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一个开头,我还你一个美好的结尾
我并不知道这个故事会有多长,总之,会有一个连我都出乎意料的结局在等待着。
——马木易
马木易是在十五岁那年变成吸血鬼的。
一个从小就喜欢吸血鬼的人变成吸血鬼,应该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吧。但是变成吸血鬼的马木易,忽然不知道自己该干点什么了。
她永远被时间定格在那个美好的年纪了,她将永不老去。这样的永恒,对于很多人都是梦寐以求的事情吧。但是马木易却害怕了,在变成吸血鬼后的第五年,她就害怕了。她喜欢的男生已经20岁了,到了可以为自己的爱情说负责的年纪里。木易害怕自己跟不上,跟不上他的步调。因为她永远十五岁,永远是个孩子。她长不大了。
胡子爷爷说,如果想让他爱她,那就亲吻他的脖颈,把他变成和自己一样的吸血鬼。只有吸血鬼才配拥有永恒的爱情。
可是,好吗?
在深夜里,走进森林里,看着走兽,用光一样的速度冲上去,残忍地杀害。一次一次的喝光它们的血,一次一次的看着自己如钻石般的皮肤冰凉感受不到汩汩流动和疼痛。
木易不想这样,她不要这样。像一具真正意义的尸体,体会不到疼痛柔软和质感。她不要触觉丧失的自己。她讨厌自己的皮肤,每一次的伤害都可以自动痊愈,没有伤口,连血出来都是深绿色如毒药般的液体。她甚至恶心自己细腻的皮肤,吹弹可破,却从来没有过温度。
你爱他吗?胡子爷爷问木易。
我爱他。木易低下头,她输了,输给了内心,唯一的一份牵挂。
那他爱你吗?胡子爷爷又问。
我不知道了。木易呆呆地说。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在她变成吸血鬼的第三年,那个男生就和她彻底失去了联系。说不清是谁开始疏远谁,只是距离和现实,让一切变得有点面目全非。好像人类,说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最熟悉的人,都可能变得陌生变得疏离,谁都说不清为什么,总之,交集渐渐就没了。
如果他爱你,你就去改变他。如果你爱他,你就离他远点。孩子,你得明白。胡子爷爷沙哑的声音不断重复着这几句话。如果,如果,如果有那么多如果,是不是结局可以改变呢?
吸血鬼是可以长生不死的,但是她的永恒注定了她的孤单。她固执地选择,只会让一切变得更糟,不是吗?有谁愿意为了爱一个人,放弃感受存在的触觉呢?会有这样的人吗?
十五岁,马木易被妈妈带到这个地方。那个男生在第一排的位置,用和善的目光迎接了她。她永远记得自己在作为人类的时候,有一个美好的男孩,给她的眼神是带着微笑和温暖的。
你好,我叫明光。
你好,我叫马木易。
简单的介绍,深深的认识。
她坐在他的旁边,不管做什么,都会忍不住偷偷看他一眼。他也许永远不会知道,在自己的身边,有一段埋伏的爱情在等着他。
阳光很大的一天,作为正常人类的马木易决定,跟这个傻瓜男生表白。
然后她写了一张小纸条,偷偷放在了他的铅笔盒里。
“我喜欢你。猜猜我是谁?”
上课的时候,她看着他打开文具盒,好奇地张开纸条。定定地没有转头看任何人,只是两只手拿着纸条,有点无措地愣住了。脸上渐渐有了红晕的颜色,马木易悄悄看着,忍不住想捏捏他的脸。
她拿出空白的本子,然后开始写字。
嗨,你怎么了?干嘛脸红啊?然后递给同桌的他。
没事,热的吧。
她憋着笑,可是我怎么不热啊。
我是男生嘛。
嘿嘿,你手里拿的什么呀?
没什么,不知道谁把作文纸的一角放在我文具盒里了。
哦,是作文纸哦。
是啊。
那你干嘛老拿着还脸红啊。。。。。。
我才没脸红,不是说热了嘛!
。。。。。。
这段对话,就这样歪歪扭扭的写在了那个本子上,被马木易珍藏着。她经常用冰凉的双手去抚摸每个字的痕迹,笔迹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开始晕染渐渐模糊了。她一直记得,后来男生发现纸条就是从那个本子上小心裁切下来,刚刚好的大小,放在他的铅笔盒里,等待着他的开启。
但是,第二天,他就没有再见到她。她已经患了重病,不得不被妈妈带走治疗。然后马木易见到了胡子爷爷,第一次见识了森林的美丽和带给她的恐惧。她变成了吸血鬼,她被自己的妈妈改变了。只是为了,留住她的生命。
马木易无数次想到死,无数次试图让自己死掉。但是她连血液都是绿色的,连血液都是发着幽光没有温度的。她感受不到疼痛,感受不到死亡,也终究感受不到刀痕在身体上切割皮肤分离的触感。她想到了他,想到了还欠他一个答案。但是一切,都回不去了。
他在长大,在变老,每一天都是新的。可是她却停住了,不得不静止在原地。她幻想过在有限的时间里,跟他拥有一段共同美好的回忆,哪怕与爱情无关。可是她害怕自己控制不住做出自己都无法想象的事情。
他离开了她,从中学上了大学,从大学毕了业。有了一个正式意义的女朋友。一个活生生的人类,有会痛的皮肤,有会流泪的大眼睛。
吸血鬼马木易,就这样远远地看着。再也不能陪他一起长大,一起变老了。她甚至连哭泣,都没有足够的液体满足。她已经没有留眼泪的资格了,她的难过只有倚靠长嚎来获得释放。她过着非人类非兽类的生活。
她总是在怀念,总是在叹气。她开始变得不快乐,开始变得脾气很坏。连妈妈都对她的变化,有点忍无可忍了。
她感受着内心的煎熬和悲痛,找到了胡子爷爷。胡子爷爷,也只是说了那样一番如果如果的话,就再也不肯说下去了。
有些事情,永远没有如果,对吗?如果都是我们的希望,但是谁说希望一定会变成现实呢?
如果有如果,我们还会继续希望下去吗?希望是欲望引起的,那么欲望是不是无止境的呢?
他不知道,她也不知道。
有很多故事,在还未到达终点的时候,就被轻易终止了,人为的定格在了某个点位上。这个局,我们谁都做不了主!
木易不想做个失控于自己的人,她始终固执的觉得,生活的幸福在自己手里。她感动他,让他爱上自己。他一定会愿意接受自己的。
她再一次踏上征程,再一次找到了他,进入了他的世界里。
嗨,还记得我吗?
你是马木易。
对,就是我。
你怎么会突然出现?
我找了你很久。因为我欠你一个解释。
他还是那么阳光美好,脸上已经开始棱角分明了,正如她所想象的那样。
你说纸条的事情吗?
他的聪明让木易惊奇的同时也欣喜不已。他居然没有忘记,甚至还想到了其中的秘密。
你知道了吗?
知道,是你写的,对吧?!
木易低下头,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吸血鬼是没有血的,但是阳光下,她如钻石般晶莹的肌肤,让站在面前的他感到不可思议。
你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件事情吗?
是的。并且,我还想继续下去。
她终于勇敢抬起了头,迎着他的目光。坚定地说。已经变成褐色的瞳仁依然是大而圆的,她的身体是让人怜爱的瘦削。虽然没有温度,但是她的心,依然是活的,她不想等到死。
可是,可是我有了新的。。。。。。
我可以,做你的伴儿吗?
即使吸血鬼的眼睛里,人类是愚蠢无知的四脚动物,在木易眼里,他也是不一样的。她爱他,她不会把他当成一个人类去爱,尽管,他只是个人类。她愿意把自己卑微的姿态给他看,只要能够打动他,哪怕只有很短暂的快乐和欢愉,也足够了。
对不起,我想,我做不到。因为,那样对你是不公平的。木易,忘了我吧,不值得。真的。谢谢你了。他转身离开,刺眼的阳光直直射向了木易。她的皮肤闪闪发光,在周围人奇异的眼神里,她放声长嚎。
为什么,连开头你都不愿意给我?为什么,不把结尾放在自己的手里?
木易,你错了。胡子爷爷摇摇头。这个世界上,你必须找到那个适合你的对手,才有可能旗鼓相当。就好像吃饭的两根筷子,不一样的长度,只会让你不舒服而舍弃,或者其中一支愿意改变自己迁就对方。否则,永远不可能成为一对一双的。
适合的对手?
什么才算适合的对手?
就是当你说,你饿了,要吸血的时候。有一个人,愿意对你说,来,我吻你。
木易想到了美人鱼。那个傻姑娘,至今还在海滩守望着,变成了雕像也依然如此。她不愿意把刀插进王子的心脏,也不曾试图叫醒王子,问他是否爱她。就这样跳进了海里,变成了泡沫,凝结在一起,也不过是变成了望夫石。那她马木易呢?她会吗?她能够吗?
马木易笑了,她不是美人鱼,她是吸血鬼。
吸血鬼有吸血鬼的选择。
她还在等,她一直在等。她等着有个人愿意给她一个开头,她愿意还给对方一个美好的结尾!
这一次的故事,我们自己来写,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