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情
活着活着,终于察觉出了一世都身不由己的悲哀!
笑还是不笑?我看着站在楼梯上的他,犹豫着。不想笑,当我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的眼神从我身上一晃而过投到了地上,还一脸的严肃,或者干脆直截了当地说他是一脸的不高兴!“就你一个人?”他算是在打招呼地问着。“恩,她一会儿就来。”我犹仰着头,还是带着笑容回答了他。“她忙什么呢?这么磨蹭!”说完他转身朝楼上走去。我跟在他身后,留心着脚下的台阶,说:“她找不到合适的衣服穿。”“又不是见什么大人物,哪儿来的那么多的讲究”。听着这句轻蔑语气十足的话,我实在不想再对他拿出“厚着脸皮过日子”的勇气,装作什么也察觉不出来的样子,被他板着脸问来问去了,真想干脆没好气的告诉他,“我又不是她,我怎么知道!”可当他驻足准备推开门的一刹那,好脾气的我还是无法克制地用一个绝对大弧度的微笑迎接了他那张突然扭到后面来的脸。我尽量很自然地微笑着,他看着我,眼珠上下移动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又把头扭了回去。推开了门。
我以为是谁请吃饭呢,原来是白忆棠回来了。我站在门口带着十足的热情和好奇心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在座的三个人都朝我看来,我也看着他们,他们眼睛里那点在门打开的一瞬间涌现出来的光亮正渐渐地暗下去。看来,今晚的饭局里,我是个不该来却来了的人。忆棠的嘴动了动,她那副看上去很平静的表情里浮出了几分笑意,对我说,“刚回来没几天,你怎么才来?我等的都不耐烦了,李青燕呢?”我正努力地克制着心里因遭遇了冷遇的委屈和不高兴往脸上蔓延,嘴巴僵住了,一时间没法回答她。倒是何大伟在这时帮我解了一个大围,他在白忆棠旁边坐下时顺便甩出了答案“她还在找衣服!”我偷偷瞄了他一眼,心里对他刚才在楼梯上对我的冷漠和轻蔑也不那么计较了。我连忙挣扎开僵着的嘴也连忙解释道,“这客请的有点突然,这么晚了,本来都打算洗洗睡了,没想到一个电话又来了这儿。呵呵……”我笑着坐了下来,可两耳听到的全是窗外汽车在马路上呼啸而过的声音,包间里没有人对我的解释做出反映。一秒,两秒,三秒……在坐的每个人,都沉默在自己的心事里。何大伟不停地翻动着裹着白色包装袋的筷子,白忆棠低头看着手机,她左边穿着黑色T恤,留着寸头的男性我不认识,他抱着胳膊靠着椅背。他左边的范明看着对面正看着他的我笑了笑,我也对他笑了笑。在我心里,范明也是个很敏感的人,也许正是因为惺惺惜惺惺,所以他总是能察觉到我心里的不适,这多少让我敏感的心得到了一丝安慰。我知道在这屋子里,不会有人在意我的一举一动,可我还是觉得自己像一只想蹿上树可却怎么也蹿上不去的猴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摆着尴尬的造型。时间过的好慢好慢,青燕还没有来,我已经开始满心思的寻找着离开这间屋子的理由了。但在这种满屋子心事,格外安静的氛围里,我连挪动下屁股的勇气也没有,更别说大动作大声响的拉开凳子,拉开门走出去了。算了,还是耐着性子坐着吧!终于,楼梯上传来了着急的高跟鞋声,青燕来了,已经到门口了。
那是个冬天的夜晚,南方的空气里弥漫着大量的水气,我的脸湿凉湿凉的。虽然是停留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而且范明说这里的治安很混乱,但我还是浑身都充满了一股让我无法沉着冷静思考的喜悦劲。这里是我的家乡,每一个出现在夜里的身影都说着和我同一腔调的家乡话,我一点也不害怕他们,我甚至想告诉夜幕中的每一个路人,这是我十年之后的回乡,我想他们都会同我见到他们感到亲切一样对我也感到亲切。青燕也兴奋着,当理发师傅说,“你放心,我会帮你弄个柚子般可爱的发型滴”时,青燕突然睁大了眼睛咯咯地笑了起来。我知道她是因为听到了“柚子”这个词才抑不住地笑出了声。因为只有真正的家乡人才能把“柚子”这个词说出这种又亲切又好听的语调来。范明是在家乡长大的,他这次回到家乡反而比客居异乡时沉默了些。一路上我晕车,青燕因为我死活不肯吃东西而跟我发脾气,他做和事佬,始终保持着好脾气。他一直都是副好脾气,可在家乡这个冬天的夜里,他看上去却是满脸的愁闷。那天晚上我隐约的听到他打电话,像是在争吵,我想必定是电话那头的人揪起了他的心。“你怎么了,一个人坐在这儿抽烟?”他还是盯着黑乎乎的前方,没有扭过头来看我,用玩世不恭的语气说,“怎么也没怎么,坐在这里乘凉。”他用根本不可能的理由把自己的心事围得那么严,我还能安慰他些什么?我们这群人,都有着斩不断的血缘关系,也都有着一颗斩不断的头,谁也不想让自己的苦闷心事,潦倒处境公诸于众,谁都把头抬的高高的显示自己过的很好,谁都把心煅造的无比坚硬,不许它显露出一丝的悲伤,也不许它接受一毫的同情!青燕是这样,忆棠是这样,大伟也是这样。越长大,我们彼此之间就越像是隔着一层散不开雾,时浓时淡,彼此的神情都模糊着、躲闪着,彼此的心都在慢慢地向着更远处飘去。看范明刚才的那个样子他一定是心事正想到深浓处,我只能安静地从他旁边转身再向青燕所在的理发店走去。现在回想起那个夜晚,印象最深的不是满街的家乡话,而是那一个场景—青燕在明亮的理发店里做头发,我站在店门口的光影里看着范明一个人坐在黑暗里抽烟。
从灯光明亮的饭店里走到了路灯昏暗的街道上,青燕挽着我的胳膊,范明和大伟走在她的旁边,在视线模糊的夜幕下,我似乎又恢复了些没头没尾乱叨叨的元气,“那个穿黑衣服的男的是谁?”我不满的打听着,“你管他是谁呢!反正他也不认识你!”大伟又是一嘴的不耐烦。回想起刚才饭桌上的情景,大伟跟他们都是有说有笑的,最后还付了饭钱,为什么今天跟我说话总是这种语气呢,我心里又泛起不舒服来。“我也不认识他,饭吃好了最要紧,其他的不重要。”范明看着我,一字一句说得很认真。他给我铺的这点台阶足够让我的心从难过的高台上走下来了,我笑了笑又恢复了一脸的不在乎,青燕说道“他、我、忆棠是高中同学,但我同他也不是很熟,只是忆棠和他走的比较近。”原来我们这四个人里没一个跟他玩的好的,我心想,像他这种不允许别人自由发表意见的人肯定也不会几个朋友。这样想着,我的心情又好了些。
“嗳~青燕,你要去北京的事怎么没对我们说起过呢?”大伟,范明扭过头来看着青燕,范明打趣道,“她肯定是想一个人神不知鬼不觉的走掉,等将来发了财也不告诉咱们几个。”听了他的话,我们都笑了起来,青燕捏起拳头捶了他一下,“就你知道的多,什么时候都是一嘴油。”范明摆出一副真相大白的表情,用食指点着青燕说:“看看看看,被我说中了吧,一脸的心虚。”青燕又送给他一掌,“真不是,只是我一直都没想好到底是去还是不去,不过”,她撇了撇嘴接着说“今天这顿践行饭都吃了,我要是再不走,大伟岂不是又白掏了一顿饭钱?恩?是不是,大伟?”大伟一脸的不屑说,“一顿饭咱还是能请起的,咱这儿不差钱不差钱。”说着他拍了拍胸口的口袋,大家又都笑了起来。我突然想到是不是应该送青燕一点礼物,“青燕,你喜欢什么,我送你。”“不用,送什么送啊,不用送。”“就是,不用送,反正我是送不起”,范伟掰着指头数着“她肯定只喜欢名车,好房,海贵的衣服,啧啧啧”他摇了摇头,“这几样我都送不起。”青燕白了他一眼说:“你一边儿去。”大伟在一旁打着哈欠,懒懒地接腔道“各位走快点吧,都快一点了,昨天这会儿我都做了好几个梦了。”一句话让我们都生出了一种急不可待躺到床上去的感觉,我们加快着各自的脚步,谁也不再多说些什么。一路上我脑海里“该送什么给青燕”的想法在我一步一步的颠簸中被震的四分五裂,那些碎片在我的意识里跳来跳去的,怎么也拼不到一块儿。一连几天我都在努力集中注意力想着这个问题,可总是想着想着就想到了别处,想起那会儿我们还是小朋友时的事情。
我记得在小的时候我们几个女孩都嚷着要回老家去。忆棠说,老家人大方炒菜舍得放油。不像咱们这儿,学校里的菜都是水煮出来的。她还说老家的同学很热情,在一起总是热热闹闹的。青燕说,老家水干净空气好适宜人类长期居住,为了能多活几年也得回去。她们俩个信誓旦旦的样子就像是两个忠实的传教者。大伟也极力坚定着大家的信心说,老家青山绿水随便一处都能开发成旅游胜地。范伟补充到,老家一切都是绿色的,菜也是绿色的,都是自家肥养大的,绝对纯天然。还有……他呵呵地笑了笑,老家的男儿也都不错,你们可以挑一个嫁过去。我们几个女孩子偷偷地彼此瞄了一眼,满脸认同的笑着。那时我还小,记忆里的家乡很模糊,不能像他们那样把家乡的好说的有理有据。我只是在一旁很兴奋的听着,心里生出了一股崇拜之情。它就像是装在瓶子里的半瓶水,猛烈的晃荡着。我也说不清楚心里崇拜的他们还是他们口中的家乡。反正每次听他们说起家乡的这啦、那啦,我的心就在胸腔里激动的跳啊跳啊使劲地跳着。有时候听他们讲的意犹未尽,我就去问爸爸。
爸爸说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我们一家人是回过一次老家于,可我不记得曾经的家乡到底是个怎样的模样。于是,我就经常坐在爸爸面前问,“爸爸老家到底好不好啊?”爸爸点起了一支烟。好像每次他讲老家故事的时候都有支烟在他手里燃着。“当然好啦,比这儿强多了。老家到处都是山,山上都是很高很高的树。”说着他向上伸直了手比划着。“有那么高吗?”我怀疑的问着。爸爸笑着接着说,“一听就知道你没见过真正的树。”爸爸一脸的认真。“老家的树矮的也有三层楼高,一年四季那叶子都是绿的。爸爸小的时候,每天天还没大亮就去你奶奶家对门那座山上打柴。那山林子里全是雾,刚一进去身上的衣服就湿了。要是不经常在那里面打柴的人,进去了肯定要迷路。那雾大的,你只能看的清你砍的那截树。挥起弯刀你还能感到雾从你手背上滑过……呵呵”,爸爸笑了起来,“那景色跟那仙境里的一模一样。”爸爸眯起眼又抽了一口烟,“砍柴砍的发热了,把衣服一脱,喊上几句山歌,说不定雾的老里头还会有人跟你对上几句呢。嗬,可有意思啦。”爸爸用手指弹了弹烟灰,接着说,“哪像这里的山,能长几坡杂草就算不错的了。”想起,那时爸爸一口一口抽着烟的样子,就跟那晚范明一个人坐在长椅上抽烟的样子一模一样—没有声音,只能看得见红色的火星在那里一闪一闪的。“爸爸那咱们为什么不住在老家呢?”爸爸撵灭了那点红亮的光,说“在老家兄弟姊妹多吃不饱,只有跑到外面来才能填饱肚子呐。这一出来就回不去达呗。”爸爸的这句话让我心里害怕了起来,“为什么回不去了呢?”“你想呐爸爸要在这上班,你要在这上学,只能一直在这儿住起呐。”听到这儿我心里失望极了,“爸爸那你想回去吗?”爸爸又点燃了一支烟,“想还是想呐,这得等到退休了再看能不能回去。”我坐到爸爸的腿上,搂着爸爸的脖子,头靠着爸爸的头说,“爸爸我也想回去。”爸爸的一只大手暖暖地盖在了我的背上,有力地说了两个字,“好!回!”
后来真的回了老家,就是那次十年之后的回乡。
回乡的路上,看着窗外越来越青翠的山,我心里刚上车那会儿的兴奋劲儿渐渐的平息了下来。离家乡近了,离我最熟悉的家却远了,我担心起了回到家乡之后的日子。家乡的亲人们都是什么样子的呢?我又该怎样和他们共处一段日子呢?当我、范明、青燕三人走上了范明指的那条向上弯曲着、通往姥姥家的水泥路时,我和青燕都在努力的回想着很久以前这条路上的风景。青燕指着对面的山,很平静地说,“我记得那山。我去那儿捉过不知道什么名字的鸟,最后还害我起了一身的坨。”她说的事我们都还隐约有些印象,范明笑了起来。我沉默着,心里却激动着,终于到达了这个很多年来,让我一想到心里就很欢喜的地方。我一个劲儿的环顾着周边的一切,没有嘀嘀乱响的汽车,没有拥挤的行人,没有大片大片高耸的楼房。一弯古老残损的石桥,一条白色无尘的水泥路,一座青青湿润的高山,它们一派静谧安然的样子,让我心里带了一路的复杂感情也都化成了一片飘飘然的轻松。
“你们终于到了。”当我们离这条水泥路的最高点还有十几步的距离时,一句湛满了浓浓笑意的家乡话冲到了我的耳朵里,一时间我激动的心情被这句话带来的惊讶撞了个无影无踪。我和青燕停在原地,仔细的辨认着站在高处的那个人。范明站在一旁只是笑着不说话,让我们自己回想着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是谁。“二舅。”青燕一声叫了出来,向那人快步走了过去,我也赶紧跟在她的身后。确实是二舅。五六年前二舅曾到我们这个到处是煤的地方打过工,我们眼前的二舅似乎比以前更加瘦小了。记忆中二舅那天穿的好像是一身灰,头上戴着一个和他年龄很不相符的棒球帽。当走到他面前时,我带着有些尴尬的笑容也跟着青燕叫了声“二舅”。二舅笑着哎哎哎的答应着。这就是我回到家乡见到第一个亲人时的情景,完全陌生的声音-需仔细辨认的面容-彼此陌生人般的相处。关于那天在到达姥姥家之前的一段路上二舅还说了些什么,我已完全没了印象,只记得二舅站在最高点,看上去一副又瘦又小的样子。
五六点的时候终于到了最后的目地的-姥姥家。姥姥家的大门是绿色的,门外还有着明亮的光线,门里却是一片昏暗,也没有点灯,我在白色墙壁勉强反射出的一些光亮中看到了姥姥的脸。没有光泽,灰白灰白的,一道道皱痕交错的像只蛛网,鼻子和嘴巴的轮廓都模糊在了皱痕之中。“姥姥。”我和青燕几乎同时说到。姥姥直不起驼着的背,只能仰着脖子仔细地分辨着我们。“这是青燕,这是姗姗,都长大了啊……”姥姥的双手紧握着我们的两只手。青燕哭了,姥姥也流起了眼泪,“盼你们回来盼了这么多年,可算是盼到了。”我低着头心里没了回乡的欢喜,手心感受着从姥姥一节节的手骨中传来的温暖,心情沉了下去。二舅和范伟在一旁沉默着。
回乡的前几天,范明带着我和青燕到处玩,最过瘾的莫过于在河里捉鱼。虽然已是年底的寒冬,但老家那座石桥下的河水依然精力充沛的流着流着。中午的太阳把河水照的暖暖地,也把人照出了一身汗。范明把一支烟叼在嘴里,光着脚,手里提着一塑料袋的鞭炮,挑着不打滑的石头走在前面带路。当我们来到一处河底有些凹陷的地方时,范明让我们离选些把耳朵堵上,他从袋子里摸出一节鞭炮送到红色的烟头上,青燕见范明还把已冒了烟的鞭炮拿在手里,害怕的催促到,“快扔,快扔,要炸了!”范明盯着手里的鞭炮笑了笑把它扔进了河里。“嘣”,鞭炮在水里炸了。我放下捂着耳朵的双手向河里看去,一条条白色的鱼肚皮翻出了水面。青燕高兴的拿起网兜跑到河边捞了起来,“哇,好多鱼啊!”范明得意的说,“这还算少的呢,前几年河坝里的鱼还多些。”我从网兜里拎起一条鱼说,“这么小能吃吗?“范明用夹着烟的手指着我手里的鱼说,”像这么大的,用油一炸,下酒吃最有味道了。比这再小的就给猫儿吃。“唉唉唉…..那只鱼又游起跑啦。”说着青燕赶快用网兜在水里捕捞着可那条游向深处的鱼。鱼还是跑了。范明说,“这儿嘎的鱼精的很,活的是不好捉的,刚才那条可能只是被炸晕过去了,没炸死。”我和青燕笑了起来“原来是装死啊,算它走运。”
现在翻开那天拍的相片,笑的最开心的还是我和青燕。两排白色的牙齿抢了脸上所有器官的风头。而范明只是在一只嘴角的边上吊起了点弧度,看来看去他的笑并没有显出太多的好心情。一路上离家乡越近他显露出的不开心的表情就越多,回到了家乡的范明更是成了一副满腹心事老成稳重的大人模样。随着春节的临近,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忙着家里的事。没用几天我和青燕游山玩水的心情也少了很多,开始陪着姥姥干些活。姥姥一个人背着一背架的湿柴下山,我和青燕就拖着几株树干跟在后面。姥姥去赶水,她双腿跪在地上,脸几乎贴到了稀泥的地面,使劲的吸着接水管,而我和青燕站在一旁看着。当水被引下来的时候,姥姥被呛着了,狠咳了几下。我和青燕每天就这样看着姥姥一遍一遍的做着重复的事情,还没等到过年我和青燕都心照不宣的有了离开老家,回到自己熟悉的环境中去的想法。说实话,我不喜欢那种看着苦难却无能为力的感觉。我和青燕心里打实地都想帮着姥姥做些什么,可每次都还没来得及动手,姥姥就赶忙拖着身子上前把我们用力的推开了,说,“这些你们都搞不好,我来搞,一下就搞好了。“说完姥姥就埋着头一个人干了起来。姥姥的这一推让我和青燕在以后的日子里彻底的死了帮忙的心,规规矩矩的做回了着家乡的客人。
还记得,当登上回来的火车坐定后,青燕看着窗外说的那句话,”明明感觉陌生的待不下去了,可这会儿要走了又舍不得离开了。“范明笑着说,’你现在舍不得,恐怕你下次再也不想回老家喽。”离家乡越来越远了,范明似乎又活跃了起来,脸上多了很多笑容。正如范明所说,自上次回乡之后,我们闲聊之间关于家乡的话题确实少了很多,家乡不再是个令人兴奋的话题。我明白了,家乡并不是一个安乐平和的世外桃源,那里的亲人也在经受着生活里的苦痛,那些我们依然无力解决的苦痛,我不再向往着回乡,我在家乡感受到得陌生让我觉得尴尬。现在我、青燕、范明、大伟聚在一起时,交谈的内容更多的是黑白的寒暄和遮遮掩掩的问答,那个我们一起回乡定居的约定已变成一声遗憾的叹息,“唉,就在这儿安家立业算了。”
青燕背起了包,数点着自己已经收拾好的包裹。“仔细想想,看落下什么没有?”忆棠帮青燕拉着箱子问道。“应该就这些,最重要的身份证、银行卡、还有一些要穿的衣服,应该没什么了。”范明说,“车票呢?装上了吧!”“对对对,车票千万得带上”我连忙说道。青燕拉开斜跨的小包烦着了翻“嗯,带了,在这呢。”青燕抽出车票在我们眼前晃了晃。大伟说,“你把它放在衣服口袋里就行了,多方便,省得在包里翻来翻去。”忆棠说,“嗯,有道理,万一不小心把包里的东西翻掉在地上了你也不知道。”青燕就这样远离了我们几个人常在一起的生活。在青燕踏进车门的那一刻,我满脑子都是那天在饭店里,当那个穿着黑色T恤的男生不屑的说着,“你懂什么?”时,青燕在桌子底下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我低着头,不敢看青燕也不敢看在座的每个人。桌面上的谈话还在继续,青燕轻轻的摇了摇我的手,我侧着脸看着她,笑着摇了摇头,用另一只手也轻轻的拍拍乐她那只紧攥着我的手,她也笑了笑。看着此时,正站在车窗前向我们挥手再见的青燕,我突然意识到从小到大最护着我的人就是青燕,小时候与人争吵时,不管是不是别人的对手,青燕总是挡在我的前面;我的每次生日,青燕都会为我准备礼物;在别人冷落我时,青燕总是会给我贴心的关怀。现在,青燕要走了,要去那个我们都不曾想过要去的地方,我舍不得她,舍不得她离开我,舍不得她一个人离开,舍不得这样告别我们大家在一起疯癫的日子。青燕走了,我心里的不高兴都写在了脸上,范明看了看我没有说话,忆棠大幅度的摆着双臂说,“唉~走咯。”大伟笑着哼了一声说,“走吧,这有什么课叹气的,她去外面的世界开眼去了又不是你。”我强抑着眼中的泪水,默默的安慰着自己,“难过只是这一会,以后的一切都会更好的,北京是个不错的地方,青燕一定能在那里过得很好。”
回忆里总是堆满了各种情感,情感又会让人变得心软,很多时候心里的软弱,让人忘了自己的初衷而变得身不由己。
—–写在农历二0一一年的最后一天,纪念那些让我感动,让我珍惜却已成为记忆的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