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爱*戏言 – 女娲资源

友*爱*戏言

  他从来都不敢说,只因他爱的太深,他爱的太深,只因他从未爱过。
  东莞百一电子厂,位于东莞市大朗镇松柏朗管理区新园二路,厂房面积56200㎡,占地面积95亩。厂房分四层,一楼是机械加工,二楼生产产品里的电板,三楼是组装,四楼是仓库。
  他的故事是在三楼发生的,因为他在三楼工作。
  三楼实际上分为组装和后段。但不论是组装还是后段都是一样的,只要是上班的时候,不论何时何地总是有各种声音充斥和击打你的耳膜,有说话声,吵架声,男孩女孩的打情骂俏声,打螺丝的声音,测漏的声音…
  总之不论哪一样声音都让人不得安宁甚至让人反感。在这种情况这种时候这种场合要想能做到闹中取静,心如止水。这样的理想简直比梦还遥远。
  但凡事总难免有例外的时候.就算是一个女人一个月也难免会有那么几天的时候
  在后段,测漏的那个男孩子就是一个难免的例外。
  他明明坐在那里,但给人的距离却好遥远,远的好像在天涯之外,又仿佛与万事万物隔绝,连周围的声音也隔绝了。
  他叫陈烈,确切的说他并不是个男孩子,他是个男人。因为他今年二十。
  二十岁的他少了一份二十岁应有的活力,却多了一份二十岁不应有的成熟。
  他是沉默的。
  他本不是一个沉默的人,可他偏偏沉默。
  他自己也不记得什么时候沉默了,之后就慢慢的习惯沉默,最后他似乎就活在沉默里了。
  他也是寂寞的。
  一个沉默的人,也是一个寂寞的人。很多时候沉默和寂寞就像是他的影子一样如影随形挥之不去。让他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历经沧桑的老人已经看透了俗世的一切世态炎凉。
  他并不是个很会享受的人,但此时的坐姿似乎很享受。。。
  以前他常说:任何时候,每个人都应该对自己好一点的。所以,当我可以坐着时,我绝不站着,我可以躺着时,我就绝不坐着。
  他现在的坐姿可以看的出来他的确对自己很好,他是斜躺坐在那里的。以一只手托着脑袋,那姿势有种漫不经心的慵懒。
  测漏是件很轻松的事情,但他却不喜欢测漏,甚至讨厌测漏。
  他喜欢很多人都不喜欢的工位–打螺丝。
  可惜…他想打螺丝,老大偏偏不让他打螺丝。他不喜欢测漏。老大偏偏指定他测漏。
  老大的理由很坚决:我只看好你。
  这个世界上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就是这样子的,很多你不愿意做,你不想做的事偏偏是你非做不可,不得不做的事。让你毫无选择的余地。
  都只是为了一个很简单,很无奈,很悲哀的理由–生存。
  是的。是生存。生存的确是件很无奈,很悲哀的事。
  这不仅仅是他的悲哀,无奈。更是这世上大多数人的悲哀,无奈。事实上他上班时的慵懒只是因工位不满小情绪所流露出来的无声抗议罢了
  上班时总是有意无意的看手机似乎是所有人共同的习惯。
  陈烈并不是一个有时间观念的人,但他也时常拿手机看时间,他只是看时间而已。
  上班玩手机是会被记过的。
  他知道这一点,了解这一点,所以他遵守着一点。
  他有两个QQ,但是他却很少上。因为他知道,就算上Q也不会有人理他,他也不会去理会任何人。
  很多时候,他常在想:到底是这个世界遗忘了他,还是他不要这个世界呢?
  “咣当”
  一声很清脆的声音传来,周围几个人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除了陈烈
  陈烈的反应其实并不慢,在思想上他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但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作出反应。
  他知道掉的东西是什么。是测漏用的铜棒。
  所以在响声过后的几秒之后,他才机械般的把头扭转成九十度。就像是一具机器人很迟缓的扭过头。动作有种说不出的呆板生硬,更带有一丝漠不关心的样子。
  他并没有看到掉在地上的东西,却看到了一只手,一只男人的手。铜棒就在他手里。
  在他旁边的工位叫压盖。压盖机是件很残忍无情的机器,就像百一厂工资单上的工资数目一样,一样的残忍无情。
  这样一件残忍无情的机器压碎手指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容易的就像用一把锋利的菜刀去切一块豆腐一样容易。
  这个递给他铜棒的男人做的工位就是压盖。
  他知道这个男人叫曾海渺,但他对男人不感兴趣。
  所以他又机械般的回头,就好像刚才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
  “你应该感谢我的”?铜棒放在陈烈面前的同时,也响起了曾海渺的声音。充满笑意的声音。
  陈烈再回头看向曾海渺,用一种很冷漠的语气说“我为什么要感谢你?”
  他的语气很慢,对待陌生人他的语气通常都很慢也很冷。仿佛怕说错每一个字。
  他很少错的,因为他很少说。一个很少说的人自然就很少错。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怕错,还是因为错的太多,错怕了呢?
  曾海渺愣愣的看着陈烈,表情中有充满惊讶。
  他后来跟朋友是这么形容陈烈的:我见过不少人,但从来也没见过他这种人。因为他的语气是冷的,冷的不带丝毫感情,就一如他的表情一样。他的表情也是冷的,冷的就如一块终年不化的冰雪。
  “那他的眼神呢?眼神是最容易流露情感的地方”。
  “我看不出,当时我跟他对视了几秒,可是我什么都看不出来”。因为他的眼神是空洞的,是深邃的。深邃的如百丈寒潭的死水。空洞的如宇宙的黑洞。一片虚无,一片黑暗”。黑暗岂非什么都看不见,虚无岂非什么都没有。
  “所以你才决定了解他。因为你是个有好奇心的人,而陈烈就像是个神秘的原始大森林。越神秘你就越好奇,明明知道这个“森林”里可能有吃人的野兽,致命的陷阱,但还是能吸引很多冒险者去探索,而你恰恰就是这一类的冒险者”。
  “是的,当时的情况确实是这样子的。”
  曾海渺的笑容僵在那里。但马上整理了一下表情问道:“你知不知道,刚才你的东西掉了”。
  “我知道”。陈烈的语气依旧,依旧冷的不带丝毫感情。
  “那你有没有看到,是我帮你把东西捡起来的呢”?曾海渺笑着说
  “我不是瞎子”。
  曾海渺又愣住了,连笑容也愣住了。但他还是再问了一句:“那你还不感谢我”?
  陈烈冷冷的看着他,忽然问了一句很奇怪的话“你说,猫要不要感谢狗呢”?
  “猫为什么要感谢狗”?曾海渺一脸茫然。
  陈烈很快就回答了他的问题“因为狗也会拿耗子”。语气虽冷却很平淡,绝对没有一丝讥讽和不屑,因为他只是在叙述一件事实而已。
  曾海渺略一思索,马上明白过来了。他的表情明显闪过一丝不悦“你在怪我多管闲事”?
  陈烈并没有直接作出回答,只是把话题带回到上一个话题“其实我不是不想感谢你,是你叫我感谢你,所以我不能感谢你,也不可以感谢你”。
  “如果你不叫我感谢你,或者你不说,我反倒要感谢你不可,而且非感谢你不可”陈烈接着说道。
  “我不懂”。曾海渺满头雾水
  “比如说,你请搬家公司帮你搬家,你需要感谢他吗?”陈烈的语气还是很冷,却多了一种高深莫测的味道。
  “你当然不需要感谢他,因为搬家公司是为了钱才帮你搬家的,所以你们之间只存在着一种合作关系,一种利益关系,不存在谁帮谁,谁谢谁。”陈烈并没有让他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
  “我还是不懂”。曾海渺显然迷糊了。
  陈烈冷冷的看着他,表情没有不耐烦或失望的样子。或者是因为他除了冷,就再也没有其他的表情了。
  然后又接着解释:“你想要我谢你所以你才帮我。就像是搬家公司为了钱才帮你搬家一样。所以我不能谢你。因为一个人如果是为了要得到什么或者达到某些目的才去帮人,那种人未免他自私了”。陈烈边说边冷冷的盯着曾海渺。
  曾海渺似乎懂了,因为他虽然在笑着,但笑容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尴尬。
  “朋友,你这话似乎太不近人情了吧”?曾海渺仿佛有点生气。
  朋友。多么可贵的一个词啊。
  在听到这个词的一刹那,陈烈整个人微微颤动了一下。就像是被电击一样。
  也就在那一刹那陈烈的眼神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就如刹那的流星闪过,瞬间隐没在无边的黑暗里。
  但他的话依然那么冷的不带感情“我们不是朋友,我们彼此连名字都不知道又怎么能算朋友呢”?
  曾海渺又一愣,突然站了起来,抬头去看头顶上的SOP。
  上岗证上面记录了该岗位人的名字,工号及工作岗位名称。就挂在SOP旁边。
  “陈烈,你叫陈烈,我知道你叫陈烈了”。曾海渺的语气很兴奋,就像捡到金子一样。
  但之后他却兴奋不起来了。
  因为陈烈说了这样一句话“刘德华,我知道刘德华。刘德华也不是我朋友”。
  谈话似乎结束了。
  有时候看似结束了的结束其实并未结束。只是看你想不想结束而已。
  陈烈突然伸出了手“我们虽然不是朋友,但我们不妨交个朋友。”他的语气似乎不再冷冷的了,而是淡淡的,眼神透露着诚恳。只是表情依旧。
  曾海渺迟疑了一瞬间之后,两只手紧握在一起。
  在那一刻陈烈的嘴角似乎抽动了一下,朋友就像是一股暖流,在慢慢融化他那附着在面上的寒冰。
  没有人知道他的嘴角为什么会抽动一下,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但那感觉似乎又是那么的陌生。
  那是笑容,虽然那一丝笑容没有人察觉到,但他自己不能否认,他的确笑了。
  有了朋友,就有了笑。
  曾海渺其实不应该叫曾海渺。应该叫曾海量。因为他说他曾经连喝七八瓶啤酒,和几大碗白酒再跟朋友打了一晚上麻将。最后还赢了一点钱。
  虽然只是听他这么说,但陈烈还是相信他。
  因为他们是朋友,陈烈相信朋友。
  最近他们走的越来越近了,近的有点…
  友情,是的。这就是友情。
  友情没有爱情的轰烈。但很多时候却远比爱情更亲密,更缠绵。他们给人的感觉只差没有搂在一起了。
  这只是因为他太需要友情了,他也渴望友情。
  那么…爱情呢?他是否也像渴望友情一样渴望爱情?
  是的。在心里他是无疑是承认的。只是他绝不会说出来,更不会承认。所以绝不会有人知道。
  幸好不会有人知道。
  为什么?
  因为他会脸红的。
  上班。不论对谁来说都是一种无奈。每天不断的重复着同一个动作,单调而乏味。这不仅仅是肉体上的痛苦,更是精神上的折磨。
  尤其是上夜班更甚。
  陈烈上的是夜班
  上夜班时一件很困苦很疲劳的事情。白天睡不好,晚上夜难熬。几乎每个晚上打瞌睡都成了家常便饭。
  但陈烈不同,不管白班夜班,他始终依旧,冷而沉默。绝看不出他有一丝疲倦的样子。
  他真的不疲倦吗?
  不是的。他只是从来都不说而已。任何时候,他总是尽量让自己的言行举止优雅而优美。绝不会让别人看着有不舒服的感觉。
  别人真有在意他么?
  没有。别人都很忙,根本没时间看他。只是他自己心里作祟而已
  。
  “你怎么不说话啊”?旁边的曾海渺似乎受不了这喧闹中的沉默,开口问道。
  陈烈回头看着他,淡淡的道“我是来上班的,不是来说话的”。
  这几天的接触了解,他的表情依旧,只是说话的语气不再冷了,而是淡淡的。因为他认为君子之交淡如水。说话就是要这样淡淡的
  。
  “上班也可以说话的”。曾海渺提醒道。
  陈烈端正了一下坐姿,反问道“我现在是不是在说话啊”?
  “是的”。曾海渺回答
  “那你又说我不说话”?陈烈显得很无辜。
  曾海渺苦笑,说“但是你之前没有说话啊”。
  陈烈盯着他,淡淡的眼神,淡淡的语气“每个人都有沉默的时候。我说话的时候,你在沉默,我也没说你不说话啊”。
  曾海渺:….
  “那个女孩子长的不错哦”。曾海渺似乎觉得没必要继续这个话题,就把话题转移到不远处的一个女孩只身上。
  “嗯”。
  曾海渺笑了,笑的很诡异。“我知道你最近一直在盯着她”。
  “你吃醋”?陈烈的回答简短而直接。
  曾海渺笑着说“光看着有什么用啊,喜欢人家就去追啊”。
  “我有说我喜欢她吗?我有必要追她吗?”陈烈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你不喜欢她”?曾海渺显得很惊讶。
  陈烈显然很不愿意面对这个问题,但还是漫不经心的回答“就算我喜欢吃猪肉,我也不必再家里养一头猪吧”?
  曾海渺略一沉思。笑道:“我知道你的想法”。
  “你知道”?陈烈惊讶
  “她看起来比你高,所以你很自卑。明明喜欢却不敢追,甚至都不好意思承认”。曾海渺显得很自豪。
  陈烈沉默着。表情依旧,只是眼神黯然。
  曾海渺看着陈烈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故作同情的说“其实也没什么。所谓身高不是距离,年龄不是障碍。喜欢的话就放手去追吧”
  。
  沉默依旧,依旧沉默。
  “你不追,我可去追了。”曾海渺显得很不耐烦。
  陈烈冷冷的看着他,突然问了一句很奇怪的话“你一定是觉得你的刀法练得不错了”。
  “刀法”?曾海渺不解。
  陈烈侧着头盯着测漏机,淡淡的说道“激将法一向是我用来对付别人的招数。你用激将法对付我,无异于在关公面前耍大刀”。
  “而一个敢在关公面前耍大刀的人,一定是一个自认刀法很了不
  起的人”。陈烈加强了语气继续说道。
  “好..冷”。曾海渺搓着双臂颤抖的说。
  “你到底追不追啊?”曾海渺关怀道。
  陈烈迟疑了一会,“我有说不追吗”?
  “那你就是想追了”。曾海渺显得很兴奋。
  陈烈沉默….
  宿舍,总是给人一种感觉。脏,乱,差。
  尤其是男宿舍。
  下班吃了早餐回到男宿舍的时候已经是八点多了。望着自己的那张乱的不堪入目还充满浓烈汗臭的床,陈烈显得不以为然。
  他认为一张不乱又没有汗臭味的床绝不是一张男人的床,也不够资格称之为男人的床。
  陈烈是男人,躺在一张男人的床上,他觉得自己很男人。
  平时他都睡得很香。但今天…
  他突然发现有点睡不着。
  他有心事,他在想心事。
  但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一个人想的太多就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
  就像是选择一样。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有一个选择的时候你可以选择,当有两个选择,甚至更多的选择的时候。你就没有选择了。因为选择太多了就不知道怎么选择了。
  仔细整理了一下思路,陈烈惊讶的发现他想的最多的不是工作,
  不是游戏。
  居然是“她”。
  每天下午起床吃完饭后他都会点支烟静静的坐在树下,看着上白班的人下班。
  抽烟是他最近才学会的,是跟一个朋友学的。只是那个朋友早已走了。
  音乐在很多时候都是一种愉悦心情的好方法。
  他沉默,他也寂寞,所以他也经常听音乐,他听得都是粤语歌曲。
  现在他在听的就是一首粤语歌曲,是陈奕迅的《浮夸》。
  “这是一首粤语歌,你听的懂”?曾海渺带着满脸的疑问走过来问道。
  陈烈回头看着他,淡淡的说“我说的比他唱的好听”。
  “你是广东人么”?曾海渺问道。
  虽然他们认识好几天了,但还没真正仔细的了解对方的户籍。
  陈烈并没有回答他,只是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刘德华的英文歌唱的不错,你说刘德华是中国人还是英国人呢”。
  “中国”。曾海渺不假思索的说。
  “是的。唱英文歌的可以是中国人,会说粤语的难道一定要是广东人么”?陈烈淡淡的说。
  “你为什么总是说刘德华啊,刘德华是你偶像啊?”曾海渺有点生气。
  “他不是,谢霆锋才是。”
  “那你怎么不说谢霆锋啊”。
  “我不能说谢霆锋”
  “为什么”
  “因为他是我偶像。所以我只会把他放在心里,不会把他挂在嘴上”。
  曾海渺若有所思。
  “我以为你是为了她才苦练粤语的呢”?曾海渺笑道。
  “她”?陈烈疑惑的看着曾海渺。
  “就是你喜欢的那个她”。
  “她是广东人”?
  “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她的名字”?
  “我不知道”。
  “你知道什么”?
  “我什么也不知道”。
  曾海渺叹了口气说:“你什么也不知道还想去追她。到时候你向她表白了之后,她抱着个孩子叫你叔叔那就幽默了。”
  陈烈面沉如水,空洞而深邃的眼神望向远方。问道“你说,百一的围墙有多高?”
  “不高啊。两.三米左右吧”。对于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曾海渺本来不想回答的。但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陈烈有点发愣,喃喃道“是啊,不高。如果在墙角种一株红杏的话,假以时日,一定可以探出墙头之外”。
  面对这样一句莫名其妙的问题和答案。曾海渺显得很迷茫。
  “红杏出墙。你的意思是说,就算她有老公你也要让她红杏出墙”。曾海渺一脸惊讶和兴奋的样子。
  他在惊讶陈烈的想法。兴奋自己的聪明。
  马上他又镇定了,用一种很讥讽的语气说“就你这鸟样还想让人家红杏出墙”?
  陈烈冷冷的看着他。然后转身离开了。
  他没有挥一挥衣袖,因为他没有衣袖可挥。他穿的是短袖。
  他是背负双手走的。这个动作时跟谢霆锋学的。虽然这个走路姿势有点矫揉造作,有点东施效颦。
  但他总是自豪的以为这样走路更显得谦谦君子,温文儒雅。
  总之,只要能让自己觉得满意舒服,就算是行为傻一点。想法笨一点他也不会介意的。
  “你要去哪里?”后面响起曾海渺的声音。
  陈烈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说了五个字。
  “墙头等红杏”。
  《待续》
  夜。漆黑的夜。
  夜班。
  夜班并不漆黑,但在这灯火通明且喧哗热闹的厂房里,陈烈好像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
  周围似乎一片漆黑,一片寂静。
  他的心呢?
  难道也是一片黑暗,一片寂静?
  突然他的眼神中闪烁着一丝异样的光芒。
  是她。她刚从对面经过。
  望着她路过的背影,陈烈的眼神有点痴。
  “她还会再过来的”。陈烈内心呼喊着。
  “她会不会顺便停留或者有意无意的看我一眼呢?”陈烈自作多情的陶醉着。
  ……..
  望着她再次路过的背影。
  陈烈的眼神黯然了…
  此时,他不经意的想起了一首诗。
  那轻快地脚步声
  是一个美丽的错误
  她不是归人,只是过客。
  “过客,匆匆的过客,过客匆匆。”陈烈苦笑。
  “她又过去了”。曾海渺略带嘲笑的说道。他似乎很喜欢看着陈烈失落的样子。
  “你很喜欢笑”?陈烈冷冷的问道。
  曾海渺笑着看着他“我的确喜欢笑,而且现在的情况确很好笑”。
  “你应该笑的。因为你现在不笑,以后笑的机会恐怕就不多了”。陈烈盯着自己紧握的拳头一字一顿的道。
  愤怒就像如在弦的箭,又似将爆发未爆发的火山一样。
  任何人都应该看得出这是一种愤怒,一种极端的愤怒。一种努力想克制却又似乎已到了无法克制的愤怒。
  所以任何人在这种情况下都应该有一种自知之明,一种沉默的自知之明。
  但曾海渺不同….
  他反而笑的更开心了。
  他难道不怕?
  不是的。他了解陈烈,他也知道陈烈并不是那种随时就会愤怒的人。此时的愤怒只是一种故作的姿态而已。仅此而已。
  陈烈沉默着。
  曾海渺大笑着。
  …..
  “你想放弃了么”?曾海渺关怀的问道。
  “我为什么要放弃”?
  “你不放弃还想怎样?人家都不看你一眼”。
  “别人也许会,但是我一定不会”。
  “为什么”?
  “因为我是陈烈。陈烈不是别人”。
  曾海渺若有所思。陈烈的话很多时候都很难让人理解。看似很矛盾,但偏偏又似乎有些道理。
  曾海渺一本正经的问道“你有把握么?”
  “我没有”。陈烈的回答很简洁。
  曾海渺一愣“那你还追”?
  陈烈沉默了一瞬,说“昨天下午吃晚饭的时候,我打了一大碗饭,担心吃不完。当时就和现在一样,一点把握也没有,一点信心也没有”。
  “那后来呢”?曾海渺对于这样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似乎充满了好奇。
  “后来我不但吃完了那一大碗饭,还喝了一大碗汤”。陈烈回答道。
  曾海渺揶揄道“那你一定吃的很饱了。”
  “这关追她什么事啊”。曾海渺显得有些激动。
  陈烈看着他,眼神流露出一丝无奈“其实我想说的是,一个人做事如果太有把握反而会因为大意做不成,做不好。相反,如果你没有信心,没有把握。你就会不遗余力的去做那样反而容易成功。”
  曾海渺苦笑“这些话你可以直说的,没必要这样拐弯抹角吧”。
  “不行,别人也许可以,但是我一定不行。”
  “为什么”
  “因为我是陈烈,陈烈不是别人”。
  “我晕”
  …….
  曾海渺一脸疑惑的看着陈烈问道“我有点想不通。实在想不通。
  ”
  “你想不通什么”陈烈反问。
  “前几天你还满不在乎的说什么猪肉什么来着,今天态度又这么坚决了呢?”曾海渺说道。
  陈烈犹豫了一会“其实我之所以这么坚决是因为三个人。”
  “三个人”?
  “是的”
  “是哪三个人”?
  “是她.我.你”。
  “我,关我什么事啊”?
  “不关你的事,但是你也有责任”。
  曾海渺彻底迷糊了“我有什么责任啊”?
  陈烈无奈的看着曾海渺说“我之所以关注她是因为她偶尔有意无意的看着我,其实也许不是在看我,或者只是看向我这边。而我…陈烈又是一个喜欢自作多情的人。至少很多时候都是….”。
  他本来想说我自己的。到那突然改成陈烈。总之只要是让他自己面子过不去的话,他总是会说陈烈。因为他认为这世上有很多叫陈烈的人,但却只有一个我自己。
  曾海渺大笑“你倒是很了解自己的。但也不关我的事啊。”
  “这还不关你的事,如果不是你一直在推波助澜,煽风点火。我最多只是保持着欣赏的心态远远地注视着她。”陈列的语气有些淡淡的激动。
  “这叫暗恋”。曾海渺笑说
  “我知道”
  “难道你就打算一直暗恋下去。”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想我会”。
  “那现在为什么不会了呢”?
  陈烈沉思了一瞬,说“付出去的感情,只能停止,不能收回。”
  “既然不能收回,我就只能继续付出”。陈烈接着道。
  曾海渺白了陈烈一眼,“你付出过?你付出过什么?”
  陈烈沉默。
  “如果你现在敢冲过去向她表白的话,那才叫付出。”曾海渺很激动。
  陈烈无奈,说“我也想,只是…”
  曾海渺解释说“只是你怕”。
  陈烈黯然道。“是的,我怕。因为说出表白之类的话是要负责任的。”
  “你不想负责任”?
  “其实,我是个负责任的人,我只是怕我负不起这个责任”。陈烈解释说。
  曾海渺讥讽的问道“你难道就没有不负责任的时候”。
  “有”。
  “什么时候”?
  “说谎的时候”。
  “你也会说谎”?
  “那就要看有没有必要了”。
  “什么时候才有必要。”
  “我现在有必要告诉你一件没有必要的事情”。
  “什么事情”?
  陈烈一字一顿的道“我没有必要告诉你”。
  曾海渺“….”。
  沉默良久。
  “你盯着我干嘛”陈烈看着曾海渺游离在自己身上的眼睛问道
  曾海渺的目光又停留了一会说“你如果想吸引她的注意力的话,我觉得你应该穿的时尚一点”。
  陈烈苦笑“我的衣着的确不够时尚,都是地摊货。全身加起来还不到一百块,包括厂服在内”。
  曾海渺释然“正所谓人靠衣装嘛,难怪她不看你。”
  陈烈正色道“你错了。我穿衣服只求合身,不求好看。因为这是我自己的事,自私一点也无妨”。
  “傻逼”曾海渺骂道。
  陈烈不以为然接着说“现在的男孩女孩都追求时尚。用漂亮的衣着来装饰自己。却不知效果却适得其反”。
  “我不懂”曾海渺茫然。
  “一个人的衣着太华丽了。别人只会注意他的衣着二忽略了他的人。衣着就成了鲜花,自己本人就成了装饰鲜花的绿叶。那时就不是衣衬托人,而是人衬托衣了”。陈烈解释。
  “有道理”。
  陈烈有点沾沾自喜“我之所以穿的老土。就是不想让衣服的鲜艳盖过我的辉煌。那样别人就只会重视我的人,而忽视我的衣着。因为我的衣着根本不屑一顾。”
  “佩服,这样的歪理你都想的出。”曾海渺竖起大拇指说。
  “周围都是一些穿着华丽名牌衣服的人,这样的人太多了就会变得很普遍很平常了。我穿的老土就是用平凡显示出自己的不平凡。就好像周围都是黄金,在黄金堆里一堆沙子反而变得刚引人瞩目了。你说是吧?”这段话很长。陈烈说的很快很吃力。
  曾海渺苦笑着摇头。他什么都没有再说,因为他已经彻底无语了
  。
  星期天放假。天气还真TMD不错。热的让人无语。对于上夜班的人来说更是…..
  今天的他忽然心血来潮咬牙买了一件衣服。一件89块钱的白色短袖。他觉得自己很奢侈。
  他本来不喜欢白色的、因为他总认为白色衣服脏了比较难洗。他喜欢黑色。
  黑如瞳孔的黑,如眼神空洞的黑。
  黑色就像是他那内心深处的阴影一样。
  白色象征着活力,光明。但并未让他充满活力的活在光明下。在他的心里只有黑暗,只有阴影
  他之所以忽然喜欢白色是因为西门吹雪。白衣胜雪的西门吹雪。
  他喜欢他。
  他不想沉默却偏偏沉默或多或少也是因为他。
  西门吹雪的冷酷在他心里已经扎下了根。很多时候他都幻想能成为西门吹雪一样的人。哪怕影子也行。
  慢慢的沉默的他,变得更冷漠。
  他并不是个沉默的人,很多时候他也需要别人的理解和认可。他也很想说话。但每次想说的时候。内心却充满矛盾和冲突:我很酷,我不屑与他人为伍。
  他可以改变现状的,可他愿意这样活着,宁愿这样活着。
  他是在折磨自己,亦或者在惩罚自己呢?
  痛苦的记忆就像是一道久久未能愈合的伤疤,揭一次,痛一次。但他也愿意这样记忆着,这样痛着。
  因为只有这样痛着,才可以让他在自己觉得自己还活着。还有知觉。
  真正没有阴影和烦恼的时候是在他玩游戏的时候。所以很多时候他都活在游戏里。
  百一厂离最近的网吧并不远,也不近。为了有精神上夜班。放假的晚上通宵上网似乎是很明智的选择。
  他们玩的是传奇世界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曾海渺也跟着玩起了传奇世界陈烈的想法比较偏激。兴趣却很单一。自学会玩《传奇世界》以来他一直玩的就是这款网络游戏,至今已有7年多了
  动感网吧的价钱还算公道合理,至少晚上通宵的费用合理。十五块钱八小时比起白天上网四元一小时合理的多,划算的多,也惬意的多。
  他们此时就在玩着传奇世界。
  只是陈烈似乎有点坐立不安,眼神四处游离。似在寻找。又似在期待。
  他在寻找什么?期待什么?
  难道…?
  如果你问他,他是绝对不会说的。就算你猜出来了他也一定不会承认。
  至少嘴上不会承认。
  “你在找你的菜么?”曾海渺嘲笑道。
  菜是最近曾海渺对“她”的一个称呼。刚开始陈烈还有点不适应,嘴上会小声的反驳几句。到后来似乎接受了这种称呼。
  陈烈刻意不去看曾海渺,也不知是因为心虚还是脸红“她一定不会来的,如果你敢跟我打赌。赌多少我都跟你赌。”
  曾海渺惊讶“你那么自信”。
  陈烈的眼神流露出一丝得意“因为我知道”。
  “你知道”?
  “她还未成年,也许她也不会上网。而且我还知道她也和我一样是第二次进百一。”
  “你还知道什么。?”
  “大概就这么多了。”
  曾海渺笑了“如果我猜的没错。这一定不是你自己打听出来的。”
  陈烈惊讶“你那么自信”。
  曾海渺疑惑“你是怎么知道的?”
  陈烈注视着曾海渺,说“人有六觉。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及感觉…..”
  “觉你妹,再觉下去我让你没知觉”。曾海渺打断陈烈的话激动的说道。
  他最恼火的就是陈烈说话的这种腔调。总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陈烈罔若未闻,接着说道“我的视力不错,听力也很好。”
  曾海渺略一思索,笑道“原来你是偷听的。”
  陈烈沉默….
  曾海渺打破沉默,“这是一种进步,我们要庆祝一下。”
  “这的确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陈烈赞同道。
  他们是吃烧烤庆祝的。只不过最后结账的是曾海渺。
  回来的路上陈烈总结了一句话“我是个很被动的人,现在才知道被动也有被动的好处。”
  “什么好处”?
  陈烈笑着说。“被动的去请客有的时候可以不用买单。”
  曾海渺愣愣的看着陈烈,表情充满惊奇。就像发现了新大陆。
  陈烈一直很少笑。而且他的笑很奇特。他笑起来的时候嘴巴是闭成一条直线的。如果你见过笑不漏齿的人,你就不难想象他的笑容。
  只是现在他的笑又有所不同,因为他的眉头似乎也有表情。他笑起来眉头是皱起来的。像是在苦笑一样,但又带点嘲笑的味道。
  他在苦笑什么?是否是经历了太多不开心的事,所以连笑的时候眉头都充满痛苦的感觉。
  他在嘲笑什么?他真正可以嘲笑的人也许就是他自己吧。
  这个世上有各种各样的人,有男人,女人,老人也有小孩….他们似乎都有一个共同点。
  不管男人,女人,老人和小孩。总会有那么几个是戴着眼镜的。
  陈烈的线上也有一个戴着眼镜的人,为了方便称呼,大家都叫他眼镜。
  陈烈刚来百一的时候和他一起测漏。可以算是搭档。而且交情还不错。
  只是现在陈烈却很不喜欢眼镜。并不是因为眼镜人不行也不是因为眼镜有对不起他的地方。
  而是…..爱屋及乌。在另一个角度而言:恨也是一样的。
  因为陈烈发现在她的身边也有一个戴着眼镜的人,而且关系似乎很密切。
  此时陈烈正在冷冷的瞪着那个眼镜,冷酷的眼神就像是两把锋利而尖锐的刀子。彷佛要洞
  穿眼镜的心。
  曾海渺一直在旁边欣赏着这一幕。虽然她没有看到陈烈的表情,但他知道陈烈的表情一定
  很精彩。所以他笑的很开心。
  良久…..
  陈烈回过头来看着曾海渺,一脸的惋惜,又带着无限的感伤。
  他的表情和眼神是一样的,就像是他最忠实的朋友一样绝对不会出卖他的一丝情感,连情
  绪也是。他总是在不适当的时候用相反的情绪及表情来掩饰自己。
  曾海渺楞住了。他本以为陈烈的此时的表情会很冲动很愤怒。但现在他完全想错了。
  如果你问陈烈的话,他一定会告诉你:“我很被动,但我不冲动。”
  陈烈突然叹息“你说这么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这么会这么想不开呢”?
  曾海渺惊讶“想不开?谁想不开啊”?
  陈烈道“那个眼睛。”
  “他怎么想不开了”?
  “他难道不知道我在这里吗”?
  “他不知道”。
  “你难道不知道去告诉他么?”
  “这好像不关我的事”?
  “我们是朋友”、
  曾海渺大笑,笑的很愉快。说“如果是因为这件事我们可以不是朋友”。
  陈烈叹了口气。问道“你说,这附近有没有砖头厂”?
  “砖头?你买砖头干嘛”?曾海渺很吃惊。
  陈烈冷酷的眼神充满杀机“我想买块砖头,明天就去拍死眼镜”。
  曾海渺笑了。说“杀人要及时,时过境迁之后杀与不杀都没有意义了。”
  “没有意义”?
  曾海渺笑说“夜长梦多。一个晚上可以发生很多事情的。一个寂寞的女人和一个寂寞的男人在一个寂寞的晚上也可以发生很多不寂寞的事”。
  “什么事情”?陈烈似乎还不太懂。
  曾海渺笑的很邪恶。“生米煮成熟饭这种事其实只需要几秒钟。如果眼镜生理上有什么问题,比如早泄。短短几秒钟就决定了很多事,也注定了很多事。”
  陈烈冷冷的瞪着曾海渺说“我现在不想拍死眼镜了。我想拍死….”
  “拍死谁?”
  “拍死你。”
  “为什么?”
  陈烈一字一顿的说道“对我而言,你说的这件事比这件事真实的发生还要残忍。”
  陈烈当然没有拍死曾海渺。如果你问他为什么。他一定会说“我们是朋友。”
  袁彪是个小胖子。人如其名,全身上下真的有一身膘。大家都叫他小胖。他是线上的助线相当于副组长。所以大家又叫他二胖。又因为他走路像在爬,大家又叫他二爬。
  陈烈刚来百一的时候小胖也和他一起测漏,算是他的另一个搭档。只是,日久见人心。后来才发现小胖的人不太行。
  陈烈一直是一个重情又淡情的人。当他认为你是他朋友的时候,他会跟你形影不离的在一起。
  但当你让他失望几次之后。他又会跟你形同陌路。
  只不过小胖确实是一个让人觉得失望的人。这一点曾海渺也认同。
  所以后来陈烈是这样评价小胖的:做他的敌人远比做他的朋友愉快的多。因为他是一个会
  令你失望的朋友。但他绝不会是一个令你失望的敌人。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友。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会没有什么朋友吧。
  “聊个毛啊,都堆了那么多”。
  小胖走过来的时候,他们并没有注意到。所以小胖突然而来,突然的开口说话。他们显得
  很惊讶,像是被吓了一跳。
  陈烈好面子。所以他故作镇定,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曾海渺也是一副不以为然且充满笑意的反问道“你难道不知道我压盖很快吗?”
  “我知道你压盖很快,但我也知道这机器压断手指也很快,和你压盖一样快。”小胖本来想讥讽几句,陈烈反倒先讥讽起来了。
  曾海渺似在沉默,又似在想反击的对策。
  看着曾海渺沉默的样子陈烈有一种报复的快感。本来深邃空洞的眼神也流露出一丝得意之色。只是他的表情依旧。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喜形于色的人。即使得意也不会流露于表面。
  “看到那边那个女孩子了吗”?曾海渺指着那个女孩子问小胖说。
  小胖看了一眼笑说“你是不是喜欢他。”
  曾海渺邪恶的笑了笑“我不喜欢她。我们也没什么关系。只是…”这句话是跟小胖说的,但他的眼睛却在看着陈烈。
  陈烈没有说话,他不喜欢在别人说话的时候插嘴。就正如他说话的时候也不喜欢别人插嘴一样。
  “你是说她和陈烈有关系?”小胖问道。
  曾海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那就要看你怎么看了。”
  “怎么看。”小胖迷茫。
  曾海渺沉默一瞬“站在性别的角度,他们是男人和女人的关系。而站在道德的角度,他们暂时还没有发生关系。”不知道什么时候曾海渺也学着陈烈的语气和态度说话了,甚至连神态也一样。
  小胖笑了“他有道德?”
  曾海渺又笑了“他当然有道德,如果没有的话…”
  “没有会怎么样”?小胖打断他的话问道。
  “他一定会去强奸她”。曾海渺大笑。笑的好邪恶。
  陈烈似乎什么都没有听到。由于测漏机指示灯的缘故,每次工作时他都会把日光灯关掉,所以测漏这个位置比较阴暗。他垂下了头,把脸埋在阴影里,他整个人似乎与阴影融为一体。
  此时他盯着流水线上流动的的产品。他似乎觉得这周围再也没有别的东西比这个好看了。
  真的吗?
  不是的。一个聪明的人就是要懂的在必要的时候不该看到的看不到,不该听到的听不到。陈烈知道这一点,懂得这一点。此时他似乎也做到了这一点。这个时候如果你问他。他一定会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甚至还要问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啊?
  小胖似乎笑够了说道“其实那个女的长的也不怎么样吧”。
  陈烈的脸色变了变开口问道“你说这个季节的葡萄是不是有点酸啊”?
  “你问这个干嘛?你想吃葡萄”?小胖纳闷。
  陈烈摇了摇头道“我只是随便问问”。
  小胖笑了笑说“葡萄本来就是酸的,再甜的葡萄总会有一点酸”。
  陈烈嘴角微扬,冷笑说“难怪你吃不到葡萄。吃不到葡萄的人都是这么说的。”
  小胖一脸的疑惑看着陈烈。“外面葡萄到处都是,直接买就是了啊。”他似乎不懂陈烈在说些什么。
  曾海渺诡异的笑了。“葡萄当然到处都是。只是价钱嘛…”他故意欲言又止的样子。
  小胖走了。他是带着满脸的茫然走的,嘴上还在呢喃“不就是十三块五毛一斤么,昨天我还买了两斤…”。
  曾海渺大笑。连陈烈也笑了。
  “难道你就吃到葡萄了”?曾海渺突然问道。
  “我不喜欢吃葡萄。我属猴。喜欢吃香蕉。”陈烈满不在乎的说。
  曾海渺先一愣,继而大笑:“幸好啊,幸好…”
  “幸好什么”?
  “幸好你属猴喜欢吃香蕉。要是你属狗的话…”曾海渺故意欲言又止的样子。
  陈烈明白他的意思。故作沉默。幸好这时候小胖已经走开了,要不然都不知道尴尬成什么样子了。
  曾海渺又笑问“你说小胖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啊?我总觉得他傻乎乎的。”
  陈烈略一沉思“他也许懂也许不懂。其实聪明人和傻子又有什么分别呢?”
  “没有分别”?
  陈烈悠悠的说“聪明人和傻子是两种不同的人,但他们在某一方面却是一样的。”
  “一样?”
  “完全一样。”
  “怎么一样啊。”
  陈烈侃侃而谈“一个傻子之所以快乐是因为他不懂,而且他也不想懂懒得懂,。而一个聪明人也不是因为他什么都懂,只是在必要的时候他可以什么都不懂。”
  曾海渺似懂非懂“那你呢?你是哪种人?”
  “我?我也不知道。”陈烈苦笑。
  陈烈又接着说道“我只知道有些事我知道,有些事我不知道。知道的我可以不知道,不知道的我也可以知道。”
  曾海渺释然,意味深长的笑道“这么说来,你没看到的可以看到,看到的也可以没看到了…?”
  陈烈沉默。他当然听的出曾海渺话里有话。但他偏偏不问。
  他一直不是一个不耻下问的人。他耻,耻于下问。所以他就算好奇他也绝不问。因此很多他本来可以知道的事他偏偏不知道。很多时候他似乎什么都不知道。
  他克制自己的好奇心就像一个苦行僧克制自己的性冲动一样,一样的彻底。曾海渺一怔,他本来以为陈烈会忍不住去问的。但陈烈偏偏不问,这让曾海渺有些不知所措。
  这就好像一场戏需要一个搭档来配合,但这个搭档偏偏不愿意陪自己唱下去。没办法,既然搭档不配合。那么就只好自己唱独角戏了。
  于是曾海渺满脸的神秘诡笑道“你现在马上回头就可以看到很多你不想看到却又在发生的事”。
  陈烈一怔。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他又不敢回头,倒不完全是怕看到一些自己不愿意面对的情形。而是怕被曾海渺给忽悠了。一旦发现被忽悠。他面子上一定过不去。
  陈烈好面子。
  在犹豫了很久之后(其实并不久,只是陈烈觉得很久)。他还是回头看了一眼,
  他的脸色变了,变得苍白。白的几近透明。死一样的透明。
  但当他回头看着曾海渺的时候他笑了,他居然笑了。
  陈烈就是陈烈,他本不该笑的,但他居然笑了。笑的好开心。
  “你在骗我,那里根本什么都没有。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他是打算欺骗别人呢?还是在骗自己呢?
  陈烈说“如果谁说那边有什么,那个人一定是个傻子。”。
  陈烈又睁眼说瞎话的问道“你看到那边有什么吗?”
  曾海渺一愣,笑说“我不是傻子,我也没看见什么。我什么也没看见。”
  陈烈大笑“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不但是个聪明人。有时候还很识时务…”
  “可惜啊,可惜…”曾海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
  陈烈茫然“可惜什么。”
  曾海渺诡笑“可惜这里虽然少了两个傻子,却多了两个瞎子。”
  陈烈的笑容僵住了。但还是满脸堆笑的问道“这两个瞎子是不是一个叫曾海渺,一个叫陈烈啊?”
  “好像是的”。曾海渺答道。
  良久…
  “我不想再见到眼镜。”
  陈烈的表情又变了,变得很温和。就像春风吹皱的一池春水。他的眼神似乎也变得暧昧了。连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柔和了。柔和的就像是一对初恋的少男少女诉说情话般的柔和。
  这样的温和的表情,暧昧的眼神,柔和的语气。如果面对一个女孩子说不定会因此而心动。但对于一个男人而言却是说不出的肉麻而恶心。
  此时曾海渺的表情就是这样子的。
  但陈烈接下来的话却“我以后也不想再见到眼镜。”
  曾海渺笑说“那你以后不要来上班啊”
  陈烈冷冷的说“我是说让眼镜消失。在百一消失。在这个世界消失。”
  “那你去杀了他啊。”
  “你去。”
  “这不关我的事。”
  陈烈冷冷的眼神充满杀机“如果你不能让眼镜消失。我就让你消失。”
  “永远消失”。陈烈斩钉截铁的补充说。
  曾海渺大笑“你怕打不过眼镜”?
  陈烈没有否认。冷笑道“伤你最深的往往会是你的朋友,而不是你的敌人。因为敌人会防备你。而朋友不会。”
  陈烈又解释道“我们是朋友,所以让你消失远比让眼镜消失容易的多”。他的眼神中充满杀机。空气中似乎也弥漫着杀气。
  曾海渺沉默一瞬,继而大笑“是的。我们是朋友”。
  陈烈也沉默了。他忽然觉得这个玩笑是多余的。感觉有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觉得自己变了。以前的他总是用类似的对白戏弄别人。何尝被别人如此戏弄过。自从遇到她。他变了,就像是大坝突然有了一道缺口。这道缺口既是心灵上的,也是精神上的。
  以前的他就像是一块没有情感,没有生命的枯木。但现在,她在他心里就像是春风,雨露,阳光。让本来没有生命的枯木抽出了绿芽长出了新叶。也让他有了情感。
  其实他不是没有情感。只是不敢,也不愿流露过多的情感。因为她的原因。他的表情丰富了。情绪也变得激昂了。虽然他流露的情感及情绪很牵强,很做作。但至少为了她。他开始像人一样勇于释放情感,流露情感。
  但他敢于面对她么?什么时候才敢于面对她呢?
  陈烈没有再去理会曾海渺。他在看着她。
  眼中的她距离是那么的近,又是那么的远。近的似在咫尺。远的仿在天涯。
  但陈烈的眼前却一片空白,白的就像被一张….
  “你他妈的干嘛拿纸挡着我啊”。陈烈挥手拍开曾海渺拿纸挡着的手。
  曾海渺笑说“她就有那么好?”
  陈烈答道“比你心目中的线花好,好一百倍。”
  线花是个集霸气彪悍于一身的胖女生。浑身上下绝没有一种花的感觉。就算是花,那也是“如花”之意。
  之所以叫她线花是因为…曾海渺认为她很可能是线上唯一的女孩。也很可能是线上唯一的处女。如果你要跟我赌。赌多少我也愿意。
  陈烈当然没有跟他赌。倒不是因为他不信,而是这种死无对证的事实在没办法证明。
  直接去问?她会说实话?相信也不会有哪个男人敢以身试法来证明这件事的。如果有,这种人就算你不一定会欣赏。但也不能不佩服。说不定那时侯你还会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感慨。
  陈烈曾这样形容过她“论相貌,她有如花的风采。论身材,她有芙蓉的婀娜。论性情,他有包租婆的霸气外露。论活力,他有角斗士的彪悍狂野”(注:芙蓉:芙蓉姐姐)
  曾海渺又笑了。“我打算帮你。”
  “杀眼镜”?
  “不是,明天我陪你去买砖头。”
  “砖头,菜刀都是匹夫手中的利器。我并不是一个愿意逞匹夫之勇的人。”陈烈冷笑接着说“要眼镜消失,本不必这么麻烦”。曾海渺正色道“大概也不会太容易。”
  陈烈扭头瞪着不远处的眼镜,胸有成竹的冷笑“我打算跟他交个朋友”。
  曾海渺略一思索笑道“你的意思,我懂。我完全懂。我现在总算知道你为什么没有朋友了,一定是你让他们都消失了。”
  陈烈空洞深邃的眼神流露出一丝萧索寂寞的无奈之色。呢喃道“到底是我让他们消失的,还是他们自己消失的呢?”
  “我觉得你应该勇敢点去接触她。”曾海渺激励道。
  陈烈沉默…
  每天早上都会提前十分钟收线排队。陈烈老早站在那里。心里忐忒不安,掌心直冒冷汗。他依稀还记得晚上和曾海渺的对白。
  “如果你能帮我叫住她。我就敢跟她说话。”
  “如果你不敢呢?”
  “我…感…觉我突然有了勇气。”
  “如果你不敢的话。你就直接往四楼跑行了。”
  “为什么”
  “这是三楼。四楼比较高。直接跳下去死亡率至少高达百分之八十…”…
  等待是漫长的…
  终于,她出现了。一步一步不紧不慢的走过来。
  “我看你还是不要叫了。我们下次还有机会。”陈烈的决心动摇了。
  曾海渺罔若未闻指着陈烈喊道“靓女。这个靓仔在叫你。他说他有话跟你说。”
  她从面前走过。也是一副罔若未闻的样子,居然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陈烈的心沉下去了。但心里却告诉自己:她只是没听见而已。
  “你有话跟他说?”说这句话的是小三。
  小三不是一个女人。他是一个男人。因为他的名字里有个“山”字。所以大家叫他小山。取其谐音“小三”。所以他是小山,也是小三。
  小三并不小。他只是看起来很小。实际上他比线上很多人年纪都要大。在线上他比较“吃得开”。因为他是物料员,每天跑来跑去的。接触的人比较多。而且他也敢勇于接触人。虽然在陈烈眼里他接触人的方法有点掐媚讨好.有点无病呻吟。
  比如说:当他在饭堂看到一个认识的女孩子也在打饭的时候,他就会有意无意的问道“这么巧?你也是来打饭的吗?”这不是废话。人家不是来打饭难道还是来拉屎啊?
  这一点有点让他讨厌也有点让他嫉妒。如果是陈烈的话他一定不会这样说的。因为他根本就不会刻意去跟别人说话。
  一个人之所以会嫉妒另一个人一定是因为那个人具有一些他所没有的。但偏偏又觉得那个人不如自己。有的时候陈烈的确有点眼高于顶,自命清高。
  “他暗恋她很久了。”曾海渺大笑放大声音说道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周围哗然。
  陈烈尴尬的无地自容。
  小三惊讶“你啊..简直是不自量力啊”。他就差没把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句话说出来了。
  这句话彻底无情的粉碎了陈烈的梦。陈烈当然知道自己这是自不量力。只不过一直以来他心里却总是自欺欺人的往好的那方面想。
  好漫长的十分钟啊。
  十分钟其实并不长,但在这种场合这种情况却变得漫长无比。这该死的铃声这么还不响啊?陈烈小声的诅咒着。
  —-一个聪明的人就要懂得在必要的时候看到的看不到,听到的听不到。
  陈烈似乎又做到了这一点。
  好不容易熬到铃声响起的那一刻。他忽然觉得此事的铃声是那么的悦耳那么的可爱。如天籁之音,让人回味,不能自拔。
  但他并没有忘记这铃声响起意味着什么。所以他以最快的速度跌跌撞撞的冲下了楼。
  后来回忆起这件事的时候陈烈就说“你知不知道当时我有多尴尬啊?如果当时地上有个洞的话我就马上钻进去。”
  “地上没有,厕所里有啊。而且不止一个。”
  “你他妈的以为我不知道啊?就是因为地上没有我才这么说。”
  桌上有酒,酒在杯中。
  杯在陈烈的手中。杯是一次性塑料纸杯,酒
  是雪花啤酒.很冰,也很苦。
  –男人。来有酒的地方不喝酒就好比来了妓
  院不找女人一样,这两种人不是男人,也不配
  是男人。
  陈烈不喜欢喝酒。但陈烈在喝酒,他喝的不
  多,也喝的不快。边喝酒还要一边装作很享受
  的样子。
  “原来我也可以虚伪到这个地步。”陈烈苦
  笑叹息
  因为他如果不喝酒。曾海渺一定会取笑他:“你还是不是男人啊。连喝酒都不敢”.
  虽然曾海渺并没有这么说。但陈烈以为他会这么说。所以他在喝酒。偶尔也会乘隙抽一支烟。不只是为了让自己没有喝酒的机会。
  很多时候陈烈总是喜欢杞人忧天。有那么多的顾忌。
  最近抽烟似乎成了他的一个惯性动作。
  这不是一个好习惯,但他保持的很好。
  很多时候他可以很容易养成一个习惯,但他却很难改掉一个习惯。
  此时是早上。
  下班后的早上。他们在一个叫梨园春的一个小饭店里点了几个菜。
  边喝酒,边吃菜。
  饭店的位置在百一厂去最近卖早餐店的中间地段。也是去网吧的必经之路。地理位置不错。
  但即使如此从百一到此也要走半里左右的路程
  。
  虽然并不怎么理想,但环境还算让人满意。
  是陈烈先提出出来转转的。只不过喝酒的主意却是曾海渺提出来的。
  曾海渺是个很奢侈的人。花钱大手大脚。对于钱他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每天夜里上班买大把的零食带上去吃。但基本上买十元钱零食有一半是送给被人吃的。
  陈烈不像他,以前他很省的。说他吝啬并不夸张。其实他和曾海渺一样,他并不自私。只要自己有的都愿意与别人分享。
  他是个注重精神享受的人。在物质上并没有太多的追求。如果说他身上只有十块钱。让他选择是吃饭还是上网。那么他就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上网。
  只不过最近和曾海渺在一起他也变得奢侈了。
  首先开口的是曾海渺“你那个位置真他妈的理想。”
  陈烈坐的那个位置是对着大门外的。门外马路上的人来人往他可以看的很清楚。确实是个很理想的位置。
  “你话里有话”陈烈向他霎了霎眼。
  曾海渺笑了笑“在你那个位置不但可以看到
  很多人。也许还能看到你想看的人也说不定。
  ”
  “也许”。陈烈笑了“也许我今天去买张彩
  票明天也许能中五百万。”
  曾海渺喝了口酒,满脸的疑问“为什么你总
  是能在口是的时候说一些心非的话呢?”
  “如果你是一个高手,一定是一个用耙子的
  高手。”陈烈笑的不怀好意。
  “为什么”。
  “因为你有一个技能。叫做倒打一耙。”陈
  烈大笑。
  曾海渺不屑的看着他说“你别给我装了。你
  叫我出来的目的还不是因为我上次跟你说,她
  每天早上也要出来吃早餐。”
  陈烈不语。
  “你在等她”。曾海渺接着分析道“我本来
  比你先进这店子。但你却故意以凳子上有水为
  理由,坐在你现在的位置上就是为了方便观察
  外面罢了。”
  陈烈赶紧喝了杯酒。
  被人一语道破心事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现
  在陈烈很不愉快。
  现在愉快的大概只有一个人—曾海渺。他
  不但很愉快,而且得意。
  “你和你家里那个最近怎么样了”。陈烈赶
  紧换了一个话题。
  曾海渺一直和家乡的一个女孩在QQ上保持着
  异地恋。这一点陈烈知道。
  “很好啊。她是个好女孩。”曾海渺明知道
  他在转移话题。但还是如实回答了他。
  “女孩?”陈烈故作惊讶“女孩和女人只有
  一字之别。你确定她是女孩而不是女人?”
  曾海渺被问的目瞪口呆。他和陈烈一样不是
  个喜欢把一些不确定的事说的那么肯定。但他
  会把一些已经确定的事情放大化,夸张化。
  “我敢肯定如果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她自己
  一个人的话…那么她就还是一个女孩。”陈
  烈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陈烈意味深长的接着说“但如果知道这件事
  的人有两个甚至更多的话。那么她就一定不是
  女孩而是女人。”
  曾海渺不语。
  “就算知道这件事的人再多。你绝对不是其
  中一个。”陈烈不依不饶。
  曾海渺在笑,苦笑。
  这种情况是谁都会觉得尴尬。所以曾海渺很
  尴尬。
  “你的菜过去了。”曾海渺一惊一乍的喊道
  。
  “哪里?”陈烈显得很激动。
  但他们并没有看到她。
  很明显。陈烈上当了。
  但很快他又愣住了。就像段誉见到了王语嫣
  一样愣住了。
  他并不是因为被骗而楞住。而是因为他真的
  看到她了。
  她不是过去了。而是正在经过。
  “你要不要去追她啊?”曾海渺问道
  “好。”陈烈回答之后并没有任何要走的意
  思。
  “怎么还不走”曾海渺再问。
  “腿麻了。”陈烈无奈道。
  “去死。”曾海渺骂道。
  他当然不是不知道陈烈死要面子,不敢面对
  她所以故意装出来的。但他又能怎么样。
  之后的几天他们也经常出来吃早餐,只为了
  能远远的看她一眼。
  有一次她甚至就坐在陈烈后面的一张桌子。
  陈烈真想走过去跟她聊一点什么。
  但犹豫了很久之后。面子最终战胜了理智。
  他又把这次好机会白白错过了。
  陈烈后来是这样安慰自己的“来日方长。过
  几天转白班她会在厂里吃饭。到时候。。。”
  夜班的时间过得很慢,但过去的时间回想起来却很快。快如过眼烟云,弹指一挥。时间就是这样。转眼就到了上白班的时间。只不过和她却没有任何的进展。直到认识了他。他叫金川。因为他爸姓金。所以他叫金川。金川是个很有活力的小伙子。每天乐呵呵的。他本来是负责在流水线后面收筐的。但由于线上的老大人比较和善。对于线上的人爱管不管的。所以他一有空就会上来找一些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聊天。所以大家都比较熟悉。虽然在陈烈眼里太有活力的人都显得幼稚而天真。
  因为一个沉默的人总会认为沉默是一种成熟稳重。而他自己就是这样一个人。至少他认为自己是。
  所以在他眼里金川只是一个孩子。但金川的热情和活力绝不会令人厌恶。连陈烈也不能。
  所以他们成了朋友。当金川知道了陈烈追她的事之后。他依旧表现出自己的热情。也鼓动陈烈去追。
  但当金川见到了她之后。金川诡异的笑了“原来是她啊”。
  陈烈很激动“你认识她?”金川答道“我不认识。但我可以有他的QQ。”
  陈烈很兴奋“你真的有她的QQ?”“我没有”。金川回答。
  陈烈的沉下脸来盯着自己紧握的拳头“有件事,曾海渺大概还没有告诉你…”
  “什么事情?”陈烈一字一顿的道“我的拳头很硬…非常硬。”
  金川呵呵一笑。知道陈烈这是故作的愤怒“我虽然没有她的QQ,但是我有一个表弟”
  “我也有表弟,而且不止一个。”有种人该说话的时候不说,不该说话的时候却偏偏插嘴。曾海渺就是这样的人
  金川胸有成竹的一笑“我表弟跟她很熟。”
  “有多熟?”“有她的QQ号那么熟,当时我表弟要给我。我没要。”金川漫不经心的道
  曾海渺迷茫的看着金川“你表弟是不是一个戴着眼镜的人?”
  “为什么这么问?”金川有点摸不着头脑。
  曾海渺笑了。笑得有点意味深长道“如果你表弟就是那个戴眼镜的话。你以后就没有表弟了。”他说这话的时候是看着陈烈的。所以意思大概谁也懂。
  金川会意的摇了摇头“不是,因为他前段时间已经离开百一了。”
  曾海渺盯着陈烈的拳头叹息“可惜不是”他也不知道在为谁叹息
  金川也盯着陈烈的拳头庆幸“幸好不是”他也不知道是在为谁庆幸
  陈烈舒了口气,放松了拳头冷笑“这的确是件很幸好的事情。”
  金川问道“你想要她的QQ么?”“现在,立刻,马上”。陈烈的回到直接而繁琐。
  金川伸手问道“我手机没话费,借你手机给我打电话。你马上就可以有了”
  陈烈显得有点犹豫,但还是很不情愿的掏出了手机说道“其实联系一个人的方法有很多,打电话只是其中一种。比如说发短信啦。聊QQ啊都可以。”
  金川看着陈烈就像在盯着一个陌生人一样之后很郑重的点了点头“我懂你的意思。我给他发短信。”
  陈烈笑了“兄弟真是深知我心。”曾海渺略带讥绡的表情充满不屑“你没必要那么抠吧?”
  陈烈冷冷的瞪着他。金川的声音又响起来了“不过发短信比较慢,如果你不介意等的话”
  陈烈的回答果断而决绝“那就打电话,话费不够晚上我再去冲。”
  曾海渺挖苦道“你没必要这么装逼的,大家都是朋友。”
  “你他妈的什么意思?我低调,你他妈的说我抠。我高调,你他妈的又说我装逼。”
  陈烈冷冷的表情变的很愤怒,连语气也激动了。这番话他连说了三遍“他妈的”。虽然很做作,但不了解他的人一定会对他近而远之。
  也只有曾海渺这一类人是例外的,因为他还在笑。
  QQ来的很快,快的让陈烈都怀疑是否真实。
  幸好她也并没有拒绝加他为好友。虽然陈烈并不确定是她。但至少他有了希望。
  所以他显的很兴奋,拍着金川说“以后你表弟就是我表弟。他有什么困难可以叫他来直接找我。”
  金川有点不屑“你能帮他什么?”陈烈一愣“我拳头很硬。”三人大笑。
  对于金川。陈烈很感激。只是他走的比较早。在给了他QQ之后没两天就离开了百一。六月的雨就像是一个早泄的男人。来的快,去的也快。
  在这六月炎热的天气下班后用冷水洗个澡无疑是一件愉快而惬意的事情。
  但是在雨后就…
  所以陈烈病的也很快。和六月的雨一样快。
  他对于这种小感冒总是抱着一种无所谓的心态。就像曾海渺对于钱一样。拖一两天就会好的。
  所以他是带着感冒来上班的。
  感冒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但他显的很愉快。
  更愉快的是。今天他不用测漏。他在打螺丝。
  一个感冒的人本应是无精打采的,他却不同。他打的很起劲。你若不仔细去看那张苍白中透着病容的脸。你很难想象的到他感冒了。
  他喜欢打螺丝。
  甚至小三问他打螺丝有什么感受的时候。他还一本正经的说“我觉得打螺丝很幸福。”
  他很少打螺丝。但他确实打的很快。他显得很得意。
  他是个很与众不同的人,言行举止都与众不同。
  打螺丝是五个人打的。他却刻意坐的跟他人远一点似乎不屑与之为伍。总是显得那么的孤独。不合群。
  但看着别人三五成群聊的热火朝天的时候。心里却有些羡慕。有些嫉妒。
  他不爱说话。也不主动找人说话。尤其是陌生人。虽然打螺丝那几个他认识一两个。
  只是认识而已。
  一个人心里若有什么事或什么话。通常都会找个人去倾诉。
  陈烈很想找个人去倾诉。现在他就很想找个人去倾诉。
  以前没有找人倾诉时因为没有值得他去倾诉的人。但现在有。
  曾海渺并不是个最佳人选。如果你去跟他倾诉。他一定会糗你,嘲笑你。
  但有时候能被人嘲笑,被人糗。也不错。
  现在的曾海渺对陈烈来说不但是朋友。更是精神上的支柱。在孤独寂寞的时候看到他或者想起他心里都有那么一丝安慰。
  他有朋友。他不孤独。
  他很想离岗去找他聊两句。但他走不开。
  他走不开。但是曾海渺走的开。
  曾海渺是慢慢的走过来的。大力的拍了一下陈烈的肩膀。本意是想吓他一跳。
  陈烈确实被吓到了。至少心里被吓到了。但面上还是那一如既往的冷漠及冷淡。
  他好面子。他爱他的面子就像是一个处女爱护自己的贞操一样。绝不允许别人的践踏和侮辱。甚至连一丝轻蔑的眼光都不行。
  此时曾海渺的眼光就带着轻蔑。
  但陈烈却只能无视之。
  因为他们是朋友。
  “我去烧支“香”。你去不去啊。”曾海渺说完这句话就走了。不知道他只是随口那么一说,还是因为他有把握陈烈一定会去。
  “烧香”?陈烈的反应并不慢。马上他就反应过来了。
  “老大,过来帮忙顶下位。”陈烈叫了一下线上的组长就往厕所跑了。生怕老大把他拉回来似得。
  “五分钟你若不回来我就不顶了”。老大吼道。
  老大话狠。但心并不狠。
  陈烈得意的笑了。心道“五分钟,不去够十分钟就算是我对不起你。”但这样的话他自然不敢当着老大的面说。人家毕竟给你面子。就不能太得寸进尺。
  如果是曾海渺的话就一定敢。而且甚至还会说的更过分。
  车间里的男厕通常都是他们抽烟的场所。尤其是休息的时候更是乌烟瘴气。一片朦胧。像是清晨的一场大雾。
  但现在是上班时间。只有零星的几个人。运气好的话还可以占一个位置。
  很显然他们的运气还不错。他们呆在同一个厕所。
  “烧香”。
  他们不是来上厕所的。他们是来烧香的。
  看着陈烈抽的烟。曾海渺就气了“认识你到现在,我还没看你买过十块钱以上的烟。
  ”他的确有说这句话的资格。因为他抽的是利群。十四块一包的利群。
  这不是气话,这是实话。
  对于吸烟陈烈并没什么讲究。在他看来四十五一包的中华也不见的比两块一包的大前门好多少。他在物质上本没有什么追求,也从不与人攀比。
  这是一个优点。
  对于抽烟他取的是中庸之道。七块五一包的红塔山对于一个打工仔来说既不算太奢侈。也不显得太寒酸。
  陈烈抽的就是红塔山。认识曾海渺后他抽的一直都是红塔山。
  抽烟对他来说似乎就像是交朋友一样。他认识的人如果只有这一个人的话。他心中似乎只有一个朋友。他抽着一种烟似乎觉得附近所有的商店只卖这一种烟一样。
  事实上所有商店不是只卖这种烟。而是这种烟所有商店都有卖。
  他对什么都似乎很专一。对游戏是。对烟是。对朋友是。
  对她呢?
  “早上看你还无精打采的。但你刚才似乎很愉快。”这是曾海渺进厕所之后说的第二句。
  陈烈一直在笑。
  他本不爱笑,他吝啬笑。他吝啬自己的笑就像是一个守财奴吝啬自己的钱财一样。
  既不会为无谓的人笑,也不会为无谓的事笑。
  但他现在却在笑。他总是在不该笑的时候笑。
  也不知是因为那句不好笑的话在笑,还是因为曾海渺这个不好笑的人在笑。
  直等到曾海渺说了第二句话之后。他才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我今天感冒了。”
  “你感冒了?”曾海渺有幸灾乐祸的笑道“你感冒了笑的应该是我。你笑什么?”
  他们似乎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不会关心别人。甚至于他们自己。
  不被关心。也不关心别人。
  这本不是朋友之间该说的话,但他偏偏说了。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他们一说话总是针锋相对,水火不容。就像是敌人一样。但他们好的时候就显得亲密无间。甚至还夹杂着一种说不出的暧昧。
  陈烈还在笑,笑容中似乎还流露着一丝甜蜜。“感冒不好笑。但别的人好笑。别的事好笑。”
  “别的人?”曾海渺纳闷,“你的菜?你们在QQ上聊什么了?我记得早上你还说你找她聊天她都没理你。”
  “当你想用一串钥匙开一扇门的时候,用第一把钥匙打不开。你会怎么做?”陈烈说的话似乎永远和话题没有任何关系。
  “别人也许会换一把钥匙去试。但是如果是你的话。你一定会换一道门。”曾海渺又接着道“因为你拳头很硬”
  陈烈猛吸了一口烟得意的道“每个人的会有弱点。只是看你看不看的出来。而我抓住了她的弱点。这弱点也是所有人最普遍的弱点。你也有这样的弱点。而且特别重。”
  “我也有?什么弱点”曾海渺很好奇。
  “你的问题太多,好奇心太重”陈烈说道
  “她有好奇心?”
  “有,不但有。而且还很重。”
  “你是怎么勾起她的好奇心的?”
  陈烈又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当你饿了想吃饭又偏偏懒得动,你会怎么办?”
  曾海渺满不在乎的道。“我一向很少吃饭。饿一两顿无所谓、”
  这句话是实话。曾海渺不吃饭的时候远比陈烈吃饭的次数多的多。
  陈烈又道“如果是我的话,我不去吃饭,就只好想法子让饭送到我嘴边。”
  曾海渺笑道“这是一个不现实的好法子。毕竟饭没有长腿,不会跑到你面前。也没有翅膀飞到你嘴里。”
  陈烈笑道“饭没有腿,送外卖的有腿。他不但有腿,还有车。”
  “你的意思是说她主动跟你聊?”曾海渺终于懂了。又问道“我只有一点不明白,你找她聊,她不理你。她既不理你。又怎么会主动理你了呢?”
  陈烈很得意“古龙曾经这样形容过女人。他说“女人就是这样,你爱她,她不爱你。你不爱她,她偏爱你。””
  “她有那么贱?”曾海渺问道。
  “贱你妹。”陈烈骂道“我只是说了一句勾起她好奇心的话而已、”
  “什么话?”
  陈烈又笑了。笑的很得意“我说,我大概知道你是谁,但我却不知道你。”这是一句很矛盾的话。既知道又不知道,那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呢?
  曾海渺惊讶“就这一句话?她就跟你聊了?”
  陈烈答道“聊得很愉快。”
  曾海渺兴趣越来越浓了“那她现在知道你是谁了吧?”
  “不知道。”陈烈接着道“我不知道她知不知道我是谁。但她知道我的名字。我并不知道她的名字。”
  “你没问?”。
  “她不肯说。”
  “你不急?”
  “老大现在很急。”
  “关老大什么事?”
  “老大在给我顶位”。说完之后陈烈就走了。
  下午没有雨。饭堂的饭菜并不理想。不知道是因为每次都不理想。亦或者是曾海渺吃饭太快。曾海渺绝不是那种愿意把空余时间用在吃饭上面的人。他说要我把时间用在吃饭上面,他更愿意把时间留着用在床上。
  最近曾海渺样成了一个习惯,每次吃饭都会劝陈烈勇敢点去接触她。但每次陈烈都不敢甚至还会找很多理由来反驳。
  曾海渺也懒得劝了。每次吃完饭就一个人跑到饭堂二楼的美宜佳买两杯冰绿豆沙站在树下等着陈烈。
  就像是一个痴情的少年等候自己的情人一样。绝没有一丝不耐烦的样子。陈烈每次都欣然接受。
  甚至还会笑着说“我不接受就等于不给你面子。我一向是一个很给面子的人。”
  后来曾海渺再也没有给机会让陈烈给他面子了。
  曾海渺问道“你刚才在QQ上跟她聊什么?”他最在乎的似乎就是他们之间的事了。
  陈烈没有回答。只用了一种最直接的方法做出了解释。他把手机递给了曾海渺。脸上一脸无奈和不情愿的样子。
  一两分钟后曾海渺笑了,大笑。“变态这个词用的好。你确实变态。”
  “装神秘跟变态有什么关系啊”?陈烈皱着眉头“要说神秘,她比我更神秘。连名字都不肯告诉我。”
  曾海渺嘲笑说“你不打算跟他见一面吗?你想一直这样变态下去吗?”
  陈烈道“是她急着想知道我是谁。不是我急着想知道她是谁。所以是她急不是我急。”
  “你真不急?”
  “我急。尿急”说完之后陈烈就走了
  最近上班总是换产品。所以每个人的工位总是在变动。
  陈烈的旁边工位不是曾海渺。是一个叫李保贤的人。曾海渺在上面一个工位。
  李保贤是个很喜欢笑的人,他不但喜欢笑。而且笑起来真诚且具有感染力。
  陈烈并不认识李保贤。
  但李保贤认识曾海渺。所以曾海渺也认识他。
  李保贤这个人似乎什么时候都有说不完的话,对什么人也有说不完的话。
  最主要他喜欢与人交流。无论什么人都一样。
  他那真诚而具有感染力的笑容总是让别人也会情不自禁的笑出来。
  甚至连陈烈看到他那张真诚的笑脸。心里都会不自觉地开朗起来。
  但他并不是个喜形于色的人,也从来不在脸上流露过多的情绪。所以即使心里愉悦。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及不屑。
  “你看起来好像很不开心?”李保贤看着陈烈问道。
  “你不认识我?”陈烈反问道。他说话的语气也像他的表情一样冷漠而不屑。
  李保贤摇了摇头。
  “我也不认识你。”陈烈说完这句话。似乎已不打算再理会他了。他跟任何人似乎都有一种距离感。这种距离感不是别人给的。是他自己为自己设定的。只有曾海渺是个例外。
  “我叫李保贤”李保贤笑着又问道“你呢?”
  “我姓陈,陈列的陈。”陈烈又接着说道“我叫陈烈。”
  “陈列的列?”
  “是烈火的烈。”陈烈答道。
  “也是烈士的烈。”曾海渺突然笑着插了一句。
  陈烈的瞳孔在收缩。“如果我是革命的烈士。我就让你做革命的先驱。”
  “什么叫革命的先驱?”李保贤笑问道。他虽然还在笑。但他的笑也总是那么真诚。绝没有给人一种被嘲笑的感觉。
  所以陈烈对他的笑并不厌恶。
  “先驱就是…先我一步为国捐躯。”陈烈边说边看着曾海渺。似有示威之意。
  曾海渺则无视之。
  李保贤又笑了“能有一个好朋友斗斗嘴,绝对是一件愉快的事情。我真羡慕你们。”
  一个人能有好人缘并不是运气。多夸赞别人几句无疑是一种最有效也最实际的法子。李保贤就很懂得利用这种法子。
  只可惜。他碰到的人是陈烈。
  “你在骂我吗?”陈烈冷冷的道。
  李保贤愣住了“我骂你?”
  “你说他这种人是我的好朋友,你不是在骂我。难道还是在夸我啊?”他的表情充满讥讽和不屑。且故意在他这种人四个字上面加重了语气
  曾海渺在笑,冷笑。陈烈骂人不带脏字,他领教的不是一两回了。所以他通常只是一笑了之。
  李保贤不解“你们不是好朋友么?”
  “一个人若是整天把朋友两个字挂在嘴边,那就意味着他心里并未把你当做朋友。”陈烈接着道“他是我朋友。所以他不是我朋友。
  ”
  李保贤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陈烈说道。“你是我朋友”
  李保贤皱着眉头答道。“所以你心里。并未把我当成朋友”
  陈烈的态度很诚恳“我们只是刚认识。如果说我已经真心当你是我朋友。这是在骗你,也在骗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李保贤面前他就没了那副开玩笑的心态
  李保贤又笑了。笑的很真诚“所以我们不是朋友。”
  “不。我们是朋友。”陈烈接着道“他不是,你是。”
  “你们最近老在说“她”,那个他是谁啊?”李保贤似乎没必要继续那个话题。转了个话题问道
  曾海渺笑了。笑的有点诡异。有点意味深长。
  “她”?陈烈面带为难之色故作镇定道““她”是个第三者的称呼。比如说你和曾海渺说话那个“她”就是我。我和你说话,那个“她”就是曾海渺。所以“她”是你,是我,也是他。”陈烈并不愿意在一个刚认识的人面前提起“她”,所以只好忽悠李保贤。
  只可惜他忽略了一个曾海渺。
  “你丫还真能编”曾海渺讥笑着说。
  然后又很又耐心的添油加醋的把陈烈和“她”的事跟李保贤说的一清二楚。陈烈只是在旁边听着。本来他很想干扰他们说下去的。但他知道是徒劳。所以索性不管。
  李保贤听完之后,叹了口气劝说“追女孩子本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况且你还有她的QQ。你还有什么顾虑呢?”
  “容易?我以前看人家买彩票。我觉得中五百万也很容易”陈烈接着说道“而实际上,五百万个人中也不见得有一个人能中五百万的。”
  李保贤说道。“你是否能的到她的人,关键在于你能否抓住她的心。”
  “用手抓么?如果用手的话。他抓的就不是心了,而是波..”曾海渺又接着补充道“从侧面看她的波确实不小。”
  陈烈冷冷的看着曾海渺,“你是不是想要我给你家里人发抚恤金了?”
  李保贤好奇道“什么抚恤金啊?”
  “比如说有户人家里只有一个儿子。他儿子为国捐躯了,国家就会给他家里一笔钱。”陈烈又补充说“这比钱就叫做抚恤金。”
  曾海渺不语。
  李保贤说道“下班吃饭我陪你去跟她聊聊。”
  陈烈既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怀着忐忑不安的情绪等到下班。
  吃饭的时候他们三个是坐在一起的。曾海渺看着陈烈那犹豫不决的脸笑道“我赌一百块他一定不敢去。”
  陈烈激动道“你敢我就敢,你敢杀人,我就敢帮你碎尸”。
  李保贤笑道“我陪你去,怎么样?”
  陈烈面带为难之色,他就是算准了曾海渺一定不会陪他去,他才会这么说。就正如曾海渺算准他不敢去,才会跟他赌一百块一样。
  陈烈尴尬的笑了笑道“今天的饭菜味道不怎么样。我吃饱了。”
  “你们慢慢吃,不用送我。”陈烈边走边说。路过她的身边时,还似乎有意无意的停留了那么一瞬。
  后来看到曾海渺的时候陈烈扬起了手掌道“平时我都想给你一耳光…今天这一耳光打自己。”说着就真的朝自己脸上打了一巴掌。
  有月,月是明月。
  有星,星是繁星。
  陈烈和曾海渺就站在明月繁星下,就站在下班打卡处的人群中。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曾海渺一起久了。陈烈也变得不愿意浪费时间了。上班是七点五十。他们绝不会在七点五十之前进车间。就正如下班是晚上九点,他们绝不会在九点过一分之后出车间一样。
  曾海渺看着天上的明月繁星说道“今天的天气不错。今晚的月色也美。有天时。”
  陈烈答道“是的,今天的天气确实不错。”陈列的回答有点心不在焉。
  这是一句废话。陈烈并不是一个愿意说废话的的。他也并不是一个懂得欣赏月色之美的人。在他看来再没的月色也比不如她更值得他去欣赏。
  但现在,并没有看到她。所以他在这等她。而等她并不是为了看她。是他答应了她在这等她。所以他等她。
  曾海渺笑着说“这里的位置也不错,是地利。”
  陈烈不语。
  曾海渺又说道“她让你在这这等她。你又占了人和。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恭喜你啊?”
  陈烈羞涩的笑了笑“八字还没一撇呢?况且,我只是答应在这等她而已。仅此而已。”
  曾海渺又诡异的笑了“你还要不要我陪你等啊?”
  陈烈道“我并没有勉强你留下来。”他很想要他留下来,但偏偏要说出这样的话。
  曾海渺举步欲走。
  陈烈又说道“我也并没有勉强你走。”他已然看出曾海渺是故意在耍他。
  曾海渺笑道“万一一会你们出去逛街。你也要带上我吗?”
  陈烈笑了“没事的,以前我在家的时候出门散步,身边总喜欢牵着一条狗。”
  曾海渺神色不变“你牵着得一定是条母狗。”
  “公狗母狗无所谓。只要是狗肉,一样能填饱肚子,所以我们并不要分的那么清楚。”曾海渺的话一语双关。陈烈当然懂他的意思。但他故意不去懂他的意思。只回答他表面的那层意思。
  “一个人饥不择食的时候。公狗母狗确实不用分的太清楚。曾海渺的笑容犹在“我能想象你牵狗的样子。让我想起一部外国大片的名字。”
  陈烈好奇的问道“片名叫什么?”
  “人与动物。”
  陈烈再也不能装傻了,他的瞳孔开始收缩。每当他瞳孔收缩的时候,就意味着他要说出一些装逼的话。这些话是为了保护自己,也为了伤害别人。
  对于装逼他有一番自己的见解。他说装逼要不经意的去装。刻意的去装逼就不是装逼了,那是二逼。
  陈烈冷冷的道“你说话的时候最好照顾一下我的情绪,否则…”
  曾海渺好奇的问道“否则怎样?”
  陈烈突然叹了口气,面带惋惜,温和的说道“以后的日子里,我会替你好好照顾你的家人。”
  曾海渺当然懂他的意思。一个人在尴尬的时候通常都会以微笑来面对。
  所以曾海渺笑容依旧“她快来了,我不做灯泡了。我去二楼美宜佳。”说完就走了。
  陈烈是在曾海渺上楼之后两三分钟之后才上去的。
  曾海渺看着陈烈笑问道“你们散步这么快就回来了?”
  陈烈勉强挤出笑容“她说太晚了,不去了。就回宿舍了。”
  实际上。他们根本就没有说话。陈烈当时确实看着她出来了。他本想叫住她的。但当他想叫她的时候忽然没了勇气。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东张西望的走了过去。为了面子所以只能在曾海渺面前编制了一个谎言。
  陈烈又道“不过我叫她来二楼。”
  曾海渺问道“她会来么?”
  陈烈答道“她又要我去她宿舍下面等她。”
  “夜深了,回去睡觉了。”曾海渺似乎突然变得对这件事没有兴趣似的。
  陈烈当然懂他的意思“若是平时,我一定不去。但是现在…”
  “现在又如何。现在和平时有什么分别吗?”
  “现在是现在。现在不是平时。”
  “需要我陪你么?”
  “不必”说完这句话之后。陈烈以一种视死如归的表情,义无反顾的下了楼。
  日复一日的上班绝对是一件很郁闷的事。他们都很郁闷。
  曾海渺是例外,他很开心。他有理由开心。
  所以看到李保贤的时候笑道“你想不想听笑话”。
  李保贤问道“什么笑话?”
  曾海渺看着陈烈答道“关于他的笑话。”
  陈烈无视之。
  李保贤也笑道“那笑话一定很好笑。”
  曾海渺说道“昨天晚上他们终于见面啦”
  李保贤眼睛一亮道“发展的怎么样?”
  曾海渺仔细的回忆说道“陈烈总共说了五个字”。
  李保贤问道“五个字?哪五个字。”
  曾海渺绘声绘色的说“他下楼之后站在女宿舍楼下。那女的在楼上问他是不是在等他?”
  李保贤问道“他怎么说”
  “他说是”曾海渺接着说道“那女的又问他怎么还不回去洗澡。他说他不急。后来又叫他回去洗澡。”
  李保贤说道。“他说好。是么”
  曾海渺笑道“然后他就转身很潇洒的走了。我当时还催他送杯绿豆沙给那女的…
  李保贤问道“后来他送了没有。”
  曾海渺拍了拍肚子道“托他们的福。昨晚我喝的很饱。”
  曾海渺又挖苦道。“其实说实在的他的胆子那么小,不用看也知道没戏。说白一点就是烂泥扶不上墙。”
  陈烈铁青这脸怒道“明天,最多明天。只要她一个人坐在那里我一定找她聊聊。”
  曾海渺蔑视道“你不敢怎么办?”
  陈烈吼道“我若不敢我就是王八蛋”。
  他说这句话并不是无的放矢。一个人若没有勇气信心的时候决心很重要。他不由想起了一个很有决心的朋友。
  他叫邓毅丰。是陈烈的小学同学。当时在读书的时候邓毅丰是班上一个坏学生。有一次和班上另一个坏学生留校打扫教室卫生。扫到最后为了谁来倒垃圾的事吵了起来。最后邓毅丰只说了一句话就走了他说“今天若是我去倒垃圾我就全家死光。”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有人拿刀架在他脖子上恐怕他也不会去倒垃圾了。另一个同学只好无奈的去倒垃圾。
  这句话对别人而言一定很好笑。但陈烈却不这么觉得。在他看来这句话无异破釜沉舟断了自己的退路。也只有这样的人,敢说出这种话的人才会义无反顾的去做自己认定去做的事。即使是错的也会义无反顾的错下去。
  他欣赏这样的人,也欣赏敢说这种话的人。
  所以他说了,但他会像他朋友那样勇敢而果断的去做么?
  他们吃饭都很积极。李保贤大概是为了看戏。所以这次也刻意来的早了点。
  曾海渺看着陈烈笑问“昨天某人说什么来着。我记性不怎么好?”
  李保贤也笑着看着陈烈。
  陈烈的表情很淡定,但他的右手却在颤抖。很奇怪,平时最稳定最有力的手在激动的时候也往往抖的最厉害。
  他站了起来。犹豫了几次又坐了下来。
  突然又笑了道“我现在才知道坐着远比站着舒服的多。”
  曾海渺笑着很温和的骂道“王八蛋”。
  陈烈问道。“谁是王八蛋?”他开始装糊涂了。
  曾海渺的笑和他的话还是那么温和“王八蛋是王八蛋”
  陈烈也笑了“你说的对。王八蛋确实是王八蛋王八蛋不是王八。正如王八也不是王八蛋一样。”
  李保贤的眼神流露出敬佩的神采。毕竟能装傻装到这个地步的人不多。
  李保贤道“我还记得你昨天说的话,你说如果你不敢去你就是王八蛋”。
  曾海渺道“我也想起来了。”
  陈烈神色不变。淡定的道“昨天我好想是这么说的。明天如果她一个人坐在那里。我若不去我就是王八蛋。”
  “原来你还记得”李保贤和曾海渺异口同声的道。
  陈烈问道“今天好像不是明天?”
  李保贤说道“你昨天说今天的”
  陈烈得意的争辩道“但我说的是明天。今天不是明天。每个人都只能活在今天。我说的是明天。那本就是一句明天的话。”在这种情况下陈烈也只好厚着脸皮赖下去了。他不可能真当王八蛋吧。不但要赖。还要得意的笑着赖,他不能让他们看出他有一丝愧疚的情绪,虽然他确实愧疚。
  曾海渺看着李保贤道“我没有骗你。我一直说我看不起他。其实我是真的看不起他。”
  陈烈罔若未闻。低头吃饭。
  李保贤迫切的问道“你难道一点都不心急?”
  陈烈没有回答,他夹起一块豆腐看了看说道“这块豆腐是热的。”说完就放在嘴里,面上一副很享受的表情。
  李保贤又气又好笑,突然他似乎明白了陈烈的意思“原来你想吃热豆腐。”
  “可惜啊,可惜”曾海渺突然开口道
  “可惜什么”。陈烈不解。
  曾海渺夹起一根黄花菜叹了口气“可惜这根黄花菜是凉的,我不喜欢吃凉了的黄花菜。因为凉了的黄花菜就不好吃了。”曾海渺边说边放下黄花菜,一脸惋惜的样子。
  陈烈的脸色变了“黄花菜凉了?下次我让你的人比这凉了的黄花菜还要凉。”说完拿起碗头也不回走出了饭堂。
  李保贤说道“恐怕只有死人才会比凉了的黄花菜还凉。”
  曾海渺笑道“他的话本就是这个意思。”
  一块磁铁有两面。有正面,也有反面。
  同性相斥,异性相吸。
  陈烈和曾海渺就像是两块磁铁一样。几乎所有的空闲时间都在一起。但只要他们在一起就会斗嘴。如冤家一样。正如磁铁的同一面互相排斥着。
  他们现在在二楼美宜佳。
  此时是晚上,下班后的晚上。
  他们喜欢在这个时候喝杯绿豆沙。
  “我突然有种想送一杯绿豆沙给她的冲动。”陈烈突然说道。似乎有意征求曾海渺的意见。
  “给谁?”曾海渺问道“你的菜?”
  陈烈沉默。沉默通常都是承认的意思。
  曾海渺笑了“想和做是两回事,我曾经也想过中五百万。但是我从来都不买彩票。”
  有种人平时看起来什么都不敢。但一旦冲动起来就会义无反顾的去做。虽然事后回想起来会觉得自己太冲动。陈烈就是这种人。
  只见他又去买了杯绿豆沙。和昨夜一般,如赴刑场的下了楼。
  楼下的人并不多。除了来来往往的几个人之外。陈烈就傻傻的站在那里。
  曾海渺也下来了。一脸奸笑的看着他“你打算等多久?”
  “我QQ上跟她说,我只等五分钟。”陈烈答道。
  “我陪你等等”。曾海渺说道。
  他陪着等的目的绝单纯。只是不愿错过这场戏罢了。
  良久…
  曾海渺有点不耐烦了“都六七分钟了。她大概不打算理你了吧?”
  “我再等等”陈烈答道、
  其实他又何尝不烦呢。虽然他自己也觉得曾海渺的话可能并没有说错。但他自己心里却安慰自己。她可能去洗澡了。没看见QQ信息而已。
  直到他自己也等得不耐烦了。回到宿舍,他心里还是抱着一丝这样的侥幸心理。只是心里却越来越没底了。
  难道她真的不理我了?
  想着想着,QQ信息来了。看来信息。陈烈笑了。原来陈烈并没有猜错。她当时确实在洗澡没看到。
  但同时他面上又泛起了一阵忧虑。我是不是要再把这杯豆沙送过去?
  他的手开始颤抖。他发现自己又没有勇气了。
  犹豫了一会。最后他打消了这个念头。委婉的说自己在洗澡。
  每个人都会有他自己的烦恼。曾海渺也是人所以他也有烦恼。
  他们之间本没有什么秘密。所有陈烈知道他的烦恼。
  但陈烈并没有去安慰他,开导他。他们本一样都不会关心别人。甚至于他自己。
  只要顾好自己就行了。一个人连自己都顾不上又有什么能力去顾及别人呢。
  陈烈并没有曾海渺那样的烦恼。在他心里只要能每天和她那么聊着。他就觉得很满足了。
  他现在心里想的,眼中看的似乎就只剩下她了。
  他现在就在看着她。边吃饭边远远的看着她
  “你好像还不知道她的名字?”李保贤问道。
  陈烈点了点头。
  李保贤笑了“我有一个方法可以知道她的名字。”
  “什么方法?”
  李保贤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一会她吃完了饭,上班打卡的时候。打卡机上会显示她的名字。”
  “这确实是个好方法。”陈烈赞同。
  其实他早知道这个方法。只是他觉得这种方法有点鬼祟,有点偷偷摸摸。他从心里不齿这种方法。
  陈烈一直很关注她平时的生活习惯。每次她吃完饭都要往宿舍走一趟。所以他们在等着。曾海渺也在。
  “她来了”李保贤提醒道。
  陈烈摇了摇头“来不及了。人那么多。又那么远。一定来不急了。”
  李保贤急了“现在去一定来的及的。”
  陈烈的眼神透着失望,不屑的说“连我都觉得来不及了,你就更不行了。”
  李保贤反驳道“我跑的很快的。”
  陈烈冷笑“比起耳朵听到的,我更愿意相信眼睛看到的。”
  “我证明给你看”李保贤说完飞奔而去。跑的真快。
  “我很佩服你。你的激将法确实比我厉害。至少这次你用的很成功。”这是曾海渺今天主动说的第一句话。也是他今天的第一个笑容。虽然笑容里充满讥讽。
  陈烈很淡定“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曾海渺的表情很奇怪,三分钦佩带着七分蔑视“你明知道你就算不用激将法他也会为你去。你为何要多次一举呢?”
  陈烈的表情变了。他心里何尝不知道李保贤的良苦用心。这本就是他陈烈自己的事。李保贤只是希望他自己能为自己做些什么。
  只是陈烈太骄傲,太洁身自爱了。他不屑做这些鬼祟的事情。就算别人不觉得鬼祟。他自己觉得鬼祟都不行。
  “进厂得时候,厂里要求买保险,你买了吗?”陈烈突然问道。
  “保险?”曾海渺有些迷糊“社保太贵了。我没买。我只买了十块的医疗保险。”
  陈烈又问“你用上了吗?”
  曾海渺的回答充满不屑“那只是个摆设。就算我做到离厂那天也未必用的上。”
  陈烈再问“既然明知道用不上,那你还买?你不觉得多此一举吗?”
  “这…”曾海渺似乎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笑了。
  陈烈面带愧色“我确实利用了他。但我打算补偿他。”
  “怎么补偿?”
  “今晚请他吃宵夜。”
  曾海渺又笑了。大笑“我等得就是你这句话”
  陈烈不屑的看着他“我只说请他…而已。”
  曾海渺的笑容犹在“我知道你死要面子,有种觉得被我坑了的感觉。不过我给你个台阶下。今晚我出去买东西,然后我会很“偶然”的经过那里。你一定不会不好意思叫我坐下的。”
  陈烈狠狠的白了他一眼。
  曾海渺又正色道“现在只有一件事情我还不太明白。”
  “什么事情?”
  “你和李保贤到底谁在追她?”
  他们很难得的早早到了车间。只是对他们来说算很早了。
  但陈烈并没有直奔主题。他很淡定的来到曾海渺的工位,闲聊起来。
  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沉住气,李保贤一定会过来找他的。
  他相信一个人怀着一个对自己毫无价值的秘密一定会忍不住说出来。所以他不急。
  反之,如果此时他沉不住气去找李保贤。曾海渺又不知道该怎么取笑他了。
  正如陈烈所料。李保贤来了。笑着来的“你不想知道她的名字吗?”
  “你说,我听。”
  李保贤又问道“你不问我,我怎么说啊?”
  陈烈问了。反问“这算是条件么?”
  曾海渺笑了“也许他根本没看到。”
  曾海渺从来都只会跟陈烈唱反调。这还是罕有的帮陈烈说了次话。
  陈烈似乎并不领情“他不说,并不代表他不知道。但他不说我就当他不知道。”陈烈故作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仿佛突然之间变得对此事不感兴趣了。
  李保贤笑容犹在“你好像从来就不肯问一下别人?为什么?”
  陈烈欲言又止,叹了口气“因为我不是一个不耻下问的人,也因为问别人的时候,别人会认为我很无知。甚至我自己都会觉得自己无知。”
  李保贤又问道“所以连她的名字你都宁愿不知道,也不愿意问我。”
  陈烈答道“我习惯回答,不习惯发问。”
  李保贤看着陈烈,犹豫了一下“她叫xx”.
  “xx?”曾海渺问道“这么男性化的一个名字?你确定你没有看错?”
  李保贤又点委屈“我发誓我绝对没有看错。”
  曾海渺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李保贤又看着陈烈,仿佛在问“你也不信?”
  陈烈的表情很淡定“我相信你。”
  李保贤很欣慰的笑了“你真的相信我?”
  “我们是朋友”陈烈说完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岗位。因为此时上班铃声响了。
  李保贤的表情很奇怪。
  他相信我?他相信我并不是因为我多么值得他信任。而仅仅是因为我们是朋友。
  李保贤实在不知应该对这份信任心怀感激。还是应该表示质疑。
  陈烈回到岗位之后,他才开始后悔。
  对于李保贤说的那几句话完全是出于下意识的。再者李保贤又是主动帮他的。所以并没有骗他的必要。
  若是曾海渺的话,他一定会先说一个假名字,再说一个真名字。让你真假不分。
  想到这里。陈烈心里有一丝愧疚。
  直到后来在QQ上问起她。才知道李保贤说的是真话。只不过她的厂牌少了个字。正确的说,她的名字叫XXX.
  但陈烈并没有在行为上对李保贤表示任何的歉意。他知错,改错,不认错。除非是事发时他就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宵夜是在路边摊吃的。
  一人一份蛋炒饭,外加几个小炒,几支啤酒。
  “你今天看起来好像很不开心?”李保贤问曾海渺。
  曾海渺没有吭声。只是一言不发的喝着啤酒。
  陈烈知道他为什么不开心。
  痛苦和后悔无论哪一种都是一件不开心的事。
  曾海渺现在就沉醉在痛苦与后悔之中。他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每次遇到问题都会很果断决绝的去做。等做完之后才后悔。
  陈烈恰恰相反。他是一个没有主见的人。遇到问题会犹豫不决。等到错过之后才后悔。
  曾海渺知所以痛苦是因为他和他家乡那个女孩子分手了。后悔的是分手是他提出来的。
  陈烈本可以很直接扼要的解释清楚。但他偏偏没有。你既然不开心,索性破罐子破摔。再气他一气。反正无论你说什么曾海渺都不会发火。最多只是生闷气而已。
  所以陈烈是这样说的“一个女孩一个月总会有那么几天。而到了那几天的时候她们的情绪就会很反常。等过几天就没事了。”
  李保贤纳闷“他好像是个男的?”
  陈烈一本正经的道“他确实是一个男的,从内到外都是男的。”
  李保贤更奇怪了“男人也有那几天?”
  陈烈解释道“别人没有,但他有、”
  李保贤一副半信半疑的样子“难道他也会流血”。
  陈烈勉强控制自己的笑意“你知道他用的是哪种卫生纸吗?”
  “哪种?”
  陈烈得意的解释道“他用的是那种可循环利用的卫生纸。用完之后可以洗,洗完之后可以晒。晒干之后可以用来当口罩。如果你喜欢的话还可以用来泡红茶。”
  李保贤大笑“你就吹吧你。”
  陈烈又正经道“开玩笑的。一个女人之所以有那几天是生理上的问题。而他有那几天是心理上的问题。他觉得这个月这几天来了。所以他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了。”
  曾海渺一直没有说话,直到此时突然打断陈烈的话笑道“说不定我这几天和你的菜那几天是一样的。”
  看着曾海渺肯说话陈烈很欣慰。但一仔细回想起这句话。他的表情变了。他显得很气愤,并不完全是因为曾海渺这句话亵渎了她。更重要的是这句话对他的面子是种挑衅。
  “你妹”陈烈骂道。
  “我没有妹妹”曾海渺很淡定。
  “你妈”。陈烈再骂。
  “我妈已死。”曾海渺答道。
  “你。。。”陈烈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对不起。”
  曾海渺沉默了一瞬“其实我妈没有死。”
  “那你妈…?”陈烈不解
  曾海渺说道“有些人死了其实他还活着。有些人活着但他已经死了…”
  “那你妈一定很伟大,她死了,仍然活在你心里。”陈烈打断他的话说道。
  曾海渺的语气变得冰冷“你错了,她活着。只是在我心里已经死了”
  李保贤问道“你似乎很恨你妈?”
  曾海渺的语气变得决绝而怨毒,连眼神都变得锐利了“她在我十七岁那年和我爸离婚了、”
  陈烈这才知道原来他们居然有着这样的相似之处、
  他们都活在恨里。却偏偏恨着一个本不该恨的人。虽然恨的原因不同,恨的人不同。
  陈烈不由想起来他的过去。
  二零零九年之前,他本是一个活泼开朗阳光且幽默的人。但二零零九,一切全变了。
  当时为了学一门所谓的手艺。被他爸软硬兼施被迫跟他的舅舅去了深圳学安装水电。
  望子成龙本没有错。只不过每个望子成龙的父母忘了自己本身并不是龙。
  就如一个篮球一样,你拍的越用力,篮球反弹的力就越大。
  陈烈并没有在行为上作出反抗,但心里却对他爸的强势表示反感。
  去了深圳他亦无心学艺。而其舅舅也不会教。或者无心去教。陈烈在那里显得格格不入,饱受着所有人的冷眼及蔑视。但他无所谓。
  年底回家看着他爸失望的眼神,他心里有了一丝报复的快感。
  你越希望。我越让你失望。,
  只不过,后来他发现这一年里他失去的远远更多。这一年他失去了勇气,信心。连人与人最基本的沟通似乎都变得困难了。
  所剩无几的勇气只限于自己还活着。
  他变得沉默,变得冷淡。所以他没有朋友。
  之后几年一直如此。
  每当他孤独寂寞,有什么不开心或不愉快的事。他都把一切归咎于他爸爸的身上。
  所以他恨。越想越恨。也只有这样他的心里才会稍稍好过一点。
  李保贤听完陈烈的叙述“你恨,但你不敢恨。所以你也不敢爱。但一个活在恨里的人又何以言爱呢?”
  陈烈似乎不愿面对这个话题。又低头玩起了手机。
  良久…
  “你跟她聊些什么啊?我来帮你参考一下。”李保贤忍不住好奇心。伸手问道。
  陈烈犹豫了一下。递过了手机。
  一两分钟后,李保贤叹了口气“忧郁?你就专门跟她聊这么诗情画意的东西?”
  曾海渺笑了。
  陈烈一脸尴尬“聊低俗的我怕他觉得我太肤浅。”
  李保贤翻了翻白眼“追女孩子要多说些关心她赞美她的话。找点共同话题。这些诗情画意的东西根本就是浪费时间。”
  “赞美?”陈烈喃喃自语道。
  陈烈从来都是一个想吃桃子才去种桃树的人。对于任何突发事件既无准备,也无计划。他真的不知道如何去关心赞美别人。就算别人真的在某些方面比他优秀。他也绝不会在嘴上说出来。
  因为他觉得这样有点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感觉。
  但有时候他却会承认自己不如别人。
  有一次,一个朋友夸他“你好像什么都快,做事快,说话也快。”
  陈烈笑了“但有一件事我比你慢。慢很久”
  “什么事情?”
  “我死的比你慢”陈烈补充道“慢几十年”
  但陈烈实在想不出赞美她的话。
  夸她美吧?她会不会认为我太外貌协会了。
  夸她聪明?貌似也没看出她有什么聪明的地方。
  “想太多很累的。还是喝酒最实际。一起来喝一杯吧。”曾海渺笑着举起杯说道。
  他本就是个很乐观的人。
  只是陈烈并不乐观。他的表情很难堪。
  他不喜欢喝酒。但曾海渺老是找他喝酒。他找过很多拒绝的理由。每次都不怎么理想。但这次…
  陈烈笑了,突然笑了“有件事我要提醒你,我这个人记性不好。”
  曾海渺也笑了“你醉了,我背你回去。”
  “其实我想说的是,我这人一喝酒记性特别差。我会忘记买单的”陈烈边说边以一副挑衅的眼神看着曾海渺。
  任何人都看得出陈烈是故意装出来的。
  曾海渺笑容依旧,赞同道“其实少喝点酒也是好的,喝多了对身体不好。”
  李保贤笑了。明明是两个最好的朋友。但偏偏喜欢装模作样。他虽然也跻身在这个群体,但他显得格格不入。他很羡慕。
  陈烈突然又来了兴致。他端起啤酒,看着曾海渺说道“既然大家这么有兴致,我醉一次又有何妨”他想看一下曾海渺这次如何下台。
  曾海渺一副又气又好笑的样子,一咬牙“既然要尽兴,我们就喝。大不了这顿我请。”
  陈烈没想到他会来这一手,假笑道“其实你说的对,喝酒对身体不好、”说完挥手泼掉杯中的酒。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宁愿请人吃顿饭,也不愿多喝一杯酒。
  他虽然不喜欢喝酒,但他喜欢喝豆沙。尤其是曾海渺请的豆沙。虽然到现在他的感冒还没好。
  此时是次日下午。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和她聊QQ。
  聊QQ有时候就像是做作业一样。是可以请枪手的。
  李保贤是一个很直接的枪手,摒弃了诗情画意的繁琐,稍微的几句铺垫,外加一句一针见血的直白“晚上我请你吃饭。”
  陈烈显得很郁闷“这会不会太直接了。其实我们可以含蓄点的。”
  李保贤报以一个真挚的笑容“怎么个含蓄法?”
  陈烈不知如何回答。看着李保贤的笑脸总感觉有种被坑了的感觉。
  曾海渺也笑了“有时候就是要直接。就像这杯豆沙一样。买来了就要喝,含的太多会呛死的。”
  陈烈白了他一眼“她没答应再直接也白搭。”
  李保贤安慰道“一个人要学着经历失败,面对失败。这句话你迟早总是要说的。你若不试一下连面对失败的机会都没有。”
  曾海渺接着他的话说道“等把她约出来,你就成功了第一步。然后请她喝酒,然后她醉了。再然后…”
  曾海渺似乎意识到下面的话有点那个啥,又接着道“大家都是成年人,你们懂得。如果不懂麻烦去参照一下日本的电影有很多类似的情节。其中最有名的就是苍井空拍的那几部了”
  “苍井空?”李保贤笑问。
  曾海渺得意的笑了“连苍井空你都不知道?”
  陈烈受不了了“苍你妹啊。你就不能说点靠谱的吗?你最好不要考验我的忍耐力。我很被动,但我不冲动。这并不表示我不敢冲动。你没看到我冲动的样子是你的幸,也是你的不幸。”
  曾海渺不屑的笑了笑。但并未回答。
  陈烈又说道“你没看到我冲动是你的遗憾也是你的不幸。就是因为你没看到我冲动所以你还活着…我冲动的时候我自己都害怕。”
  曾海渺笑容犹在“我是个老实人。说的都是实话。”
  “你他妈的还老实?”陈烈一阵激动“你确实老实过。上次你在睡觉,看起来真他妈的老实。我当时真想一狠心让你永远老实下去。可是后来才知道…”
  “知道什么”李保贤似乎有了兴趣。
  陈烈一脸遗憾的样子“我忘了带刀了”
  曾海渺似乎觉得这个话题太闷,说道“打铁趁热啊。接着聊QQ啊。你不是喜欢吃热豆腐吗?”
  陈烈示威的朝他笑了笑。低头聊起了QQ。
  次日,中午,午饭时。
  “把握机会,这次她是一个人。而且昨天她也暗示你去找她了”李保贤鼓励道。
  陈烈犹豫了一会道“那他妈的也叫暗示?她只是说自己是近视,没看清楚我罢了。”
  李保贤急了“但你昨天不是答应去找她的吗?”
  陈烈看着他,眼神流露出一种舍身就义的豪迈。端起碗,毅然走出了饭堂、
  他当然很想过去找她。但他怕自己这样过去太冒昧了。他需要一个好的理由。
  于是他又跑到二楼美宜佳买了两杯绿豆沙。然后站在她回宿舍的必经之地等着。
  她来了。他递过绿豆沙“上次答应给你买的绿豆沙,这次补上。”
  她很礼貌的一笑,接过绿豆沙道了声谢。
  陈烈不知道说些什么。看着不远处草地上的曾海渺笑的一塌糊涂的样子。他很尴尬。委婉的告了个别就直接走向曾海渺。
  曾海渺还是老样子,一支烟,一杯豆沙,一个人。
  “你的手怎么又在发抖啊?”曾海渺不怀好意的问道。
  陈烈漫不经心的回答道“豆沙是冰的”
  曾海渺说道“我的豆沙也是冰的,但我的手不抖。”
  陈烈狡辩道“我最近感冒,身子有点虚。”
  曾海渺意味深长的劝说“既然是这样,那你还是不要追她了。”
  陈烈问道“为什么”。
  曾海渺邪恶的笑了笑“你身子那么虚,就算让你追到她,你也满足不了她啊”。
  陈烈的瞳孔在收缩“你为什么总是喜欢说些让你爸伤心的话呢?”
  曾海渺不解“我爸为什么要伤心?”
  陈烈答道“你爸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话,你说你爸伤不伤心?”
  曾海渺纳闷“我为什么会有三长两短?”
  “因为我”陈烈说道“我的举手投足都能让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陈烈是个会说这种话的人,但绝不是一个能做的出这种事的人。
  对于朋友,他一向都很认真。只要自己答应了朋友的事。他都尽力做到。就算是带着感冒,顶着小雨。他也义不容辞。虽然他很少答应朋友什么。
  六月十一。
  端午节前夕。
  宜出行,忌置产。
  是个出行的好日子,但却不是一个出行的好天气。
  有雨,小雨。
  陈烈有出行的理由,但没有出行的必要。
  但他非出行不可。因为朋友。
  可惜他要上班。所以他只能请假,不批也的请。
  老大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唯独请假。他就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线上没人,请假改天。”
  被拒绝了几次,他几乎要放弃了。最后只得找曾海渺想办法。
  曾海渺对请假很有心得。一个字“拖”。利用上班的时间跟他拖。老大不批,他就不走。他不上线,整条线都做不了事。所以这招经常屡试不爽。但陈烈不是那种死皮赖脸的人,所以这种方法从一开始就被他摒弃了。
  但曾海渺是个鬼点子很多的人,虽然他的点子并不靠谱“你就左手拿把刀,右手那张请假条。跟他说。这把刀很锋利。让他选”
  “靠,我至于吗?他若不批我难道真的砍他啊?”陈烈骂道。
  曾海渺调侃道“谁叫你砍他啊。用刀对着自己,以死相逼,一定奏效。”
  陈烈摇了摇头,忽然又笑了笑。转身找老大去了。
  后面隐约还传来曾海渺的声音“我说着玩的,你还年轻,千万不要干傻事啊。”
  老大并不是一个不近人情的人,一听说陈烈感冒,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不情愿的签了请假条。
  中午一下班,陈烈就走出了厂门。
  雨是小雨,尽管如此,细如尘埃的雨点飘落在裸露的肌肤上还是让人泛起一阵微微的凉意。
  他宿舍有伞,但他没有打伞。
  他本该打伞,但他偏偏没有打伞。
  他出去的目的只是为了给老乡寄点钱救急。他老乡急。所以他急。急着去打钱。
  走了好几里地,总算把钱打给了他老乡。也总算放下了肩上的担子。于是他又找个地方吃了点饭。
  雨依旧是小雨。雨水轻柔的洒在身上宛如情人的抚摸。
  他下意识的想起了她,她现在应该在上班。
  但陈烈不想想起她。至少此时此刻不想想起她。
  刚吃完饭酒想起她,总觉得有点“饱暖思淫欲”的感觉。这对她是一种侮辱,一种亵渎。
  所以陈烈又去了网吧。
  进入游戏,他的身心灵魂都已融入游戏中的角色里。手执屠龙尽情的杀戮着,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忘记所有。甚至忘记自己。
  一直到晚上七点多才下机,吃了个蛋炒饭买了点感冒药回到了宿舍。
  看了看QQ,她在线。陈烈有一丝兴奋,又有一丝忧虑。
  该跟她聊些什么呢?
  对于这个问题陈烈很纠结。聊点幽默的,她会不会觉得我这人太浮夸了?
  那聊点严肃的,她会不会觉得我这人太没情趣了呢?
  直到晚上十点,他才想到一句满意的话。
  这句话只有两个字。
  “晚安”。
  端午节是个好天气。
  他本来要上班的,但由于昨天请了假。所有今天不让上。
  国家规定法定节假日上班有三倍工资。陈烈有些遗憾,但也因此可以多玩一天。他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这一天过得并不如意,因为她一整天都不在线。直到下午吃饭才看到她,她也应该看到他了。
  他本该过去的,但又怕太冒昧了。就故作无视状。看着她从身边走过。
  他又后悔了。他本来就是这样子的,总是在错过之后才后悔。
  直到第二天他才终于知道自己可能真的错过了她。
  次日,中午,午饭时。
  同样的一排座位,同样的三个人。
  “趁现在她一个人赶紧过去啊”李保贤催道
  “好啊,你先去。我就来”陈烈答道。
  李保贤若无其事的走过去,坐了下来。用眼神暗示陈烈快过去。陈烈抬头看天,一副无视状。
  曾海渺则永远都是一副不屑外加鄙视的看着这一切。
  又过了几分钟。陈烈吃完饭。又以一副无视状走出了饭堂。
  厂里的草地经常被打扫。看起来总是那么干净。
  陈烈并没有坐在草地上。
  怕脏?
  不是的。虽然他身上的厂服并不见的比地上的草地干净多少。
  他在等。他相信李保贤一定能听到些什么消息。
  李保贤一向很少让人失望。不论是做事,还是那张永远挂着真诚笑容的脸。
  此时他就是带着一脸真诚笑容走过来的,似乎把刚才陈烈的食言忘得一干二净。
  但陈烈总觉得他的笑容里隐藏着什么。陈烈并不知道。
  陈烈想知道,但他并没有问。他一向只回答,不发问。即使他真的很想知道。
  但他不急。
  他相信自己很快就会知道。
  “你看起来好像总是这么淡定?”李保贤问道。
  陈烈笑了“我不蛋疼的时候通常都很淡定。”
  李保贤调侃道“那你不淡定的时候是不是常常很蛋疼呢?”
  陈烈沉默。
  李保贤又笑问“你就从来都不心急吗?”
  “我很心急,但我不性急”陈烈接着道“心急表现在心里,性急表现在行为。我心急,但我不性急。虽然我喜欢吃热豆腐”
  李保贤又笑了“你就没有心急和性急一起的时候?”
  “有”
  “什么时候?”
  “尿急找不到洗手间的时候”
  李保贤的笑容犹在“我现在就告诉你一件让你心急和性急的事”
  “你说,我听”
  李保贤的笑容收敛了,正色道“我刚才听她和她朋友说她已经辞工了。过几天去深圳找她哥。”
  陈烈的笑容依旧,只不过你若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的笑容已经很勉强了。只是在故作强颜欢笑罢了“我喜欢听你说笑话,虽然你说的笑话并不好笑。”
  其实陈烈并没有怀疑他说的话。她有一个哥哥在深圳,陈烈知道。李保贤并不知道。他现在说这番话就意味着他并没有骗他。是陈烈在骗他自己。
  至始至终陈烈都不愿相信,不愿面对也不愿承认罢了。
  李保贤平静的道“你不信也罢,反正我帮你算过了,厂里一三五结工资,今天星期五。她最快下周一就走了。”
  陈烈叹了口气“你为什么要这样帮我?”
  李保贤看着他“因为从我们认识那天,你就说过,我们是朋友。”
  陈烈的手开始颤抖。
  他已经不淡定了,那他现在是不是很蛋疼呢?
  每个人都要吃饭,每天都要吃饭。每餐都要吃饭。
  陈烈在吃饭,因为现在是吃饭的时候。
  “你再不把握机会,以后就没机会了”想起李保贤的话陈烈犹豫了一下,毅然站了起来朝她走去。李保贤紧随其后。
  刚一坐下,陈烈的手开始发抖。但还是勉强挤出满脸的笑容说道“你..很..媚…”
  “我很媚?”她打断他的话道。
  陈烈已经没有精力来回答她的话了。他的所有精力都在控制自己手臂的颤抖。
  幸好这时李保贤及时岔开话题,和她聊了起来,貌似聊的很愉快。让陈烈有足够的时间平息此刻的激动与紧张,他很感激。
  好不容易平息下来。陈烈惊讶的发现…
  李保贤确实有一套。那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的对白让陈烈根本插不上嘴。
  此时的陈烈基本就是隐形的,多余的。甚至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存在是多余的。
  匆匆吃了几口饭,勉强礼貌的道了个别。转身走出了饭堂。
  还是同一片草地。同一个位置。同一种站姿。
  陈烈很淡定的站在那里,抽着烟。
  甚至李保贤出来的时候他的表情依然淡定。甚至还能挤出一丝笑容。
  任何人都能看的出那一丝笑容是多么的勉强,多么的虚伪。
  陈烈带着关心的笑容道“你最近瘦了。”
  李保贤的表情很奇怪。他知道陈烈并不是一个懂得关心别人的人。而且他看的出陈烈的关心并不单纯。有点不怀好意。所以他勉强笑了笑。
  陈烈又笑着说道“一个人话说的多了,饭吃的就有点少、饭不吃饱人就容易瘦。”
  李保贤似乎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但并不解释。
  陈烈又接着道“不过瘦也有瘦的好处。瘦符合现代人的审美观。你知不知道你刚才有多美?你简直比一朵花还美、”
  李保贤不禁想起之前跟陈烈说的话。当时他答应做陈烈身边的绿叶来衬托陈烈这朵鲜花。只不过刚才的情况却恰恰相反。自己却成了鲜花。而本该是鲜花的陈烈却沦为了绿叶。
  但他也发现了另一件事,陈烈生气的时候比不生气的时候讲理的多。因为他说的话确实很有道理、
  虽然道理中夹杂着一丝无理取闹。但一个生气的人说一些蛮不讲理的话也完全可以理解的。
  李保贤不但能理解,也能包容。甚至还能在脸上流露出一丝认错的表情、
  直等到陈烈不再说话。李保贤才说道“我刚才从谈话中了解到,她似乎对她的工位很不满。如果有办法帮她换个工位的话。也许…”
  陈烈若有所思。“也许我真的有办法让她留下。”
  他不由想起了一个人。
  他的阿姨是厂里的生产管理员。如果找她帮忙的话。也许管用。虽然她并没有太大的实权。
  此时的陈烈就如同一个快溺水的人突然抓住了一根稻草。虽然他明知道这根稻草未必救得了自己的命。
  “那你下午再找她聊聊”李保贤教唆道。
  “是的。我确实要再找她聊聊”陈烈答道
  “我再陪你去”
  “可以。但是…”陈烈又道“你这次最好学会两个字”
  “那两个字?”
  “沉默”陈烈的瞳孔在收缩“如果你真的那么喜欢当主角。下次我就真的让你做一次主角”
  李保贤问道“什么主角”?
  “葬礼上的主角”
  葬礼上的主角岂非就是死人?
  是的。陈烈就是这个意思。
  李保贤无奈的笑了笑。
  怀着忐忑的心情,熬了一下午。精心编排了一系列的对白一直等到吃饭的时候。
  这次没有上午时的紧张激动。他尽量让自己淡定。
  “我想知道你是因为对工位不满亦或者是其他原因才辞工的?”陈烈十分迫切的问道。
  他心中充满期待。他希望她回答是因为工位。
  只可惜一个人希望越大,失望也往往越大。
  她回答道“这厂工资太低,我哥那里工资挺高的。”
  工资的高低只有老板才能决定。
  陈烈愣住了,甚至都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些什么。
  此时他的表情淡定的有些平静。只是他的眼神…
  那不是失望,那是绝望。他的人已沉浸在绝望之中。
  出于礼貌,他希望此时李保贤能说些什么救下场。也好让此时的气氛不那么尴尬。
  只可惜此时的李保贤偏偏像个主角一样动也不动。
  他给陈烈的感觉最多比葬礼上的主角都那么一口气而已。
  唉。自作自受。为避免尴尬,陈烈又象征性的问了几个不相干的问题。匆匆告别走了。
  就剩最后一天了。算了吧。也许真的是我自作多情了。陈烈心里安慰自己
  次日,晚上。下班后的晚上。
  这世上有很多职业,但每个职业都在白天工作。
  晚上工作的职业并不多。
  除了与黄沾边的风月场所。貌似就剩下卖宵夜的小排档和路边摊了。
  因为他们只有在晚上才开张,也只有晚上才工作。因为他们卖的是宵夜。
  有人卖,自然有人买。
  陈烈在吃宵夜。不是他一个人。是四个人。
  除了曾海渺,李保贤之外还有一个大胖子。
  他叫程招宏。为了方便称呼才叫他大胖。因为他真的是个大胖子。
  此时的大胖是低着头的。但他的头并不低。
  将近一米八的身高无论在哪里都是那么的显眼而突出。
  他不但人突出,头顶也很“秃”出。半秃的头顶屈指可数的几根头发如沙漠几棵枯草显得顽强而倔强。
  他的肚子也很“凸”出。一个大胖子若没有一个大肚子,就好比一个女人一个月没有那几天一样。那纯粹是个意外。大胖有个大肚子绝不意外。也决不让人意外。
  但他的椎间盘并不突出。他站直之后还是会显得雄伟而提拔,如一根撼不动的大柱子。
  他走路的姿势很奇特,摇摆不定的歩姿如风中的落叶,水中的浮萍。显得呆板滑稽笨拙而可笑。
  从厂里到吃宵夜的路边摊,陈烈一直很关注大胖的歩姿。
  陈烈是个很要强很好胜的人。但他心里也承认,像大胖这种“优雅”的歩姿,他这辈子也学不来。
  此时他们三个在聊陈烈与她的事。陈烈并不参与。
  大胖的话很直爽,反正她都要走了,今晚把她约出来。问她愿不愿意为你而留下。
  这句话若是曾海渺或李保贤说的。陈烈一定不搭理。
  但是一个外人给他这样的鼓励就不同了。他心动了。
  可惜连发了几条信息。她都没反应。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他很失望,只不过之后看到的一幕却让他心死,心如死灰的死。
  吃饱喝足后,几个人含悠闲的回到厂里。
  一般这个时候,厂里的草地上通常都会有几对情侣搂抱在一起。这本无可厚非。只是这次…
  曾海渺眼尖“那女的身材不错哦,貌似有点眼熟…”
  李保贤仔细打量了一下“那女的好像是…”边说边看着陈烈。似乎想等陈烈自己来确定一下。
  陈烈貌似随意的瞄了一眼,他的手开始颤抖,脸也在逐渐苍白,但他的语气却恨冷漠“看起来确实很像,只是…很像而已。”
  曾海渺不依不饶“真的只是很像而已吗?”
  陈烈尽量做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夜黑风高,难免会看错,我们何必太纠结呢?”
  曾海渺大笑,笑容中充满讥讽“一百块,我跟你赌我没有看错。你敢赌么?”
  陈烈尴尬的笑了笑“吃饱了撑的,我明天还要上班呢。”说完转身从容而去。
  后面隐约传来他们的对白。
  “你说他今晚睡的着吗?”
  “我不知道。我只担心他明天醒不醒的过来。”
  陈烈醒的很早。因为他根本没睡着,满脑子都是她和一个男的并排坐在树下的样子、
  他起的也不算太晚,在将迟到未迟到之际及时赶到了车间。
  这一天他想了很久,也想了很多。终于他做了一个惊人的决定。
  曾海渺看着陈烈一言不发的样子,心里不禁泛起了一阵同病相怜之感。安慰道“别难过了,今晚出去喝几杯,一醉解千愁”
  陈烈笑了。这个时候他本笑不出来的,但他偏偏笑了。他不想让曾海渺看着他颓废的样子。他怕尴尬。
  他笑只不过是为了不被别人笑而已。
  陈烈笑说“好啊,如果你请的话?”
  曾海渺郁闷“我请?为什么要我请?”
  陈烈答道“因为我喜欢占你便宜”
  曾海渺又问道“你就那么喜欢占我便宜?”
  陈烈再答“一个不肯占人便宜的人,也往往是一个不肯吃亏的人。我占你便宜是因为我打算吃亏。”
  曾海渺又气又好笑“你占我便宜,你还吃亏?”
  陈烈笑道“我占了你便宜就等于欠了你一份人情,等下次我就会连本带利的还给你。”
  “下次?”曾海渺若有所思“你说的下次是什么时候?是不是像上次你说的明天一样?”
  陈烈的眼神流露出一丝刮目相看的神采“你变了。”
  曾海渺纳闷“我哪里变了”
  陈烈回答“你变得更成熟了”
  曾海渺沉思了一瞬,突然笑了“好,就冲你这句话,今晚这顿,我请”
  曾海渺就是这样一个人。当你认为你的请求他一定会答应你的时候,他往往会拒绝你。反之,当你认为你的请求他一定会拒绝你的时候,他偏偏会答应你。
  嘈杂的路边摊,同样的四个人。
  三个人喝酒,一个人呢吃饭。
  吃饭的是陈烈,他没有喝酒,他不喜欢喝酒。
  “别苦着张脸了,不就是失恋吗.没什么大不了的”大胖安慰道。
  “这双筷子不是我的”曾海渺扔掉手里的一次性筷子说道“你说我算失去手里的筷子了吗?”
  大胖不解“你想说什么?”
  曾海渺看着陈烈“他们根本没恋爱,又怎么算失恋呢?”
  陈烈没有说话。他静静的看着前方不远处。
  他们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纷纷看向陈烈看着的那个方向。
  然后他们看到了她。她在和几个女性朋友在买宵夜。
  李保贤首先反应过来“这是个好机会,你不去?”
  陈烈答道“不必了。”
  大胖教唆道“你不敢的话,聊QQ也一样。”
  陈烈摇了摇头“我想喝酒。”
  曾海渺大笑,喊道“老板娘,上酒”
  陈烈喝了杯酒“因为我把她的QQ号删了。”
  三人一愣。
  曾海渺大笑“我知道你喜欢说笑话。我也喜欢听你说笑话。但做人不能幽默到这个程度”
  陈烈苦笑“我今天上QQ问她有没有喜欢过我…”
  “你傻啊”李保贤打断陈烈的话道“你自己都没说你喜欢过他,你让一个女孩子怎么回答你啊。就算他真的喜欢你,恐怕也不好意思说了。”
  曾海渺接着他的话题分析道“之后她回答没有,你就一狠心把他QQ删了。就像挥刀自宫一样。我想那种感觉一定很疼。”
  陈烈又喝了一杯酒“她说没有之后。我说我想把她拉黑,她说叫我直接删掉。”
  李保贤的严重不由泛起了一丝同情之色“你恨她么?”
  陈烈掏出手机。带按键的步步高手机,除了在他的几个朋友面前。大庭广众之下,他根本拿不出手。他怕丢人。
  陈烈边按手机边说道“有一首歌不错,你们一起来听听。”
  《绣影》是一首是一首古典古风的歌曲,带着淡淡的伤感,让人沉醉。只是歌词是七拼八凑的。根本没人听得懂。
  “我一句话都没听懂”大胖说道。
  陈烈不理他,又等了二十多秒后说道“仔细听”
  歌声突然由一个美女的声音转成一个男人富有磁性的声音。
  是卓东来(详见电视剧《泪痕剑》)的声音“不是爱就是恨,爱极了也会变成恨。爱与恨之间本来就是一线折磨而已。究竟是爱是恨,有谁能说的清,又有谁能想的通。”
  陈烈解释道“是我错过了她,我又折磨会恨她呢?也许我根本就没有爱过她”
  李保贤反驳道“你平时聊的最多的是谁?是她。你平时想的最多的是谁?也是她。每次最想看到的还是她。这难道不是爱?”
  曾海渺推波助澜,调侃道“有时候看你对她那么好,我心里都有点酸。”
  “你只是不敢面对而已”李保贤骂道“你就是个懦夫。你以前的遭遇让你自卑,不光别人看不起你,甚至连你自己都看不起你。你怕。所以你就用骄傲来掩饰你自己的自卑。因为一个骄傲的人不会有太多的朋友,也就没有人知道你的自卑,自然也就不会有人看不起你了、”
  陈烈的手心浸出了冷汗,他的心理防线开始崩溃。
  李保贤又分析道“知可惜你遇到了他她。外表骄傲的你发自内心的自卑在她面前流露的淋漓尽致,你又开始自卑,虽然你在我们面前毅然骄傲着”
  陈烈的手又开始颤抖。李保贤的话如当头棒喝。虽然有些过分,但他心里并没有丝毫的怨恨。
  他不愿面对所有人,所有事。甚至不愿面对自己。他甚至不了解自己。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最了解你的人往往不是你自己而是别人。就如你用眼睛观察一件东西一样,靠的太近往往看不清楚。但当你保持一定距离的时候,就可以看的一清二楚。
  他和李保贤是朋友,所有他们有距离。他们有一段“朋友”之间的距离。陈烈不了解自己是因为陈烈和他自己没有一段这样的距离。
  所有他不了解自己。但他可以被了解。所有李保贤了解。
  看着陈烈沉默的样子,李保贤有些不安,侧头问曾海渺“我刚才的话是不是太过分了?”
  “你刚才的话若是对我说的话。你爸妈一定会很伤心”曾海渺一指老板娘身边的案板“那里有把菜刀。”
  大胖笑了“着是一个冷笑话、”
  李保贤又关切的问道“你还好吧?”
  陈烈从容的笑了“我很好啊”
  曾海渺用手指比划了一下“她刚过去不久,要追还来的及。”
  陈烈没有回答。突然倒掉杯中的酒,又往杯中倒了杯纯净水。
  三人不解。
  陈烈说道“我刚来的时候,我的心就像是这杯纯净水。心如止水,波澜不惊。”
  陈烈又夹起一颗田螺扔进去,说道“她的出现就像是一颗田螺掉进了水里。仅仅只是让这杯水泛起了一阵波澜,几串涟漪而已。”
  陈烈看着端起水杯“等一切平静以后,我的心还是像这杯水一样。心如止水,波澜不惊。”
  李保贤的眼神充满欣慰。
  曾海渺倒掉陈烈杯中的水,加满啤酒,说道“那就一起喝一杯。一醉解千愁。把一切该忘掉的统统忘掉。”
  记忆本是痛苦的根源。一个人之所以愉快不是因为他记得多少,而是因为他忘记的多。
  陈烈笑了笑说道“该忘得一定要忘记,但该记得的还是要记住。”
  李保贤不解“该记住什么?”
  陈烈看着曾海渺,很温和的说道“我记得这顿好像是你请的”
  曾海渺大骂道“坑爹啊”
  夕阳西下。
  陈烈并未站在夕阳下,他站在夕阳下的阴影里,他的人岂非本就活在阴影里?
  夕阳下的百一依旧。
  已走的人依旧,依旧走了。
  陈烈也依旧。
  他依旧站在草地上。草地似乎也依旧,可惜早以是物是人非了。
  他的心呢?
  是否也依旧?
  此时的他,似在等待又似在缅怀。
  他在等待什么?缅怀什么?
  李保贤的笑容也是依旧的,依旧是那么真诚而具有感染力。“你在这里干嘛?”
  “等人”
  “等谁?”
  “等来的人”
  “你等我。有事吗?”
  “陪我等人。等第三个来的人。”
  “第三个?”李保贤纳闷“难道是她?她不是已经走了吗?”
  陈烈布满血丝的眼睛流露出一抹痛苦之色。
  他是不是又想起她了?
  李保贤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赶紧岔开话题说道“燕子在每年的冬天都会去南方过冬,而每年的春天又会回来这里”
  “她不是燕子。她是凤。凤翱翔九天,永远都是那么可望而不可及。”陈烈抬头接着道“就如这夕阳一样,无论你在哪个角落去看它,它永远出现在西方。”
  李保贤争辩道“但它也总有出现在你头顶的时候。”
  陈烈解释道“那不叫夕阳,那是烈日”
  李保贤笑了“有道理。你说的话似乎永远都那么有道理。”
  陈烈不语。
  李保贤又安慰道“你也不必太悲观,也许有一天你们说不定有再见的一天”
  “那已是过去的事了。”陈烈说道“过去的事是故事,过去的人是故人。我们是故人。即使再见,大概也不会再有故事了”
  李保贤笑道“你的事确实是个不错的故事,有机会你把它写出来,我做你第一个读者。”
  “我试试”陈烈的回答总是那么模棱两可。对于没有把握的事他通常不会轻易答应别人,他怕做不到。又怕半途而废。这样的回答完全是出于下意识的。因为即使有一天自己没做到,他也可以解释说自己当时只是答应试试,并没有答应一定要做到。所以这样一来就算别人怨他,他自己却可以心安理得,问心无愧了。
  李保贤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而伤感“有件事情我要告诉你”
  “你说,我听”
  “过几天我就要回家了”
  “我知道”陈烈的语气突然变得冷漠而冷淡
  “也许以后我们都不会再见了”
  “哦”陈烈语气依旧。
  李保贤勉强一笑“但我们还是朋友”
  “你错了,我们不是朋友”陈烈的表情也依旧,但他的手又因激动而开始颤抖“也许从我们是朋友的时候我们就已经不是朋友了”
  当陈烈这个人在嘴上渐渐不承认你是朋友的时候,是不是就意味着他心里已经真正把你当成朋友了呢?
  是的。陈烈就是这个意思。
  李保贤懂他的意思,所以他笑了。笑的很欣慰。
  原来陈烈刚才的冷漠是故意做个李保贤看的。他刻意让李保贤觉得自己是个无情的热,这样李保贤就刻意毫无眷恋的走。也因此而少了一份离别的伤感。
  正如陈烈对她一样。对于她的离开,陈烈既未挽留,也没有说出一些一路顺风之类的话。这并不意味着她在他心中已成为过去、
  一个人用情太专看似反倒无情了、
  他专情,所以他多情。他多情,所以他无情。
  “这些话你本不必说出来的,我们是朋友所以我理解。”李保贤接着道“但有时候有些话对于有些人你却非说出来不可,因为你不说,她根本不知道”
  夕阳正西下。
  陈烈又惯性的点起一支烟。
  李保贤不满的看着他“你刚学会抽烟,要戒烟还来的及。女孩子通常不喜欢抽烟的男人”
  陈烈笑了。他总是在不该笑的时候笑“你不觉得抽烟跟人生很像吗?”
  “人参?”李保贤不解“人参补气活血,吸烟能补什么?”
  陈烈摇了摇头“人活着迟早总是会死,但每个人还是很努力的活着。其实吸烟也是一样,每个人都知道吸烟有害,但每个人还是很努力的在吸烟。”
  “靠,又来这套歪理,不跟你聊了”李保贤说完转身朝车间方向走去。
  看着李保贤远去的身影,陈烈面上的笑容如西下的夕阳缓缓沉了下去。他下意思回过头,马上他面上的笑容如早晨东升的旭日浮现在了脸上。
  因为他看到了一个很熟悉的身影。
  曾海渺是从二楼美宜佳下来的。鼓鼓的口袋里会有什么呢?
  一个钱包,一个手机。一包烟和一包槟榔是少不了的。因为他手里夹着烟,嘴里嚼着槟榔就是证据。
  一直走到陈烈面前他都没有说话。他似乎找到了对付陈烈最有效的方法。
  那就是沉默。话说的少,吃的亏也越少。
  陈烈看着曾海渺的眼睛“你有没有看见我?”这是一句废话,此时的曾海渺正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他居然问了这样一个问题。再者曾海渺也不是瞎子。
  曾海渺并不是一个愿意回答废话的人,他既未回答,也未拒绝回答。
  一个人回答问题的方法有很多种。一个表情,一个眼神,一个微乎其微的动作都算是一个回答、
  曾海渺是用他的头回答问题的,他点了点他。
  “我也看到你了”陈烈对他的回答似乎很满意“你有没有话跟我说”
  曾海渺又摇了摇头。
  陈烈又道“我有话跟你说。”
  曾海渺还是没有说话。但他的眼神似乎在问“你想说什么?”
  陈烈笑容犹在“听说槟榔是苦的,又甜又苦…”
  “而且还很清凉”曾海渺打断他的话道
  但曾海渺的心理就更加好奇了。陈烈是湖南人,而且他又不是没有吃过槟榔。但他为什么偏偏这么问呢?
  “我不信,为了证明你没有骗我,我打算…”说到“我打算”的时候陈烈出手了
  他的出手很快,就如同他刚才说的话一样快。他早已算好,先用话吸引他的好奇心和注意力。再出手夺槟榔。
  一个人思想反应慢了的时候,行为反应通常也会慢。
  看着陈烈得意洋洋的嚼着槟榔,曾海渺无奈且生气的道“你上次不是说你戒了槟榔了吗?”
  陈烈嚼着槟榔说道“我上次没烟抽的时候,也说要戒烟。后来我不是找你借了支烟吗?”
  曾海渺大怒“原来你是“借烟”不是戒烟啊。你他妈的每次没什么就“戒”什么,然后到我这来“借”什么。”
  “幸好…幸好我还没有老婆”曾海渺安慰道
  陈烈面带遗憾之色“我最近感冒,身子有点虚。你要有老婆,我就只能戒色了、”
  曾海渺问道“是戒色还是借色啊?”
  陈烈答道“是戒色也是借色”
  曾海渺无语。
  陈烈又叹了口气说道“其实你应该自觉一点。每次要我亲自动手来“借”,你让我多不好意思啊。大家都这么熟了”。他嘴上说不好意思,得意洋洋的脸上,一点不好意思的感觉都没有。
  这是什么道理?
  也只有陈烈才能讲出这样的道理来。陈烈本就是个很讲“道理”的人。
  曾海渺苦笑不得“这好像还是我的错”
  “我不怪你。但你得反省。写封检讨书,明天早上交到我床头”陈烈又语重心长的叮嘱道“记得动作要轻点,我很容易被吵醒,一旦被吵醒,很难睡的着、”
  曾海渺长叹了口气“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
  “为什么?”
  “因为有人说你嘴里吐不出象牙”
  只有狗嘴里才吐不出象牙。陈烈懂他的意思,所以他的瞳孔在收缩“谁说的?”
  曾海渺答道“我说的”
  有种人在一方面吃了亏,他就会想法子在别的方面找点补偿,找点安慰。陈烈就是这种人。
  陈烈冷眼看着曾海渺“我大哥属狗,惹火我,我就叫我大哥咬死你。”
  “是吧?大哥”陈烈朝曾海渺身后大喊道。
  顺着陈烈喊话的方向望去,一个很庞大的身躯,正在以一种很滑稽的歩姿姗姗而来。
  歩姿如水中的浮萍,风中的落叶,显得呆板笨拙而可笑。
  “陈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礼貌啊?再叫一声大哥来听听”大胖笑说。他似乎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曾海渺笑了。大笑。
  陈烈勉强控制自己的笑容叫了声大哥之后,再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们三个虽然都在笑。只是大胖始终不明白他们在笑些什么。
  一个自觉地占了便宜的人往往到最后才知道最最吃亏的恰恰就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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