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窦初开
我在六年级的时候,才关心女生,怎样才算是漂亮。每天上下学,还会和阿华一起议论,议论最多的,当然不是邋遢的豆腐婆,也不是整天不说话,个子高过我们一头的大鸡婆,自然是全校闻名的胡公主。胡是厂长的女儿,夏天一身方格连衣裙,亭亭玉立,凹凸有致的胸前坠一项链,已然楚楚动人。我们议论胡,说其与某某相好,与某某做过不要脸的事,又勾引了另外的某某,说得越是难听,心里越是痛快,像是报了深仇大恨一样的痛快,可骂完之后,心里似乎还也有点酸——“谁让她,从来也不和我们说话?”。吴升入初中后,念了一个学期,便转学去了城里。同学两年多,没有讲过话。
初中的时候,班里有个女生,成绩较好,是邻村的,也是步行,总要在我村子的东面经过,所以常在路上遇到,尤其是放学。那时,我爱看书,爱看武侠和历史小说,琼瑶的爱情小说也看了很多。她也看书,有时走路的时候,也捧一本。她向我借琼瑶,把《响马传》等借给我,这样借过来,借过去,有近两个学期。我们在班里不大说话,在路上却有交谈,除了书上的故事,她还跟我讲她家里的事情,讲她亲娘早逝,爹爹给她娶了后娘,说后娘也好,但不如哥哥待她好。我听了,总觉得她可怜,总觉得她说得是假话,后娘能好到哪里?偶尔,读小说的时候,碰到类似的情节,总会想到她,而且心里很难过。
有一次,我在路上还书给她,让走在后面的一个男生看见,男生姓余,也是同班的,常和我一起下棋,余说书里肯定夹了情书,我知道他开玩笑,随便骂了两句,便不再作声,可她却很着急,把书从书包里拿出来,使命的抖着,翻着,大声的辩驳,还说就是写,也轮不到他来写,这个他,指的是我。我心里顿时很失落。她气呼呼的,不再和我说话,大步流星,渐渐甩了我很远。
从此,我们不再相互借书,在路上碰到,也不说话,一前一后,保持着距离。
进了高中,我最明显的变化,是在意自己的穿着了,打了补丁的衣裳,不大愿意穿了。跟女生,也有许多话说,除了学习,更多的是讲听什么歌,喜欢哪个明星,看什么小说……我们常听的是中央广播电台的一档点歌节目“今晚八点半”,节目时长一小时,所播放的大多是港台歌曲,某次有个女同学要过生日,要给电台写信点歌,这样浪漫的事情,当然应该由我来做。我写了一首小诗,赞美“今晚八点半”是一株夜来香,绽放在静谧的夜晚。这首诗真的在那个女生的生日那天,播放了。隔日,我一到教室,即受到赞扬。在女生心目中,有了很不一样的地位。
女生里,最说得来的是鹃,我说什么她都赞同,别人反驳,她却总是帮着说话,而且不遗余力,有次另一个女生问我“小丽是否很漂亮?”(小丽是班花)我说是很漂亮,可我不喜欢她的穿着。她穿当时很流行的踏脚裤,紧身的,身姿曼妙,我却说还是觉得宽松的裤子,穿了好看。说这话的时候,鹃也在旁边。没过几日,鹃居然穿了一条很肥的裤子。鹃大眼,小嘴,身材小巧,其实并不适合穿肥的裤子,紧身的,更显其玲珑可爱。我忽然想到一句话“女为悦己者容”,心里有些异样。
高一结束。暑假开始。很奇怪的,忽然很想她,每天都想,想她的一颦一笑,想她安静的听我说话时的神情。有几次,甚至很想立刻骑了车去找她。每天夜里,只要一躺下,她便会来我梦里,有一次我们还做了那样的事情,醒来后,我脸红心跳,满是羞愧。那是从来没有过的。
我好像得了病,一种睡不好,吃不香,神思恍惚,心被别人占有的病。一种不愿去想,但总是不由自主去想。一种怕她入梦,又盼她入梦。一种想要掩藏,却又笨手笨脚,藏她不住的病。
这病该叫“初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