浸润
一、记忆和现场
肆虐一季的冬风也终于停下了,拖着他疲惫的步子,悄然飞在远方。
大地还依然唱着他冬日的恋歌,惨自无力,本是恋恋深情,婉转流长的旋律,却更深刺痛着已然殂谢生灵的躯壳,夹杂着破裂的“咔嚓”声,像大地的龟裂,不规则,不规则的,也如吹散的墨线,网罗了干瘪而泛黄的土地。
风在伴唱,童音轻扬。
只是,再也回不到从前,再也回不到嬉戏林间,沐浴春风,再也回不到那一天,两颗被放逐的心,在青春岁月,花样年华,麦田里追逐,像小兽一样,你扑过来。
我猛然回想起许多个逝去年华的今天,那是一切被一个数字界定了的时段,我未曾去想过自己的束冠,因为不敢,不敢泯灭过去的宏愿。在那弥漫着香草的时季里,我形容不出自己如何的穿着,留怎样的头发,说什么的口头禅——一切的挣扎也都摆脱不了自然的规律,人在时间里走,便是一种厄运。而不为时光冲淡的,是记忆。回想着童真,怀揣着梦想憧憬的希望,留不住的时光与成长。
那一夜的我,难眠。独坐的我是一阵凉意,空静的房子,何人应答?只有从窗隙溜进来的风飒飒地掠过耳畔,向远方行进。何夜无月?何处无人?
这是恐惧的一种氛围,我回忆起了死亡,当一个生灵逝去,他决然地,沉默地,素面朝天地走向冷寂的天堂。一切就在本该结束而意犹未尽的结束了,那自然的绚丽的油画已经退色,那是虫和鸟雀们夜夜生歌的戏园子已经散场。
在风里沉睡,是吾之所往。
梦舞风间,吹至你的心旁。
稍微成长了一些,便觉得“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了,因此自然在我心中也铭下越来越多的而且深的印迹。我喜爱远足来将各种感情寄于山水。
然而旅游和真正意义上的游历完全是两码事。就亲近自然而论,前者是走马观花,行一时一已之乐,而后者是亲历、体验、感受和认知自然的真谛。所谓的回归自然也不只是将四肢百骸置于自然之中,更要让心灵回到一株野花,一棵树、一个小动物或者一只昆虫的纯真和简单,把自己当成一片羽毛,一颗植物孢子,或者一粒尘埃,感受生命在空气中漂浮震荡的美妙,体验灵魂与万物神遇的惊喜和感动。
因此往往心得自然的人便多少会与宗教扯上些关系,大概是佛教能借助自然而表达得的一种处世的哲理与心灵的洗涤,也或者是自然物化了佛教。王维在他的诗中直接年到了禅理:
龙钟一老翁,徒步谒禅宫。
欲问义心义,遥知空病空。
山河天眼里,世界法身中。
莫怪销炎热,能生大地风。
这大概也便是借助自然而完成的一次心灵涅槃吧。
常言说,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细细思量,人哪里有草木幸运?人生一世不假,草木一秋就有失偏颇。草木一岁一枯荣,生死更迭中总有年复一年的希望,而人,有几个真的指望六世轮回呢?
人似乎也不该拿自己的寿命与一株花草的寿命相比较,人活百年,不过一世,而草木即使活过三岁,也经历了三世罢。
而人的一世却不如草木那样平静而安祥,草木一世不论历经风雨还是辗转在天崩地裂之中,总是平寂地扎根在土地里,然后无奈也很自在的等待下一次花与叶,根与茎,枝与干的轮回,人却不同,人这一辈子便就在未卜的道路上前行,他们可以进身仕途,成就一番轰轰烈烈的壮举,也可能寄情山水,踏寻自然的足迹,从而把心灵与万物高度的统一起来,做到“心灵形释,与万化冥合”的境界。我由此联想起《孟子》中的一句话:“达则兼善天下,穷则独善其身”,便是中华古风里最激昂的一段了。
但就我而言,总觉得洁净的风才是自然的魂。就如新生的婴孩子一般,有着白净柔嫩的皮肤,有着明亮水灵的双眸,但最要紧的是有一颗从未涉足尘世而刚从灵魂天堂所蹦跌出的一颗清净的心。如此的风才配为自然所包容,也只有这样的风才有资格修饰博大的自然。
刘邦曾写到:大风起兮飞扬。这是如此宏大而又浩渺的景象,风卷残云,荡气回肠,不禁让人肃然,涌起一种庄严的情怀。此时的墨客也最乐意将心比作去云朵,像精灵一般,在天空的怀抱里翱翔万里。万里之后的尽头却又在何方,总不会是自然的尽头吧?
风,吹不至千里,也吹尽了千里。
也正如自然,离你我很远,也就在身边。
二、在黄昏
当天际边缘燃起一道红霞,夕阳被置于天地交接的平台上,便是一天的垂暮。
此刻,你能听见鸟儿的鸣唱,那清脆如琴音,宛转如笛声,绵长如箫鸣。那是鸟们在悠哉地飞回窝巢了。我称这样的音阶为天籁,原因是它让我感受到自然,生灵的美妙与情思,韩娥曾经做到了“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可知那是何等幽远清妙而摄人心魄的弦律了,而这样的天籁哪怕只感受过那么一次,即便是终身也不能忘怀了。
关注黄昏,其实也在关怀人生。
我曾经沉醉于在黄昏远眺。在晴朗的日子里,那是一种落日酒酒余辉,人尽天涯路的浪漫与清静。天空里没有一丝的尘杂,徒然涌上心头的一阵伤感让我觉得是自己用泪水洗净了苍穹。然后觉得这样的黄昏是专为我而生的,也许在世界的某处会有一个人因同样的情景而伤感。但即便是我刻意追寻,也只会迷失在茫茫人海之中罢。所以事后感觉一个人还是好的。佛家讲就心无牵挂,方能修成正果,但自己毕竟是个俗人,求佛的最终目的也不过是求个心净,哪里敢去奢望什么成仙得道呢!黄昏也是如此,纵使我渴望并且毫不放弃地去追求那样迷人的浪漫,却也到了迟暮的时候,浪漫变得不再浪漫,便只能想到李义山的诗句“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而在阴历的日子里,天空里布满了云霞,就在黄昏里,我喜爱金色的晚霞,天空再高,云彩再厚,太阳始终在高远的天穹追寻自己的轨迹,那光芒像刺一般插进心里,直到血肉模糊,让一个人深深地觉得痛楚。
少年的我于黄昏,见得最多的便是蝙蝠。落在宣纸上就是一幅黑白画。你们不认识白色是什么颜色,你们是色盲。太阳快要落山,你们坚持说:天亮了,于是黑夜就成为你们的白昼。即将而来的无边无际的夜色就是你们享用不尽的早餐。
其实亦有夕阳下漫步的人儿。那是挺优美的充满人文气息的画卷,最多的还是老人,大概是上了年纪,爱屋及乌的缘故,也钟情上垂幕的黄昏。
我看黄昏,但不喜爱上街走。每每只在窗里看见苍老的男女徐步相牵,也只能是在窗里,隔着牢笼一般的防护栏,一厢情愿地去纠缠那样的缱绻。只是,那毕竟是历经了时间与风雨,饱尝了意念乃至生命的考验而固若金汤,任凭如何锋利的刀刃也是不开半点痕迹。突然想起自己的天真,确实与这样的黄昏格格不下,方枘圆凿,总以为心会永远被拴在一起,但经不起落日的考验,走不到千分之一,即见落霞逝去。
三月里最常见的使是天忽然地沉下来,仿佛压到了地面,云朵很厚,厚得令人窒息,好像是瞌睡里的人们在梦魇时分,穷尽了全身的气力才能翻过一个身,通畅一刻。不一会儿,雨露便洒了下来。向远处看,她是朦朦胧胧如轻纱薄棉细丝般笼罩着天地,比较出大雾的清晨,她拥有清凉的微风和泥土清新的气息;就近而观,雨却如亿万根尖针,纷纷从天下掉下插进地里,有时也刺进我的身躯,然后从皮肤开始,在我全身上下游走,与血液融在一起,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流过心脏里,便死死地穿了进去。
农人倚着屋舍望着这漫漫无际的,他们很感触地说:这是属于大地的雨水。我不是农家出生,因此体悟不到这其中的深意,大概觉得春雨滋养大地,给予万物复苏的欲望与力量吧!但终觉得这太过牵强,农民是土地的儿子,他们是一群实干家,他们不愿意像我们一样飘在空中去领悟大地,而是用身体,用皮肤去触摸;用眼睛,用鼻子去铭感这播种所带来的希望与冲动。
正是拥有了这样一群黑黝而壮实的人,他们犹如万丈光芒一般,冲破这暮霭沉沉的天际,由此黄昏的伤逝也仿佛烟消云消,次日的黄昏便会悬起一轮红日,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黄昏周而复始的循环在属于自然的逻辑里,永无翻身之日。
三、被叫做“天堂”的花们
当冬月已悄然结束,雪是寒冬里的舞者,她们用生命演绎了人间历程里最精彩也最完美的谢幕。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人们叫她们雪花,似乎晶莹的洁白是为她们所独有,也似乎惟有你们的冬日才不显寂寞。
你们在空中飞旋漫舞,在气旋里激流,风是你们舞动的节拍;寒夜里,你们便是月光。你们坚持说:不要温暖,我们也是美的。于是你们的心便凝成了冰。在阳光下,你们只会反光,不会融化。于是古人感叹道:苍山覆雪,明烛天南。这是你们在装点自然吗?
而终于,雪化了,是带着一丝的怨恨与满腔的遗憾退去了。她们浸渍土壤,从溪欲流进小河,再从小河汇进大江,于是她们便有了力气,竭力奔向海洋。一路上,他们纷纷飞上去,也纷纷落下来,用身体与春风对舞,用灵魂感知万物。
从此,第一枚新芽钻出来,迷糊地睁开眼睛,朦胧地对旁边的芽儿说:“春天来了”。如此便如雨后春笋般的,生命开始涌现。
三月里的,当首推桃花。不知在何时开始,我有了赏玩桃花的兴趣。其意趣大概是由于桃花之于一年,是春之伊始的标志,即便是历经了严冬,也酝酿得一身如酒般醇厚的姿韵,然后待到春天一到,便很愤怒也很洒脱地将这样的身姿展现出来,让人想挡都挡不住。
提及赏桃花,我喜爱几簇或者是成林的,原因是桃花不能像梅那样独自凌寒,春天里也会遇到寒潮的时候,桃花确是必须群居,她们没有梅花的孤傲,也不懂坚韧这个词儿的真谛,因此只有拥在一起大概才能抵卸寒冷吧!倘若脱离大伙儿去独居,恐怕也迟早干瘪凋谢罢。这样的桃花又有什么值得我们去欣赏呢?
因此我越发觉得这群春天的生灵拥有一种超脱的智慧。她们纵使没有别人那般坚强的身躯,也没有勇气去独自挑战寒魔,但她们选择了那最智慧而也最具力量的方式——团结。她们也正是如此,才能愤怒地,义无反顾地,前仆后继地向被冰冷久久铟的大地发出生命的召唤。
古人说: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仔细品味,桃花怎么可以“依旧”,要说桃花的“依旧”,不过是人的“依旧”。人是怀旧的,但其实也真真在品怀初春。我总以为古人有着极高的悟性。不然怎么可以用如此简单的词句,言出天地的大道。而对于古人,我不愿去评说他们的功过,才情,意趣,而仅仅出于他们的灵魂,一种心系家园,情安山河的灵魂,才能如爱桃花般爱春天,爱春天般恋天下呢!
但时常听朋友玩笑着说我行桃花运了。我至今还觉得不懂,桃花与男欢女爱怎么会扯上关系的?除了桃花大概是属于粉色,让相恋里的男女都有了一种甜蜜幸福的感觉外,我也猜不出这有什么好比拟的。也大因自己天生就不是这块料,又何以体味如此的深意呢?!
但看三月里,毕竟是百花争春的时节,为点缀自然而生的花固然很多,虽然也达不到乱花渐欲迷人眼的程度,但终可以稍稍模糊了一个人的视线,所以最后也因身在百花深处而迷失自我。
但苍天总是公平的,他创造了另一种质朴的色调来平衡这样的缤纷。当田地的油菜花盛开,她们渴望地望着高远的天空,似乎在对上帝说着对雨露的欣赏,以及对大地的眷恋。
突然觉得如此的景致给自己带来无限的活力,或者说是这样金黄的色调点亮了我未卜的前路。让内心澎湃起足以搏起浪潮的激昂。渐渐地,从这样相对立而又统一的色彩中想起了《论语》中的一句话: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我不是刻意突出“君子”这个词眼,但凭此句所提及的“质”与“文”不难看出要正身明志,必对事物要有度的把握,否则便是阴阳失衡,人们所说的物极必反也正是这个道理。
还有一种花我是不得不提的,古人在诗歌的意象里,喜爱用莲表达爱情,诸如“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青如水”。大概是“莲子”即“怜子”,怜惜怜惜,怎得一个形象,表达了一个女子对所爱男子的深长思念和纯洁爱情。
但我认识莲花,并非从纯美的爱情之中,应该是从禅理中,得到了莲花的深意。
“莲,多年生草本植物,地下茎肥大而长,有节,叶子圆形,高出水面,花大,淡红色或白色,有香气。地下茎叫藕,可食用,种子即莲子,食用或入药”。
以前去看过莲花。得益于家乡的一处胜地。每逢时节即至,便有许多莲花怒放。因此关于莲的活动亦不少。有赏莲的,有放歌起舞的。有文人来此吟颂一番,也有为此而喧传家乡旅游业。
莲其实关不知道自己身边竞是自己洁白的外表还是浸入的清香吸引游客。我竟也不了解,会是莲的什么引来了红尖的众生。但看小小的荷塘里,到处拥挤着各色的人群;叼烟攀谈,合影留念,高声喧哗,孰不知一派寂静的莲花,怎容得下这样的艳俗?
在众多的佛学教派之中,比如大乘佛教,小秉佛教,甚至藏传佛教,都有一个宗旨,即是“净”。像流水洗净心灵的污秽,也犹“静”,以求心灵平静。倒是历史的机缘巧合,偏偏让莲有了这种身处俗世却心静如佛的品质,于是在潜移默默化之中,佛学即与莲花结下了深深的渊源。
传说佛祖释迦牟尼的母亲梦象受孕。佛祖一出生,走了七步便长大成人。每走一步脚步下便滋生开来一朵莲花。这即是佛教里的七步莲花之说。足见莲在佛教的义理中,有着举足轻重的份量。佛学涉取莲的心静不缁,任碧海青天泛起红尘俗光,内心却也通达。
著境生灭起,如水有波浪,即名为此岸。
离境无生灭,如水常通流,即名为彼岸。
突然一句禅理涌上心头:愿我来生,得菩提时,心如琉璃,内外明澈,净无瑕秽。
其实春天是繁花盛放的时候,也是繁花落尽的时分。每一种花都有自己生的方式,也一定有自己死的方式,超度的方式,万物遵循自己的秩序和法则,正像我们人类有自己的秩序和法则一样。逃离了这样的规律,花也就失去她人微言轻人类寄寓情感的地位,人类也会越发轻浮的来玩赏一些花。
在我的家乡,现在的时分也有好些花。是春天邀来了这群不知名的客人,在路边的泥土里深深扎根着力图向天上飞去。我偏着用目光去触及这群精灵,突然觉得自己是一位吟游诗人走在田垅上,顺手将片艾叶衔在口中,品咂其苦,灵感倏然勾出来,脱口吟道:“彼菜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自然的一句话,像落在地上的花瓣,被风远吹,被鸟衔走,衔进《诗经》的篮子。衔进竹筒,再衔进线装书里。令人形容自己如何思慕爱人,只知借用那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却不知衬托这佳句的竟是怎样一片迎风披拂、鳞光闪闪,芳香扑鼻的花草。却是一本《诗经》融进了多少花朵,然后将这些花朵编面文字,刻在青史,和强人墨定一起,走进天堂。
四、乡村杂感
空气是乡村的魂,它不喜欢老是待在一个地方,和风一起,到处游荡着,时南时北,忽东忽西,它走到哪里,哪里就能感觉到乡村的呼吸。
印象比较深的是曾经三月初的一天,和父亲去乡村里去。父亲是从农村出来的人,对于乡里的事物还有农人,他总是带着一脸深深而朴素的微笑,笑着见乡里的熟人,笑着看田里生长的庄稼,笑着向我诉说农要的喜好,当然也笑着看我。
父亲叫我去学着认识作物,但我却老是认错,从父亲淡淡地笑声中我却是看到一点衰伤,莫非现在的人也越来越远离乡村了??也记得我学着农人下地去看庄稼,但却弄得一脚的泥。突然觉得乡村是泥土做的。对,泥土。我想古今中外的乡村都是如此。将来的乡村会变成什么样子,现在我自然无法想象出他的模样,就像自己很小的时候,无法想象“楼上楼下,电梯电话”一样。但可以肯定,那时的乡村依然还是属土的,这一点恐怕谁也改变不了。我们妨想一想,人们总不能在水泥地上种庄稼,在街道上种蔬菜吧。乡村的路倒是可以修几条水泥的抑或柏油的,但是土路仍然是乡村的主角。还有那些土坝、土渠、土堰、土埂的,你能改造得过来吗?当然也没那个必要。
因此我有理由说,泥土是乡村的灵魂和上帝。黄土也好,黑土也好,鸡血土也好,那只是泥土浅在的表情,就如人们用各种颜色印出来的《圣经》,他的灵魂是不会改变的,也不可能改变。
对于乡村,我是没权力更多的说什么的。只是在向往,向往乡村里朴素无华的面容,向望乡村里脚踏实地的坚实;乡村是一种情,是一盏灯,是一汪静湖,是一片苍穹,那里的人们是单纯和博管的。他们不会学着城里人走,那是出于灵魂。譬如乡村的男人,他们有壮实的臂膀,那是土地养的,他们向往城市,因此都离开了乡村,但令他们忘不了的,是年年回到乡村,让灵魂得到洗涤,是身处城市而心系乡村,因此被所谓的城市人认为是乡巴佬,但他们不介意,他们依旧笑着对向城里,那笑容是无华的;还有乡村的女人,她们拥有质朴的爱情观。他们从来不,也永不会矫揉造作,自己,在她们心里,真正意义的在一起,是能够在山里待一辈子的,或者是可以相依走过夏天,走进秋冬的。幸福于她们而言,不是享受男人带来的诸如城市里的山珍海味,也不是用金钱衡量来的礼物,而是男人的一颗心,融进她们心里的男人的魂。我叫它,忠贞。
乡村是一曲散板,他向我诉说着土的故事。他说土是可醒人的,不论你是高兴的,或是忧郁的心魄,都将在这里得到安静。
五、万年青
你挺拔的身姿,耸立起令人摇不可及的枝芽;你坚实的根系,托起伟岸的身躯。又是一个冬天,是你在述说吗?要用绿色洗尽这漫长的冷寂,要用伞盖保护你身下的孩子。
你不曾见过春来万芳开,你不曾知晓夏来绿似火,你不曾在意秋来霜叶红,你也不曾了解冬至万木枯。你身旁的梧桐早已掉尽最后的残叶,在飒飒寒风中摆动那枯槁的躯体,而你每掉下一片叶子,都充盈了绿意。叶子从空中飞旋至地面,融进土壤中,也穿透了生活的另一面。
我记得小时候常常好奇你的四季常青,我奇怪你为何不换一换衣服,也像其它树木一样穿上黄装?想想,可能早在八百年前,一千年前或更远古的深夜,天地睡了,王朝睡了,微明的灯光里,有人看见你偷偷收起了绿夜。怎奈一夜醒来,大地顿时失去了光彩。于是你不忍心,在同样一个渊面黑暗,你重新换上旧装,从此再也不脱下。我亲爱的万年青,你轮回着,复轮回着,始终以你庄重的姿势,迎来千古的瞻仰。
你见过万年青吗?你见过冬日的万年青吗?
是那样简单的轮廓,和别的树木无丝毫差别,但又遵循天道运行的深臭原理,是用一身素装,千百年来,抵抗严酷的寒冬。
这正像你的名字,历经万年仍长青。是什么给了你徒刑的力量?是天空里的繁星,是万古长流的江河,也是丰润踏实的土地吧?
你安静地,目送一轮红日落下,看如何将一伸人的青丝三千漂成白发万丈,又是怎样的时光洗礼了一代又一代的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