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的泪花失落成痂 – 女娲资源

来不及的泪花失落成痂

  
  1
  我叫纪祭血。
  在一年以前,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出色的,有能力的。至少出色到父母老师都信任我,有能力到可以保护自己,保护我身边的人。
  但我错了。
  一年后的今天,我成了一个最差劲的、最无能的人。
  带雨死了。
  他面容苍青倒在了血泊里。他被偌弧献上了人生的最后一份礼物。而这个刺客便跪在他的身旁,沉默。他用生命保护的姐姐,掩着嘴,痛哭流涕。
  而这一切的始作佣者,是我!
  是我,带雨才会出现。
  是我,带雨才会永远离开。
  本来,这是个完美的剧。
  2
  那是一个很冷很冷的冬天,让人不敢想象春天。
  我推开阁楼的门,从那一刻起也尘封了过去。
  她坐在墙角,冰冷的地板上。地面是盛开的白裙,妖娆地开着血红的花朵。双唇干裂如同萎去的白莲,白如死灰,不再复燃。
  我绝望地闭上眼睛,泪水滴落。
  她轻笑,那么地无力。
  她的怀中,死去的黑狗静静地躺着,安静的样子,好像在睡觉。那只狗是偌弧留给她的,自偌弧入了狱,她就凭借着它凭吊过去,凭借它来缅怀关于偌弧的一点点模糊而散淡的气息。
  如今,它死了。一切就会这么结束吗?
  她问我,祭血,你说,我应该怪我,还是怪老天?是我爱的太早,还是偌弧出现得太晚?
  血液粘住了狗儿的毛发,泅成一朵破碎的莲花状。她的白裙上,手臂上,还有萎去的花儿一般失了色的脸上,沾满了血色的液体。她开始哭,泪水无声地滚落。它的身上,插着她最喜欢的一把用来裁舞衣的剪刀。是她,亲手杀死了它。
  我不能够言语,只是任由泪水滴落,打在木质的的地板上,发出冰凉而苍茫的声响。我手中提着的黑色塑料袋也失去了依靠,跌落在地板上,磁带发出碰撞的沉闷声响。
  原来,她已迫不及待地想结束这一切了。
  在我的脚下,是铺满的一层暗褐色的带条。它们填满了她的记忆,和偌弧的点点滴滴。
  她已经把对偌弧的一切都断了。
  她向我爬过来,向那堆散落在地面的磁带爬过去,以一个高傲而不屈的失败者的形象。
  她捡起磁带,沉静而阴郁地笑着,然后不留情的,瞬间将那些柔软的暗色带条扯出来。她将它们缠得满手,满身,一盘又一盘。被扯出的瞬间也抽去了我和她和带雨的记忆。
  然后,她揽上我的腰,削瘦的下巴抵在我的锁骨上。她趴在我的耳边轻轻地说,祭血,我都知道的,我应该怪你,是你害死了带雨,是你毁了偌弧。我现在这个样子,你应该很开心吧。可是,我不会了,不会再让你得逞了,我会活下去,而且比你活得好!我要笑着让你哭,笑着看你狼狈!以后我不再是写哀,而你也不会是祭血。我能给你的,只有十四岁以前的快乐。
  那年,我们十四岁。
  那天,她就离我那么近,可是我感觉她离我是那么遥远。我知道,我们再也回不到过去。因我,因她,因一些离去的人。从此,我们都变得好寂寞。
  3
  那年冬天,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如果,没有偌弧;如果,没有爱情;如果,我对写哀没有关心;如果,带雨从不为写哀恐惧;如果,没有欺骗;如果,没有死亡;如果,没有毁灭。
  可是,人生没有那么多的假设,现实是一个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脸上,逼着你面对,却无法喊疼。
  那些故事,那么多那么短暂,却都挤在了一起。
  十四岁,十四岁的两个女孩子仍旧是华丽而又鲜艳的,我们却因沉溺于各自情感的洪流,面庞变得不再明朗纯粹。纠结的长发大片大片地生长,掌心的纹路愈发破碎,很多事情,开始纠缠成纷繁的一团。我们都已变得肮脏不再清白。
  那个寒假,我们都开始变得自闭。
  她买了很多绸布,用那把插死狗儿的剪刀裁了一套一套的舞衣,都是古时的衣饰。她把头发留得很长很长,挽成髻,插了钗饰,抹上胭脂,在那个陈旧的阁楼里,光着脚跳舞,形如优伶。她终日待在阁楼里,缝舞衣,然后跳舞。
  我记得,偌弧对她说过,写哀,你跳舞的样子很美,像优伶一般。
  而我,也终日将自己锁在房间里。开始数着自己的寂寞。
  我恋上了写作,恋上了画画。
  我开始描述一些迷离却又美好的梦境,一直写一直写。我知道这已是我的唯一,全部的拯救了。文字一直都是华美的,我不敢写灰色的云朵,写带着鲜血绽裂的伤口。然后为文章画插图。一些人,一些事,一些景,全是灰白而又朦胧。不敢太清晰,怕触动到心底那一块伤悲。
  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因为我还不想放弃,因为我还要活下去,注定不清的恩怨纠缠,这就是宿命。
  可是,实实在在的现实让我明白,我已经被孤立了。
  因为带雨,因为偌弧。
  这个曾经温暖的家庭变得冰冷而又僵硬,真真实实地充斥在家这个牢笼的是恨,是随时随地都可能点燃的硝烟,战火弥漫。
  因为某种联系,注定我们要在一起。因为某些事情,注定我们要活得有距离。
  我知道,我现在什么也没有了,他们无法给我幸福了,我要自己努力去追寻了。我要用我的笑容,最廉价的东西去换取最平庸的快乐。那就是,我要的幸福。
  3
  于是,这个冬天很快就过去了,过去了。
  我不再十四岁了。
  冬天,是一个告别的季节,似乎每个冬天都会有很多人死去,永远离开,死在心底的深处,在那片苍茫的旷野上,裸露着伤口,雪花不断地飘落,冰冷,疼痛,麻木,却从不被遗忘。
  经历过一些事情以后,我们都不再纯洁。
  那个冬天过后的春天,刚刚开始,所有的都已经被改变了。却那么地理所当然。
  初二下学期,我们各自离开了把自己封闭起来的地方。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一切不过才刚刚开始。
  我永远也无法忘记,她走向另一栋教学楼时,回头抛给我的目光,那种不驯的神色,分外的讥诮讽刺,只是那一瞬间,我就全明白了。一个月以来的寂寞完全是自欺欺人,她不会沦陷,她只会在仇恨中不断地累积,不断地沉默,然后爆发,让人万劫不复。
  她因为不愿意和我同一个班,最后选择了直接上初三。我有些恍惚。不愿意吗?见到我。其实在同一个班不是更好,不是有更多的机会让我得到我应有的报应?
  我想不明白,只得苦涩地笑着,拖着笨重的行李箱向寝楼挪去。
  我选择了留宿。
  既然谁也不想见到谁,那又何必面对面虚假地笑着呢?给他们一点自由,也给自己一点放纵。
  那天的雨下得很轻曼,甚至很轻薄。到处一片迷离。
  我错愕地停下了脚步。
  此时此刻的校园里不应该有人的。
  他坐在水塘边,长久长久地凝望着。橙色的上衣在雨中冲破白雾,夺入帘中。
  三月,莲尚未开,确实满池新绿。
  他没有打伞,也无遮拦,坐在那里,凝眸深处,平静得看不出一丝情感的起伏。那是一双氤氲着寂寞的眼睛,一双把满塘的水,和清冷的莲叶,都氤氲成气质,冷入眉梢的眼睛。那眼睛里有一点傲,一点嘲弄的似笑非笑。
  我震慑了。
  看着他唇角勾起的笑,我竟有种想哭的冲动。
  他那种发自内心的寂寞,我觉得自己感觉得很清晰。我无从知道,那水塘,究竟有什么值得他如此地长久凝望。他究竟从中看到了什么?他想的又是什么?
  只是觉得,世界上有太多寂寞的人,也有太多让人寂寞的理由。
  我轻提唇角。
  拽着行李箱向寝楼挪去。
  世界上有太多事情都是不需要解释的,即使我们存在的本是一个经过解释的世界。
  4
  我按着线路寻到了寝楼,并找到了自己的寝室。
  门大开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的到来。我环顾四周,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为我腾出的空床位在这个寝室里显得如此的不入格调。
  我咬咬下唇,鼓足了口气,长长地呼出。然后打开行李箱开始铺床铺。
  那时的我很乐观很坚强,晓得用微笑假装悲伤。那时的我很憧憬很希望,以为爱他们的我会被他们爱。也许是对的也许是错的,再也许从来没有对错。
  坐在床沿,我的手指轻轻地在被褥上来回抚触。想要觅得真实的温暖却只感觉到指尖正在遗失温度。连被子都是冷的。
  我脱去外套,蜷进被窝,举着手电筒,像无数个夜晚一般,写着破碎的句子。
  就这样,突然地,想哭。
  5
  所有的一切在冥冥之间被有条不紊地计划好了。而我们只得盲目地摸索运行的轨迹,小心翼翼,害怕偏颇,又引来一些难以言说的伤痛。
  站在讲台上,站在老师身旁,我努力地展开我的微笑,做着简单的自我介绍。
  我说,我叫纪凉笙。
  对,纪凉笙还有纪烛黎。我们都在努力地逃避过去,又在时时面对过去。
  我知道,写哀之所以选择烛黎这个名字,她时时只想警示我,她曾被我伤得多深。
  烛黎和凉笙本是一出舞台剧的角色名字,曾经我和她一起扮演的角色。我一直还记得她说,烛的黎明是新生,可是她忘了烛的黎明也可以是它的覆灭。
  我的眸底突然染上一层厚重的悲伤。
  我这么做究竟是成全了她的自尊,还是再一次侮辱了她高傲的心呢?
  台下响起了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
  我的唇角不自觉的有些微微下撇,心中有一小块地方轻轻地病痛着。
  5
  在很久的后来,再回想起那一天,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那时的自己似乎真的是太过于倔强,也太过于乐观。
  那一天,是我最后一次如此放肆地微笑。我努力地一直一直扬起我的唇角,再也没有放下。他们向我友好地打招呼,坐在我身边,给我讲这个新的班级。我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人与人之间的爱恨纠缠其实并不如我们想象地那般复杂,反而,其实,它是一种最单纯的事物,易爱,也易恨,只是稍微的轻触,就变得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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