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同归
这已经是九月以来的第三场雨了,气温微微地降温,窗外的雨点沉闷地敲击在玻璃窗上,划出一道道的水痕。在雨水中忙碌奔走的人群做着轻微的萧瑟的样子,雨伞上流泻下来的雨水颓败地摔在地上,形成深浅不一的水洼。有的人添了长袖的衬衣,抵挡弥散开来的寒意,机械地举着伞把混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从高空上向下看,如同一个个微小的密密麻麻的点。整座城市被席卷而来的风吹得空荡荡的,麻木又冰凉。城市被雨水逐渐地浸泡。沦陷。
自九月以来,大地仍处在辛辣的炙烤中,皮肤上残留夏日的余温。剧烈的阳光照得人睁不开眼睛。高楼缝隙间云层像丝绒般在湛蓝的天壁上疾走,时常有风从城市的顶端吹拂而过,视网膜外的世界摇摇晃晃,像十字路口擦身而过的浮躁不安的人群。
夜深人静的夜晚,把播放器连着耳机插到耳朵里,全身上下处于封闭的状态。与外界断了联系,喧嚣杂乱的声音统统被屏蔽到了外面,只有耳机里清晰的狂野或寂静的音乐,与每一根血管相连。像是自己与自己对话,透过音乐认识更为真实的自己。无论所处的世界多么的喧嚣,能听到的只有心脏坚韧跳动的声音。
十七岁的雨季般的青葱年岁里,在午后落满阳光的长廊里,轻轻地趴在桌上,衣袖上的纹路被光线勾勒的棱角分明,书桌上散发着好闻的木头的香味。混合着阳光和洗发水的味道。整个世界显得明晃晃的,却格外的寂静。这种时候布雷德会把她的另一只耳机递给我,一只耳朵是窗外的世界闹腾的声响,另一只耳朵连着我们所谓的美好希冀、梦想、叛逆、放纵、抚慰。布雷德喜欢那首《Pieces》,是加拿大的一个名为Sum41的朋克乐队。她最喜欢的季节是夏天。热闹却又寂静,刺眼却又晦暗,盛大却又空虚。最喜欢的音乐是摇滚。她的房间的墙壁上到处贴着风靡全球的摇滚乐队。有Sum41,LinkinPark,BonJovi。还有香港的Beyond乐队。在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知道她与同龄女生与众不同。其他人都在谈论好看的花衣服和碎花裙子的时候,她却不屑一顾,抱着她攒了数月的钱买下的棉木吉他在梧桐树下弹唱,空气里溶解着她的磁性质感的声线。
我曾问过她,这个与众不同、个性张扬、桀骜不羁的女孩子。你的梦想是什么,将来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她坚定的回答我,环游世界,要做一个追求自由与爱的人。我要背上我的吉他到处旅行,每到一个地方会唱着我喜欢的歌,也许是对着夕阳下波光粼粼的大海,也许是独自一人的夜晚,在月光沐浴下的长廊上轻刷着和弦。某一天找一个自己爱的人也懂得爱自己的人,和他一起做我们想做的事。布雷德说着这些话的时候一脸纯真,眼神却无比的笃定。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这般单纯的女孩,再也没有那个女孩有她的笑容甜蜜、好看、真切、全然地发自内心。
她说,你呢。
你的梦想呢。你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呢。
那天,我未曾告诉她,告诉她我的未来及以后。我还未想好答案。我多么羡慕能够向她一样。
后来,布雷德背着她的旅行背包到处旅行,走过了很多不同的地方,见过不同的风景不同的人,从颠沛流离的生活中脱离出来,见证了更为浩大的银河星系。那是一连串的我们用青春与激情建筑的琉璃梦境。而她现在所处于这片梦境。
九月的末尾,窗外的雨水拍打在玻璃窗上,放眼望去一片氤氲的霓虹,川流不息的人群和车流。无法停息,无法收尾。灯光下我拆开了布雷德从法国给我寄来的照片,在埃菲尔铁搭下,她的笑容依然纯真,即使岁月洪流猛然袭来,她的笑容都未曾褪色。
那天我没能告诉她的话现在得到了答案。
我和她都从未改变,即使世界在变。
我想要成为的是和你一样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