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中带泪的父爱
文/牧歌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父爱，而且，每个父爱都有不同的表达方式。但它们的共同之处，就是父亲用一颗良苦的心，去呵护、抚养自己的子女。我的父爱是一种贫穷的父爱，是一种贫苦人家笑中带泪的父爱。
小的时候，由于家境贫穷，家中如果能吃上一顿米饭，或吃上一顿肉，就是高兴到不得了的事情。但这么好的东西哪里随便得来呢？如果能保持每餐都有大米伴薯丝（红薯挫成的丝）的薯丝粥就算不错了。最难吃的就是已发霉的薯丝晒干后煲的薯粥，那种味道真是难吃极了，都不知道怎样去形容它。但在那时，发霉的薯丝有时候都没有接得上吃。因为，那个时代是生产队时代。生产队时代，是记工分时代。生产队里每个工种都设定多少工分，你去做哪种工，你就得哪种工分。劳动一天后，到晚上就要到生产队的队部那里进行记工分，这一天，你有多少工分就知道了。然后，每月结算一次工分，每年年终结算一次工分。之后，队中的稻谷分配就按你一年所得的工分多少进行分配。你所得的工分多，你所分配到的稻谷就多，你得的工分少，那么你分配到的稻谷就少。并且规定，那户分到的粮食多，工分少的，就变成了“超支户，”“超支户”在分稻谷时就要用稻谷来抵扣所超支的部分。当时，由于我们姐弟几个都还小，家中只有父母两人到队里做工挣工分，母亲身体又不好，做不了多少工分，只要是靠父亲一个人到队里挣工分，因此，我家就变成了超支户了。在用稻谷来抵扣所超支的部分之后，所剩已无几了。
也许是穷人的孩子懂事早吧。在我的记忆中，当时我读小学二年级。有一次，我高高兴兴地跟随父亲到生产队的队部去分稻谷，但我家超支了，用稻谷来抵扣超支的部分之后，还剩下80市斤的谷子。别人家工分多的有800市斤，600市斤等等，而我家只分到了80市斤。父亲的心中很不是滋味，脸上露出一种苦闷、迷茫、无助、无奈的神情。80斤的谷子，一家人怎样生活呢，父亲心中盘算着，越想心中越忧郁，一股凄苦的滋味涌上了心头。但在儿子面前，又必须笑脸面对。
分到稻谷后，父亲朝我微微地笑了笑，说：
“我们回家吧”。
便挑起稻谷回家，但就在转身的一刹那，我发现父亲的眼眶红红的，接着便流出了眼泪。于是，父亲便赶快用手把眼泪擦去。而父亲那些细小的动作，我都看见了。当时，我还天真地问父亲：
“爸爸，你的眼睛有什么事么？”
父亲说：“没什么，刚才一只小虫飞入眼中，快回家吧。”
我便没有再问什么，跟在父亲的身后而行。然而，父亲刚才的笑是一种无奈的笑，是一种有苦往肚里咽的笑，是一种在儿子面前强装出来的笑。这种笑之后，跟着出来的就是泪了。一路上，父亲挑着稻谷默默地走，也不说话，心中却默默地想着：“儿啊，你什么时候才长大呢！”
一次，学校上珠算课，班里每个同学都有一个算盘，唯独我没有。放学回到家后，我告诉了父亲，父亲很郑重、严肃地应了我一声：
“知道了。”
但由于家中贫穷，拿不出钱来去买一个给儿子，只好自己想一些简便的办法了。当日中午，父亲不知道从那里捡来了很多个已坏的算盘，准备将它拆卸下来，再组成一个完好的给我。但父亲是个只会和田地打交道的庄稼人，做手艺不是他的强项。父亲把已坏的算盘拆下来后，试图组成一个完好的，但弄来弄去，总是做不好。不是做得不稳固，摇摇摆摆的，就是这里钉破了一块，那里又少了一些，弄得整个算盘面目全非，不知道叫做算盘好呢，还是叫做其它东西好。在父亲认为已做好的情况下，父亲把算盘放到我手中，说：
“只能做成这样了，越做会越弄不好。”
脸上露出一种歉意和无奈的表情。下午，我把父亲做好的算盘带到学校去上课，在正式摆上桌面之前，我尝试了好几次，因为它做得实在是太不好看了，又摇摇摆摆的，生怕被同学们看见后会嘲笑。但最终还是被邻桌的同学看见了，并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其他同学。下课之后，很多个同学围住我，硬是把我的算盘拿出来，摆来又弄去的。一个说：
“亚强，你的算盘为什么是这样呢？”
另一个说：
“你来上学的路上在垃圾堆里捡的吧”。
又一个说，“是你自己做的吗？”
同学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个不停，我经受不了同学们的嘲笑，哭了。放学后，我委屈地回到家中，见到父亲后，便怨恨起了父亲，并生气地对父亲说：
“你做的算盘都不知做成什么，害到我被同学们嘲笑，要不，你给我买个新的。”
我露出一脸的不高兴。父亲听我这么一说后，知道我受到了很大的委屈，便微笑着对我说：
“好了，不要生气了，给你买个新的，好吗？”
我高兴地“嗯”了一声，脸上露出了欢快的笑容。但父亲刚才的微笑，一转脸之后困苦艰辛的泪水就夺眶而出了。“儿啊，你那里知道你父亲的困苦呢。”父亲在心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二天后，父亲所在的生产队作出决定，准备用牛车到外地去跑生意。由于当时机动车辆缺少，许多地方的集体单位如生产队等都用畜力车（牛车或马车）到外地去跑生意，专门替一些单位或个人运载货物以赚取运输费。次日，父亲所在的生产队便派出了二辆牛车到外地搞运输。但同时，车到外地搞运输必须要有一个人去打理牛的生活，打牛草或准备牛所必需的生活饲料等。
由于我父亲勤劳老实，人又善良，所以生产队便派他跟车到外地去打理牛的生活。但到外地跟车打理牛的人每月只发5元钱的补助费，并可与负责拉车的人在外面吃饭，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什么优惠了。由于上次父亲给我修算盘没修好，我带到学校上课时又被同学们的嘲笑那件事，父亲紧紧地记在心中。因此，当父亲第一个月领到那5元钱的补助时，他就赶快拿去给我买回了一个算盘。但除去买算盘的钱后，这个月的5元钱补助费就只剩下四毛钱了。
那天下午，父亲回到家后，脸带微笑，坐下来后就叫我：
“亚强，你过来吧”。
我应了一声便跟着走了过来。父亲拿出新买的算盘放到我手中，说：
“给你买个新算盘了，上次给你弄的那个没弄好，让同学们嘲笑，现在有这个新的了，那个就不要了吧。”
我非常高兴地接过算盘，但又觉得父亲的钱太少了，给我买算盘后家中就没有钱用了，便说：
“你每月5元钱的补助费，买这个算盘后还有钱吗？”父亲说：“有，还有四毛钱呢。”“那家里怎么办，家中没钱了。”我说。
“我再想办法吧，会有的。”父亲说。
说完后，父亲进入了房间。一会儿，父亲从房间里出来后，我发现父亲的眼眶像刚流过泪的感觉，脸上露出一种无奈与困惑的疲惫神态。
时间就是这样在艰难困苦中流逝着。我在父母的养育和关心下一天天地长大。虽说母爱是慈祥、温暖、体贴、伟大的，但父爱给我一种奋发、力量、向上、克服困难的意志。正因为我的父爱是一种贫穷的父爱，是一种笑中带泪的父爱，所以，直到今天，它还深深地藏在我的脑海深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