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
文/布衣粗食
他站在L镇的地下通道里，罗锅背，跛着脚，拄着拐，倾斜着，好像就要倒下来了。通道里很多人，各自走着，从通道的一端走向另一端。雪白的日光灯，裸露在通道的顶端，挤走了黑暗。每一个走过的人都带着忽明忽暗的影子，鬼魂一般。
风起，阴深深的，潮潮的，冷。
他向过路的人行乞，满脸的污垢，头发杂草堆一样，就是不见了悲悲戚戚的表情。他不断冲人点头哈腰，有时候还追着人点头。
良久，也不见他讨到几个钱子。
他发现了我。我有点憎恨他。毕竟这样的乞讨太庸俗，天天得见，像朝九晚五的工作一样平常。我憎恨这种面无表情的人。
我继续往前走，他追我。那些路过的人都漠视着这一切，各自走着，目不斜视。
阴冷的风，让我裹紧了大衣。
他伸出骷髅般的手，手里举着垃圾堆里拾来的铁皮罐，油乎乎的，散着难闻的气味。铁皮罐随着他的脚步“喤喤啷啷”地响，是几枚钢镚在跳跃，我毫无心思去细瞧，极力地躲闪着。
我讨厌这样的讨要方法。即是有追赶的力气，哪能不自立呢？我更可恶他的行为，也不是哑巴，干嘛不开口说话呢？
我有点恼怒。这算哪门子行乞！谁愿意施舍给一个比自己还强大的乞丐啊！
我裹紧大衣顺着通道猛走，身后鬼一般的影子也跟着猛走。
风更冷，伴随着“呜呜”声，疾驰。
他不得不停下追赶的脚步。寻找下一个可乞讨的人。
结局大致一样。
我没有善心吗？我没有怜悯的爱心吗？哦！不！是我看惯了这样的乞丐，听多了乞丐的故事。我不得不收起怜悯的心。我一想到，有人被乞丐打劫，因为乞丐惹官司，我毛骨悚然！
我憎恶！心情几近悲凉。
我就比乞丐高明吗？这样的问题，吓了我一跳！惊得不轻！
我自命清高，我面无表情，无笑，无泪，无悲，无喜，无情，无爱……当然，面对和我有利害关系的场合除外。
我追逐着利益。我不达目的誓不休，不到黄河心不死。乞丐追人，我追功名利禄。乞丐为几个钢镚可以追出去好远，我可以为了一己私利可以到地球的任何一个角落去。
我有社会的衔头，衣着得体，近乎光鲜亮丽。为了符合我的身份，我不得不如此打扮，即使是违愿的，那还能怎样呢？
我沉默寡言，我从不和陌生人说话，偶尔搭腔，还心存戒备，互相审视着。生活的时代如此，你哪能不顺应呢！时代的中流砥柱，也不是那么好当，也当不起罢！
我随时都可能倒下，“轰隆”一声巨响，倒下。我需要面对无数的高压，毋庸推辞，无法逃脱。这是时代的命运，也是我的命运。
阴冷的风，送我到通道的另一端。
空气瞬间转热，灯红酒绿，熙攘的汽车卷起尘土，扬长而过。人们还在各走各的路。
我窒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