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浮华,归字兄弟梦 – 女娲资源

满城浮华,归字兄弟梦

  在那个曾经很傻很傻的年纪里,有那么多使我终生不忘的与他在一起的故事。曾经那份生生相息的情感、那股玩到昏天暗地的激情,在随着时光的流逝慢慢淡化。
  时常在脑海里会怀念那段在小河边玩耍的日子,会怀念那一段为了一些小事而争论不休互相不说话的日子,尽管时间一去不复返、尽管那些逝去的日子不会再回来、尽管平淡已经占领了腹地。只要想起以前,心中始终会涌起一丝涟漪。只要想起以前,始终会忍不住去回味。
  他,那个叫我“哥哥”的男孩。
  我们都是被生活条件所限的孩子,挣扎不过命运的把玩和拿捏,不知道这究竟算是成长的阻力还是推力。也许苍天还是有那么一些慈悲心的,让我从小就感受干净的环境、接触良善的人、接收到正常教育、勉强考入二本大学。相比这些,那些被贻误的所谓天赋、那些被沉入心底的愿念、那些被夭折的梦想是不是就不重要了。但我从来不敢安心的为自己感到丝毫庆幸,每当我想起匍匐在社会底层的他的时候,我能感到的只有来自心底的沉重的悲怜。
  在我四岁的时候,还不懂得什么叫做兄弟情,只是感觉自己对那个即将来到人间的婴儿满怀期待,只是感觉在以后的以后会有一个叫做“弟弟”的生物陪伴着自己,只是感觉在将来自己不会孤单寂寞。当那一声啼哭,我抑制不住冲进产房,我只是想看他一眼,想抱抱他,只是当时的自己还担不起这份责任。我只有站在一边,静静的看着父亲抚摸着母亲尽是汗滴的脸庞,母亲用疼爱的眼神看着刚降生的孩儿。
  命运总是嫉妒幸福的家庭,逃不掉断不了。那一年,我八岁,他四岁,那个年纪的弟弟确实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他不明白为什么骑着自行车不会倒,他好奇为什么烧着水的茶壶会冒烟(水蒸气),他总是仰着头望着比他高一头的我,让我解答他的所有为什么。
  我的家在农村,烧水都是用煤灶那个时候还没有“热得快”这种相对于煤灶而言发达的物件。那天,天气出奇的闷热,总觉得要发生不妙的事情。父母下了地,我在煤灶上烧壶水,他好奇地凑了过去,瞪大眼睛看着水蒸气从茶壶冒出来。那时的我醉迷于动画世界,甚至忘了当时还在烧着水,水开了,他没告诉我,自己将茶壶从只比他低一些的煤灶上提下来。可是,他还是承受不了茶壶的重量和热度,没有抓紧,水洒在了腿上,随之而来的是他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我从动画中醒来,跑到了他身边,那一刻,我看到了让我终生都不敢忘记的情景,我不知所措只是眼泪汪汪地流。
  他哭喊着“哥哥,我疼!”我知道他的痛,我的心又何尝不痛
  “有哥在,没事的,一会就不疼了”他用满是泪水的眼睛望着我,我不敢看他我怕我会更加控制不住。
  听别人说牙膏对烧伤烫伤有作用,我拿来牙膏一整瓶挤在他烫伤的腿上,他的哭声更加强烈,声音甚至有些沙哑,刺耳的哭声引来了邻居前来,那些大妈小婶看见顿觉可怜,有找冰块的、有找湿毛巾的、有去叫我父母的,而我,愣在一旁什么都不敢做,十几分钟后,父母回来了,我低着头手足无措站在一边不说话,母亲抱着弟弟安慰他不哭,父亲整理好三轮车准备带他去医院。去的时候只有三个人,父亲母亲和弟弟,我不敢去,站在路边看着他们在我视线中消失,那一刻,我蹲在路边痛彻心扉。
  夜色渐晚,我站在家门口守望着他们回来,机动车的响声在静谧的黑夜里听得那么清晰,那么心痛。到了家,弟弟被毛毯裹着,母亲抱着他,隐约听得见他的梦中呓语。
  “妈,弟怎么样了?”我忍了好久,且迫不及待。
  “没有大碍了,上了膏药,用不了多久就会好的”。我听见母亲沙哑的声音,明显是过度哭的结果。我看见母亲的眼丝血红,那分明是流泪后的痕迹。
  “希望伤好了之后不要留下疤痕才好”,父亲抽着廉价的土烟叹着气。
  疤痕?我不敢想象这种后果。倘若如此,我这个哥哥还能做些什么?他的一生都毁在我的手上,他的想当兵的梦也被我毁灭殆尽。
  父亲感觉到了我的情绪,摸着我的头,“没办法,这就是命”!
  用父亲的话来说,弟弟没有我的运气好,他似乎从小就是一个被命运摒弃的孩子。和他的同样年纪的孩子尽情地奔跑嬉戏,而他的活动范围不过是一张床和母亲的脊背,农忙的时候,我才能代替母亲。
  在后来的大半年时间里,在我背他的时间里,陪他去他想去的地方,去看他想看的事物。有时候背着他路过其他玩耍的孩子,我明明看得出他期望的眼神
  “哥哥,我什么时候可以和他们一样玩”
  “很快的,再过一段时间你也可以活蹦乱跳的。”我努力使自己平静地告诉他。他或许是知道的,以至于在后来的半年时间里再也未曾提过此类事情。
  将半年的时间苦苦熬过,他腿上的纱布解开的时候,家人默默祈祷不要留下疤痕,还好上天眷怜。那一刻,母亲泪流满面,父亲抽着旱烟微笑,而我,则是在心底做了决定:以后我会保护他。
  他后来说,那段时间他错过了很多,但也明白了得到了很多,倘若没有那次事故,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明白哥哥的脊背在背弟弟的时候,可以那么宽厚、那么温暖、那么刻人心扉。
  那个时候,我开始处处让着他、宠着他,以至于他总是执掌一切大权和我对着干。但只要他每叫我一次“哥哥”,便觉得他好像从来没有做错过些什么。
  后来他上了小学,他对知识的渴求超乎我的想象,大概那时的他也是一个没有屈服过的孩子。放学后的他会费尽心思地讨好我,让我给他讲题,帮他审阅作业,还会用心绘画很多东西拿来给我看。
  只是命运的捉弄好像永无止休,它紧扼着你的咽喉,不给你分秒的机会去喘息。他读中学的时候我即将参加高考。读中学的他会让我看他写的作文、学期总结和计划,让我看他不敢交给妈妈的成绩单,和我交谈、说他的打算和想法。所有的他的成长中有过的拼命挣扎都清晰地烙在了我的心底,让我常常心疼和怨怼。终于没能挣破这层紧缚在身上的厚茧,但他从来没有轻言自弃和彻底绝望,只是从此停止了随波漂浮,企图去捅破别的出路。
  弟弟没有参加中考,我知道其中并不是他一个人的意愿,但是他把责任全部推在自己身上。然后开始沉沦,出格的顽皮、倔强的败类,在学校惹是生非而被人三番两次找上家门。他说明知道结果,待在学校只是浪费时间和金钱,没有意义。他最终脱离了教育,脱离了那个给过他无数想象和希望的机制。我曾苦口婆心的劝导他,想让他参加中考,曾在电话里不停地央求妈妈,我费尽心思的想要让他去那个点化润泽了我生命的学校,但在命运的摆布面前,我们都显得太过渺小。
  清楚地记得弟弟那天的眼神,那似烈火一般灼热的目光让我不敢去与之对望。我确信那个时候的他是怨恨和责怪爸爸的,以至于抛却了十几年的尊重和敬畏。那段日子家里的气氛特别的糟糕,几乎每个人的眼眶都是红润的。我不知道对于我自己而言当时到底是否理解父亲,或者是在以何种方式去理解他。但我相信我们都在以自己认为正确的方式去爱护着弟弟。像对待弟弟一样,对于父亲我从来没有过真正的责怨,有的只是心疼。父亲是个不会和不善表达心声的人,他在被千人指万人责中的沉默一定有他难言的理由或者苦衷。我和弟弟都是他生命力的晚来者,他的疼爱自然比别人多了那么一些小心翼翼;更是让他不放心将我们放行远走天涯遭受苦难;还有一个所有人都不去言明的隐因便是当时又逢我升大学,微薄的资金根本无法同时满足我们两个人。我相信那样的爱从来都没有私心,唯一的私心只是爱本身。我不知道弟弟后来还怪不怪父亲,有没有开始像我一样有那么一点点的理解和心疼那个脾性暴烈而又沉默少语的大男人。
  辍学的事情就那样不了了之,弟弟背起了的苦行囊,比之前多出了一份韧劲,那样的品性与他稚嫩的面庞一点也不相匹。弟弟跟着同村的叔学习电焊,一个人天性里的聪慧是不会被轻易磨灭的。两个多月就熟知了所有程序和技能,但他没有单干,用父亲的话说,是为了报恩。
  如今,弟弟十八岁。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心热爱那个职业,更多的应该只是为了日后谋生。两年间的跌跌撞撞,除了我能看到的那些,他一定还承受了很多难言的委屈和磨难,时间把他打磨的那样井井有条而且强壮有力,丝毫显露不出一个十七八岁的孩子应有的轻狂、做事上的沉稳、交际上的老练、思想上的成熟。所有这些他终于习得的品质让我不知该喜该忧,我自然是愿意他日渐优秀的,但每次看到同他相仿年岁的孩子们清澈的容颜,便会觉得所有的这些对他而言都来得太早太突然。会常常怀念之前那个有点懵懂羞涩的男孩。
  现在的我求学在外,很少回家。他在云南,两地分隔,不再有那么多的机会能和弟弟谈心,偶尔上网聊天打电话,每次我总是尽量找机会和他交谈,杂七杂八的问他吃穿、问他在外的行事和交往、问他活计的进展状况,很欣慰每次询问道这些时他还是那样愿意向我倾诉和交谈。
  就像有些灵魂注定是高贵的,我相信他的生命始终是向上的,无论命运将他拿捏的如何低俗和卑微。这个小时候差点被我弄残,又被父亲强迫辍学,让我觉得无尽亏欠和心疼的男孩,我喜欢听他一声声的叫我“哥哥”。总觉得那个称呼里有太多的故事和回忆。
  也许几年以后我们都将拥有各自的家庭,不会像现在这样没有拘束和牵绊,会去疼惜与生命本不相干的人和被人疼惜,不会再有这么多的时间和心思用来胡闹。终有一天我们会遇到各自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也许那样的感情终会超越当下生命中所有的这一切,但我相信无论是时间也好、爱情也罢、还是别的什么东西,这种血脉亲情将永远也不会被淡化或者割断,时间从来都只会让厚重的东西越来越厚重。
  多年以后,待到他为人夫、为人父,不再有现在的热烈和昂扬;而我褪去了当下的愁苦和烦忧,他还能像现在这样叫我“哥哥”,而我也还能像现在一样、或者比现在更加疼爱他。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一幅画面。
  

打赏 赞(0)
微信
支付宝
微信二维码图片

微信扫描二维码打赏

支付宝二维码图片

支付宝扫描二维码打赏

You may also like...

发表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