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无目的的无边无际
最近,总是频繁的翻着《流浪集》,平凡的文字,平凡的结构,平凡的叙述,甚至有些许枯燥。却是百般吸引人。
我并不是对舒国治的文字,或者说对他这个人感兴趣。而是对他的生活方式感兴趣,对他那种晃荡式的生活感兴趣,或者说是对他那种晃荡式的生活方式本能的充满向往。
有人称他为“城市的晃游者”,其实这种说法并不准确,确切的说舒国治是这个世界的晃游者。他不做朝九晚五的工作,所以大部分时间都在生活,他依着自己的节奏,始终自在闲适地喝茶、吃饭、睡觉、走路。很容易产生这样的错觉,他与繁杂的社会没有一丁点的关系。
按理说,在我这个年纪,业未立家未成,本不该动流浪的念头的。可是,话说回来,成家立业之后,生活中的束缚牵挂太多,便不能放手流浪了。倘若能找到一个有流浪情结的女孩还好,否则,流浪这件事八成是要竹蓝打水了。
要在时间的漫漫荒野,于千万人之中遇见自己的爱人,那是太难得的缘分,而她恰好也有流浪情结,那又是更难得的缘分。
最近一年,想得最多的就是流浪。像舒国治一样做一个晃荡者。一个人的漫无目的,一个人的无边无际。
舒国治说:“流浪并不需要花很多钱,哪怕你有钱。”这一点对像我这种口袋里没有钞票,却又是百般渴望流浪的人来说,那是最好不过了。如此这般说来,现在最不该动流浪的念头,却是流浪的最好时机。可是,现在却不得不呆在大学里接受所谓的高等教育。呜呼,哀哉!惜哉!
夜深更漏,舍友的作息时间告诉我,该睡觉了。躺在床上强制自己睡去的时候,就禁不住这样想:明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地为床天为被的躺在野外的模样。就好像《西游记》里的唐僧师徒四人,清晨醒来,发现房子没了,房主也没了。然后开始他们的取经浪途。如果说唐僧师徒的的目的不是那么强,略去雷音寺的如来,经书。他们便是纯粹的流浪。我也多希望自己醒来的时候,像唐僧师徒那样躺在野外。最好忘记自己谁,忘记从何处来,欲望何处去。只知我要行走,从此开始晃荡的生活,此村彼镇,不大喜无大忧。只有漫无目的的无边无际。
舒国治说:“最不愿意流浪的人,最放不下东西的人。”流浪的人都是主要在于甘心放弃,放弃那一种生活,或者说不甘面对那种生活。流浪最大的好处是丢开那些他平日认为最重要的东西。好比说,他的赚钱能力,他的社会占有度,他的侃侃而谈,他的智慧,迷人或顾盼自雄,还有他的自卑。其实,最想流浪的人,是最不愿意承担的人。流浪可以让人性回归到最原始的地方。每一个渴望流浪的人都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
舒国治离开纽奥良之后,有这样一段描写(《路漫漫兮心不归》)。“两个月后,在波士顿对岸的剑桥,我看完《金甲部队》(FullMetalJacket)后,把车停在郎费罗公园(LongfellowPark)旁,睡在车内,细雨开始下了起来,轻轻的打在铁皮上,汀汀幽响,而玻璃上先是蒙蒙的,继而扑漱漱滑下水珠,刹那间,悲上心来,几乎像是在心里要问,为什么?”读到这段的时候,几乎哭出来,如果没有音乐作掩饰的话。为什么这三个字深深的敲在心上,直抵内心深处。旅途的孤独,失落,空虚忽然一阵阵朝我袭来,貌似我就躺在那车里,躺在那个狭小的空间里,仿佛看到雨从车窗汩汩流下,滴在心头。终于,再读不下去。隔了好久好久,等情绪稍微平复,再翻开往下读。
“其实,我那时并没想得太多。那一年,我已三十五岁,并不因年齿之增而对人生有所计划。那晚,我有多年好友他正住在波士顿最古雅的比肯岗(BeaconHill)的Willow街上,我可以住他家,可以不必自己睡在车内感受寒冷。但我并没想这些。”“我仍然继续北行,第二天。”“这样的日子,我断断续续的又过了一两年。现在我会说公路有一股隐藏的拉力,令我颇有一阵子蛮怕自己没来由的就又登了上去。要知道那种上去了迟迟下不来的可能忧恐,惟有做过好些年游魂的那类人才会幽幽感到怕。”读完这里,眼泪终于落下来,再也忍不住。之前,很怕舒国治突然就放弃了。我清楚的知道,我只是,也仅仅只是,害怕断了流浪的念想。读到这,仿佛抓住了根。
人总会在一个地方呆到受不了吧,再好的地方,你仍需离开,其方法,只是走。然只要继续走,随时随处总会有更好更好的地方。
假期返校,背了个大大的旅行包。并不是因为我有多少行李,我只是想自己看起来像是在路上的游子,至少从外面看着像。自始至终,我都清楚的知道,我不是在流浪,我只是在一辆飞驰的列车上翻着《流浪集》,身旁有一个大旅行包,而我要奔往的目的却是一直被我所厌倦并排斥着的大学。
舒国治说:“当你什么工作皆不想做,或人生每一桩事皆有极大的不情愿,在这时刻,你毋宁去流浪。”即使不出门流浪,在此种不情愿下,势必亦在不同工作中流浪。太多的人用太多的时光去赚取他原以为很需要其实用不太到的钱,以致他连流浪都觉得是奢侈的事了。话说回来,流浪亦不如何。不流浪亦很好。但看自己有无这个念头。会动这念头,照说还是需要些机缘的。而我只是恰好动了这念头而已。
有时候想,假期不回家,背上行李,一个人到处晃荡,没有目的,只是行走。又怕亲人心疼,更怕出去了就回不来,就算人回来了心也再回不来。跑的地方越多,越容易忘记何处是目的地;在外的时间越久,越不知道要不要回家。每当什么都不想写的时候,就会翻开《流浪集》,让自己在舒国治的文字里流浪。按理说,《流浪集》这本书不据有普遍性,喜欢这本书,动流浪的念头,多少还是需要一些缘分的。
生命中可以从不同领域得到快乐,可是我希望生命中得到的唯一快乐,是一个镇接着一个镇的晃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