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甲乙丙丁戊 – 女娲资源

路人—-甲乙丙丁戊

  
  路人甲
  
  村里有石子路经过,连接着临近的两个镇子。于是,村里有许多陌生人偶尔路过,或是常常经过。
  
  我在村里念小学时,早晚,都会碰到一个青年人,骑一辆自行车,那地,离学校不远,是个陡坡,西高东低,落差很大。早晨,他往西,弓着背,爬在车把上,歪歪扭扭的上坡。傍晚,他风一样,从坡上下来,风驰电掣,有时车子蹦的高高的,又落下。他从没有摔倒过,也没有慌张,他没有表情,从来没有。
  
  他面容很白,清秀俊朗。夏天穿长袖白衬衫,。那时,很少有人,常穿白衬衫。他穿着,衬着他的白皮肤,显得干干净净。可是,他的一只袖管是空的,在风里飘荡着,尤其是下坡时,袖管飘得很高,像一面旗帜。
  
  没有谁见了,不说可惜。
  
  听说,他是东面邻村的,在乡农具厂上班。厂里出了事故,手臂被截了。于是,叹息的人更多了,农具厂是集体企业,效益很好,电工是技术活,也不是谁都能做的了。
  
  后来,我到乡里读小学高年级,读初中。高年级时,班里有个女生,她的父亲是农具厂的厂长,有几次,我想问问她,问问他的情况,可她是个高傲的公主,同学众星捧月,老师万千宠爱。我的座位离了她很近,可是没有勇气与她说话,所以这个念头,最后只能作罢。
  
  初中毕业的时候,听说农具厂改制,卖给了个人,裁了很多人,不知道他是否也在此列。
  
  三十年未见。在我的记忆里,他还是白衬衫,面容清秀,让人叹息。
  
  他是否有老婆?是否过得平和?却无从知晓。
  
  路人乙
  
  他蓬头垢脑,胡子拉碴,形容消瘦。穿一身蓝色布衫,满是油污,风一吹,空空荡荡的,里面没有衣裳。
  
  他个子很高,那种重型自行车,车凳拔得老高,脚依旧可以撑在地上。他上坡很轻松,偶尔用脚在地上蹬几脚,就上去了。下坡,他挂空了两脚,冲下来,裤子吃了风,鼓鼓的,露出一截麻杆,长长的,光光的,套着一只解放鞋,又大又破,满是油污。像一只粪勺头。
  
  这是谁家的男人?
  
  谁家的男人,都不该这么脏!
  
  兴许他没有老婆。
  
  没有老婆,也不能这么邋遢!
  
  他和独臂青年同路,两人好似相识,常常一前一后,一白一黑,相映成趣。
  
  路人丙
  
  他是穿皮鞋的,中山装,扣得整整齐齐,边边角角的很直落。
  
  他矮个,微胖,大脑袋,头发梳的光滑。他骑的也是重型车,推着上坡,推着下坡。他和村里
  
  的一些人相熟,见了,有时会下车,站在路旁,抽支烟,满面春风。那些人,都是村里的干部。
  
  他的车把上,挂着公文包,黑色的。他是乡里的干部,好像还是个副主任。他住在我们村子东
  
  面的一个棚上,那里只有几户人家,跟他全一个姓。
  
  他是阿明家亲戚,阿明见了他,总要喊一声,他有时会应一句,有时不做声,好像是没有听到。
  
  我在很多年后,又见着他,没到退休年龄,提前退了,给一个老板打工。我问旁人,他做什么
  
  工作?那人说,他脾气好,给老板当出气筒。
  
  路人丁
  
  一个老人,胡子花白,穿一身灰色的破棉袄,或是套一只麻袋,或赤裸上身,围一条黑色的皮裙。脚上是一双草鞋。
  
  他是一个打渔的,总在傍晚时分,来村里。从东来,往北去。
  
  他一来,我们就跟着跑,不声不响的,伸头去看他的鱼篓。鱼篓挎在他腰间,竹制的,,口上罩了网。每个人都想看,都把头伸过去,有人不小心,被推着,撞了他的鱼篓,他回过头来,不做声,但眼光凌厉。我们嚯的推出几步,不敢讲话,但还是跟着,等他撒了网,起网的时候,再涌过去。
  
  他的网,绑在两根竹竿上,撒了网,把竹竿架在脖子两边,两只手臂同时用力,把竹竿往中间赶,笃笃有声,等两只竹竿靠在一起,再分别夹在两肋,微蹲着,身子后倾,把网缓缓拉出水面,这是最紧张的时刻,但以失望居多,常常网到的,只是一两条鲳条鱼,几根水草,有时还可能是一只,惹人发笑的癞蛤蟆,想笑又不敢笑出声来,怕他一扭头,把眼光扫过来。
  
  总是那几个水塘,总是那几处地方,他一一网过后,把网收在一起,扛在肩上,他走路蹬蹬的,腿上青筋隆起。他走得很快,我们小跑着才能追上,追了半里地,才会作罢,才会远远的看着他,翻过村前的渠坝,消失在落日的余晖里。
  
  路人戊
  
  “有面盆、脚盆,马桶、粪桶修伐?”
  
  “有电视机、收音机,电风扇、缝纫机修伐?”
  
  “有电视机、电风扇,洗衣机、电饭锅、煤气灶修伐?”
  
  “哦!万能来了!”村里人一听就知道。这声音他们听了一二十年了。
  
  大家不知道他姓什么,叫什么。但知道他无所不能,所以喊他“万能”。他能修的,远不止他吆喝的,一口气哪说得完?大海碗磕了个缺口,新买的碗凿个字,搪瓷茶缸漏水,塑料脚盆裂了缝,水桶散了架,马桶断了把……有什么办法?等万能来。
  
  万能骑一辆自行车,后座一边一个大木箱,里面的工具,五花八门。最神奇的,是一支胶水,搪瓷的,铁的,铝的,锡的,都可以用这胶水来补,立等可取,毫不费劲,一开始,村里人瞧了很不放心,万能是不是在糊弄人?万能哈哈一笑,你们不懂,我这是万能胶水,随便什么都粘的牢,不信我把你们粘一块儿?万能指着一个老头和一个老太太说。大家哄得笑了。
  
  补好的东西,拿回家一试,真跟新的一样,好使。于是村里传开了,万能不得了,发明了胶水,居然还用自己的名字命名,叫“万能胶水“。万能,更加万能了。
  
  后来,塑料制品普及了,便宜耐用,破了也不补,给小孩换糖吃。碗也多了,没人借,也不会丢,碎了也不可惜。万能,改修电器了,工具箱里最神奇的,是一只仪表,一副电烙铁。我们家没什么电器,也没跟万能打过交道。村里让万能修电器的人不多,一般还是让村东的小狗娃来修,小狗娃在镇上有铺子,专修电器,靠谱。
  
  原本,过个五六天,万能会来一回。后来,小十天,来一回。再后来,只是偶尔还来,吆喝声拉得越来越长。
  
  村里人听了,也会说“哦!万能来了!”
  
  哐啷哐啷的自行车从门前驶过,抓胡牌的老太太们,都懒得扭头去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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