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我梦中的凤凰 – 女娲资源

这一夜,我梦中的凤凰

  题记:一个好事的人,若从百年前某种较旧的地图上寻找,一定可在黔北,川东、湘西一处极偏僻的角隅上,发现一个名为‘镇杆’的小点。
  ——沈从文
  那一年的五月,我突然答应自己走向湘西,走向那一片曾经匪类丛生的境地,别离暂时的自我欢愉,逃避风尘之下我灵魂的安息。一周的准备,一个简易的登山包,塞进一件棉布衬衣、几件T-shirt,一条棉布裤子、驱蚊膏、手电筒、电池、相机、打火机、香烟、香水、爽肤水、面霜、剃须刀、旅行水杯、手套、太阳镜、指南针以及一些杂乱的物件。虽然种类杂乱,确是旅行当中常常要用到的物件,整齐摆放在登山包的一角。我总是这样,有时候离开一个地点,也许只是暂时的离开,也割舍不下太多的东西,我希望如果我不再回来,他们能够相伴着我,不至于彼此过多的寂寞。我总是不希望分离。书自然是不会离手的,带了安妮的《彼岸花》、文言版《聊斋志异》、84版的《基督教派研究》、还有《婉约辞》。后两本书是从家乡小巷的一位老人摊点上淘来的,在我身边五年,和我一起到了南京生活。那位家乡的卖书老人不知道是否还健在,人总是这样,因为某种关系而有所联系,离开了最初的关联,就只能剩下背影了。
  一昼夜的奔驰,火车在这个古老国度的版图上划下了一道不深不浅的痕。
  株洲,西南铁路重镇。广场上尽是叫客的的士,径直到了湘潭,一日短短的停留,拜访了一位素未谋面的朋友。
  午夜时分,走出了那所简易的私人旅馆,没有言语,没有告诉朋友,只是托旅馆柜台转交了一封信件:我往西走,数日后回来再联系。
  午夜的火车站,在一片静寂中得以安息。广场上寥寥的几人,偶尔有陌生的女子走上前来搭腔,或者借个火,或者询问去向。广场上短暂的逗留,穿过空寂的候车室,我走上月台。深夜的月台,淡淡的风声,远方传来若隐若无的汽笛声,铁轨下野鼠稀稀疏疏的跑动,没有人声。
  一个小时之后,月台上渐渐挤满了人群。列车员一边招呼上车,一边维持着狭小月台的秩序。
  火车上或深或浅的呼吸,一夜的沉困。
  天色泛白,列车驶近怀化车站。暴雨涟涟,我在陌生的异地找到一家小店,喝下一碗米面汤。
  三个小时路程的颠簸,不足5米的两车道,一边是山壁,一边是深涧悬崖,不足200米的一段山路,落差有时候可达几十米。汽车在这样的道路上快速行进,将我们抛在凤凰城外的南华门。
  这就是我进入凤凰的第一站,沿街低矮破旧的店面,人却有着憨厚的笑容,亲切地把你迎进门里。山中的野菜自然有独到的野性气息,连爆炒之后都还保留着原来绿油油的颜色;湘西的腊肉是湘西人待客宴席上面的佳肴,黝黑的样子,像极了田里的汉子肩膀旁边的两块三角肌肉,带着浓重的烟焦味,然而肥而不腻;扁平的米面,光滑透明的面身,浇上漂浮一层厚厚辣椒的汤汁,吃着自然是大汗淋漓的,喘气的瞬间依然在回味面身的甜腻。
  走过短短的沱江大桥,就算进入凤凰县城了。
  一段围城的墙,看起来带着无比坚硬的厚度,围着凤凰城小小的局。
  来了,来了,我终于看见青涩的石板路了,我终于看见闪闪的银饰,我终于被拥抱在一片翠绿的山荫中。
  苗家人深情的笑容在空气中的闪烁,丝丝扣扣,无数次在我的梦中回旋,终于我可以在我痴爱的土地上品位来自异族的芬芳。苗家阿婆露出牙齿掉光的牙龈,在寒冷的空气中伸出干枯有力的手,向路人兜售着苗家人自己的银子。手工确实有些粗糙,但是我还是静静停下脚步,赏玩这完全不能溶于梦想的物件。阿婆手中有一件似乎有些纹细的镯子,左半边是翻飞的龙,右半边是翱翔的凤凰,尤其是那尾凤凰,雕刻倒是真有些功夫。兴许就是这里的地名,匠家对着凤凰有着特殊的情感,才会雕刻的比较细致。阿婆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普通话告诉我,这是苗家女子在出阁之时腕上必备的一件饰物,龙凤取意“龙凤呈祥”,祝福新人的幸福新生活。我淡淡的微笑,确实也该留下一件物什告诉自己曾经在这一片土地上做过短暂的停留,于是,我伸出手接过了它。
  蜡染是苗家人的另一门手艺,先是从山中采来新鲜的草,熬成染膏,再加水勾兑,调成染料。取来白面的布,在需要留花的地方打上特定的结,进缸灼染,几个小时之后,在露天下晒干,就是所谓的苗家蜡染布了。质地极好,不会轻易抽丝,更不会轻易褪色。下水清洗,仍然见不到一丝的杂色。
  沿街行走,满眼的姜糖作坊。凤凰的姜糖作坊有许多,最有名气的单数“熊氏”了。熊家后人在阳光下缓慢地锻拉着姜糖膏,生怕它在未成形之前变硬。姜糖透明的膏体在作坊淡淡的灯光下闪着金亮的光。
  说起凤凰人的熏肉,也算是凤凰城中的一绝了。初尝时候是淡淡的焦味,很有嚼头的样子。但是了解了制作过程,不禁让人有些倒胃。新鲜的肉,洗净后糊上红土和牛粪,在红砖炉里用慢火烟熏,直到肉体发亮变硬。敲掉肉身上的干货。如此这般的反复,直到肉在空气中被阴干,储存。
  在一片青涩的石板路后,看见一块黑底金字的匾额,这就是沈从文先生的故居大门,漆黑的门板虽然经过整修,但依然能够看见之间的斑驳与岁月,从这里走出来的,是整整一个时代的文化和关于一片热土无尽的畅想。
  怀着这样的幽想,我触摸着城墙,慢慢地行走。
  走出凤凰城墙北大门。迎面一片翠绿色的水,这就是沱江,凤凰人相依相存的母亲河。河上的艄公大声吆喝着嗓子,招揽生意。脚下一抹贴近生命的水流。水上的跳岩,其实就是几个堆砌好的大石块,排过春心不尽的江面,苗家人一代代从这里走出凤凰,追寻外世的繁华;又一次次走进凤凰,带进世俗的冲击,带进征战一生的荣誉。吊脚楼上的红色匾串开始在如丝如线的雨中飘摇,它们的红,沱江的绿,红绿之间招展了人与自然之间一种微妙的难以言语的协调与配合。正是诞生了这样的配合,才开始有了人世间这日复一日的勃勃生机,有了人与人之间的凄婉缠绵。红色与绿色之间的间隙,哪怕穷尽一生的心力也难以明晰。
  一夜在一位苗家人的家中休息,听见屋外浅浅的水声,若有若无,时远时近,漂浮着带着某种陌生地域的空灵。
  虹桥、万名塔、水车悠悠,在夜中静塑。
  凤凰,我开始远离了你。决议回到尘世之中寻找自己,这一夜,我的梦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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