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萧郎是路人
〖侯门一入深是海,从来萧郎是路人〗
每个午后,他都会出现在这家小小的茶吧。
静静地坐在靠墙的位置上,在舒缓的唱片乐章下看书或者用纸笔记录着些什么,偶尔也会聆听电话轻轻耳语。
习惯性的,他每次只点茉莉味的红茶或者绿茶,一个人静静的坐上一下午。
最近的天气,冷的太过反常。几年未见的大雪,覆盖了这座城市大大小小的街道。
站在吧台后的我用力的跺着脚,好让冻得麻木的双腿有些知觉。突然,茶吧大门开启的声音夹杂湿润的冷空气迎面而来,我抬起头,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并不高大的身材,苍白的面色,漠然的眼神,消瘦的脸颊,干净坚挺的下巴在大衣风帽的遮挡下显得有种隔绝的味道。
他脱下外面的风衣,小心翼翼的挂在墙上的衣帽勾上,然后伸出右手,轻轻的把衣服的皱折抚平,这才缓慢的拉开凳子坐在熟悉的位置上。那是一双修长纤细的双手,指甲修的干干净净,就像他本人的脸庞,干净整洁的像一层白纸。
恶劣的天气,让本来就不景气的小店生意更寒酸。所以,让本就无所事事的我,有更多的时间去观察那些路过的形形色色的陌路人,他们,都有着怎样的故事和身世?
很多时候,寂静的小店里,只剩下我和他两个人。他总是低着头,默默的看着书,偶尔抬起头,看看远处大雪覆盖的街角,若有所思。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偷偷的看上他一眼,他那无所谓的眼光映衬着这个孤寂的大雪纷飞的世界,他苍白的脸庞被茶吧昏黄的灯光所投射的光线照射的若隐若现,就像旧时光光阴缓慢的浮现成一座雕塑。
在这样一座人烟稀少的小城,在这样雨雪倾城的寒冬,在这样时光停滞的空间里,他在等待什么,在期盼什么,或者,在失去什么,在蹉跎什么。
她偶尔也会过来,拧着大包小包从楼下的商场采购回来的漂亮衣服。她总是习惯用力的推开茶吧的大门,然后点上一杯浓浓的爱尔兰咖啡,掏出电话喋喋不休的和朋友们通话。有几次,我也会偶尔瞥听谈话的内容,话题几乎都充斥着靓丽的服装和可口的美食,新近上映的电影。
这是一个美丽的姑娘,身材修长,五官精致,淡淡的装扮,华丽的服饰。这样一位受上天无限眷顾的女孩,我想,她应该有非常多的追求者吧。她没有固定的座位,总是随意的坐下,将新买的衣服或者化妆品一件一件取出,对着傲人的身材比划然后再满意的放下。她在茶吧停留的时间一般很短,因为还不到她喝完一杯咖啡,就会有一部豪华的轿车停在茶吧的大门口,恭敬的侍者早就替她拉开车门。
我注意到,每次她过来,他都会放下手里的书本,轻轻的掏出笔和纸,认真的临摹着什么。他抬头的频率加快了,掩藏在昏黄灯光下的嘴角,竟然泛起了一丝微笑的上翘,他的眼神突然变得温柔起来,视线的对岸仿佛是融化他冰冻的火焰。他是那么认真,那么细致,在他心里就像世界凝固在这一个瞬间,他和她的灵魂翱翔在无边无际的宇宙交汇,没有任何的尘埃,没有任何的阻碍,就像画面停滞的大雪飘落的童话世界,红瓦白墙,麋鹿拉着雪橇缓缓经过,悦耳的风铃声在风中飘荡。
她站起身,拉动凳子的声响吵乱了他臆想中的梦,他看着她慢慢的走出茶吧,望着载着她轿车的身影在街角缓慢的消失。他低下头,轻轻的将手中的画折叠,塞进了自己大衣的口袋。他脸上徘徊的幸福和憧憬的光晕,让我想起了修女们为耶稣点上蜡烛时的庄严和虔诚。
他慢慢的穿上大衣,我马上走下吧台,为他打开茶吧的大门,看着他戴上风衣的雨帽,目送他坐在轮椅上冒雪吃力的离去。
或许,只有漫天飘舞的雪花才懂得,从来萧郎是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