晨3点
回头，又见那车，还是在MUSE门口滑过。
感情不能太细腻，朋友给我说的。
我疑惑。
那日，提着疲惫不堪的内心，应邀前往这喧哗热闹的酒吧。
缪斯。
在希腊神话里，缪斯是艺术与青春之神。
但是在贵阳的MUSE里，却是爱神。
无论是艺术，或是青春，再则爱情，我实在想不出，这些与酒有什么联系。
或是噱头。
又是时尚？
还是疯狂……
不管怎样，我不讨厌这里。
卡座，群魔乱舞？又或是艳姿娇颤？
反正晃动着，可以用上百个形容词。
朋友看见我，手挥舞的更用力了。
我笑笑，坐下。
喝酒，喝酒，又喝酒。
头晕了，那么试着让自己HI起来。
刚刚扭动了几下，却到一股陌生的目光。
寻去，一张清秀的脸孔。
似乎与周围有些格格不入。
她看我，我看她。
我是不是该主动敬酒？
我立马否定了这个想法。
移开目光，继续摇摆吧。
谁的手搭了搭我的后背，有一股柚子香。
这香裹着烟味，有些清雅，还有张狂。
果然是她。
抑制不住的颤抖，在我的心脏。
她提着酒杯，对我微笑。
我慌乱的找着酒瓶，倒上满满一杯。
倒酒时，看见朋友们鸭蛋的嘴，顿时虚荣。
喝吧。
这是难得的运气，或许今天我要在贵阳爆满的酒店里争一间房。
酒空。
她背过身，随音乐舞动。
又是那股柚子香，还有纤细的腰肢，诱惑的后背。
猛的一止，让我楞在那里。
她说，坐坐，聊聊。
我点头。
又是两杯满满的酒。
她问，你常来这里？
我答，偶尔。
她问，为什么来这？
我答，释放释放压力。
她问，喜欢喝酒？
我答，还可以，酒能醉人，还能醉心。
她问，醉人我知道，醉心干什么？
我答，错的事多了，醉了心没那么疼。
她问，有往事？
我答，往事谁都有，难道你没有。
她说，往事是过往，不想有却逃不过。
我说，逃避起不了作用，不如面对它。
她笑。
朋友挤过来，邀她喝酒。
她不理，只是看我，只是沉思。
朋友尴尬，举着杯子的手停在半空。
我接过他的杯子，一口喝下。
朋友无趣的挤出了人群，示意去厕所。
他很丢面子，我很意外。
我问她，为什么不理我的朋友。
她说，不想。
我说，这样不好。
她说，习惯了。
我沉默。
又是两杯酒，她倒的。
碰杯，仰头喝下。
她说，牵我的手好么？
我惊讶，没敢伸手。
她说，牵牵吧，我喜欢这种感觉。
我压着内心的澎湃，伸手，她拉住。
今日艳星高照么？这种事我第一次遇见，于是心血澎湃。
她的头微微一斜，靠在我的肩膀。
我想顺势用手搂上她的腰，但是这股清清的柚子香，让我只是楞在座位。
她说，你的肩膀很硬，靠起来不舒服。
我说，肩膀硬些好，要顶天立地嘛。
她说，你傻傻的。
我笑。
她接着说，原来也傻傻的。
我还笑，不过笑着笑着，却是笑不出来了。
原来！！？原来，原来，原来？
我盯着她一动不动。
她是谁？
我什么时候认识她？
她什么时候认识我？
她突然大笑起来，笑的全身都在颤抖。
我拉着她猛问，你是谁，我们是不是认识！！
笑了半响，她依旧把头靠在我的肩膀。
她说，还记得那颗弹珠么？埋在厂里那棵大树底下的。
声如惊雷，劈在了我的脑海，往事浮起。
1998年．
爷爷的厂里。
那璀璨的星空。
那宁静的池塘。
那随风轻摆的大树。
那“呱呱”不停的青蛙。
那“吱吱”乱叫的蛐蛐。
还有那个哭泣的她。
那年，我13岁。
她12岁。
她是厂里清洁工人的女儿。
我是厂里公认的小开。
她家里有一台板车。
我家里有一辆奔驰。
那个半晚。
我独自在厂里的湖边玩耍，却听见她的低泣。
寻着声音，我遇见了她。
在那个树脚。
她说***妈得了病，没有钱治好。
她说她很担心妈妈，爸爸却早已离家，没有再回来。
她说她身上脏，却想靠在我的肩膀。
她说她一直想和我们一起玩，却没敢向我们靠近半步。
她说了很多很多。
我告诉她，我家里有钱，我可以帮***妈。
我告诉她，我身上有件宝贝，可以带来幸运，就是那颗弹珠。
我告诉她，不要靠在我的肩膀，她确实身上很脏。
我告诉她，明天同一时间，在这里等我。
我告诉她，我们埋下这颗弹珠，等***妈好了，带***妈来一起挖这颗早就藏好的宝贝。
那天，我们聊了很多很多，聊了她的梦想，聊了我的希望。
那天，我很晚回家，被妈妈爸爸臭骂了一顿。
因为明天我要搬家，要搬到贵阳合群路，那是爸爸新买的房子。
也许明天，她要等我很久很久，但是，注定等不到我了……
只是简简单单的童语。
13岁的我很简单就会忘记。
只是简简单单的童语吧……
喝酒啊！
我拉回思绪，看见她又倒了满满的两杯酒。
她说，那天，她在那里等了一晚，哭了一晚。
我说，对不起。
她说，没关系，是她当真了，不过是小娃娃的玩笑。
我沉默。
她笑着跟我说，后来，***妈死了，她就住在了她舅舅那里。
她笑着的眼睛里面飘着眼泪，她说，想不到这么多年没见，我还能一眼认出你。
她红着眼睛说，她一直牢牢记得想靠在我的肩膀，我却嫌她脏。
她说，她很感谢我那天愿意陪她玩这么晚，虽然一直和她保持着距离。
后面她说了什么，我记不大清楚了，我们一边说，一边不停的喝酒。
后来，我只记得有一个很老的男人过来叫她，我坚持要送她出门。
我只模模糊糊的记得，那个老男人在MUSE门口和她拥抱，并送她去开车。
我只模模糊糊的记得，她开的是宝马，而那老男人开的是奥迪07。
后面的事，我记不清了，只有第二天醒来的天花板……
她说：
刚才你是不是以为我想和你一夜情？很激动吧，没想到我现在会长成这个样子吧！是不是很漂亮？哈哈，那时的我脏的是衣服，你却厌恶。现在我早已经脏了身体，却能靠在你的肩膀。不过你的肩膀真硬，我真的不喜欢，以后我不会再和你打招呼，我们就装作不认识对方吧……
我很想告诉她，后来，我的父亲因为生意周转问题，已经破产了，现在我的家里再不像从前，没有奔驰，没有洋房，只剩下一个小商店，和我努力工作换来的每月几千块钱。
以后，我常在MUSE门口看见她的车在那深夜滑过，每每如此，我总是感慨万千。MUSE里有太多太多的人在那释放青春、释放压力，他们带进MUSE的是钱和时间，却早就把心丢在了世界的某一个角落里，让灵魂深眠……
那天起，我也把心丢在了1998年的那个半晚，却不自知，只有在繁华世界里到处寻找，可想要越过这时间的隧道，再找到那个宁静的池塘，已经再无可能。
当看着MUSE舞动的人们，我总是会想起那个泪眼朦胧的少女。
想起我信誓旦旦的说，明天等我，我会帮你。
想起那颗埋下的弹珠。
想起儿时陪我走过的朋友。
想起最天真的眼神和最懵懂的关怀。
昨天，我在MUSE跳了很久，很久……仿若跳到了从前，一个小小的身影跟在推着板车的母亲后面。
昨天，我在MUSE喝醉了，醉到了那个池塘，醉到了那个夏天。
有句话，我说的没错。
错的事多了，醉了的心就没那么疼了……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