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选择成为海贼王
你为什么会成为海贼王?
在我走后的冬天里,脑海里突然蹦出这么个问题。
空荡荡,我面朝着浓郁的黑夜,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一)
就在六月到来之前,你掌着舵,我一遍又一遍瞥墙上的日历。漫无边际的大海上只有我们不慌不忙。
没人知道这是远远地把别人甩在后面,还是被别人远远地落在后头。风不知道,海不知道,船上的人也不想知道。
“我们出发多久了?”
海风吹进船舱,墙上的日历一页页翻起,哗哗作响。
“好久了吧。”
“我们还要向前走多远?”很多人都很关心这个,我也有点想知道。
“向前?”你半挽着袖子,胳膊随意地搭在船舵上,“这里哪有什么前后?”
我抬头望了望,木色的船头,茫茫无际的大海。
随他去吧,海这么大,梦这么远。
肥搭搭的乞丐裤和你搭配,特立独行,洒脱就是洒脱,自由就该自由。不像那些二十露头、西装革履的“半成品”,人前毕恭毕敬地装扮着中年人的成熟老练,认真打着得体的领带,然而,飘渺不定的眼神,朝气与老练混杂的肢体,一下子泄露了所有关于二十的秘密。总觉得有些尴尬,却又说不出来什么。
你我就这么立在船头,头顶上那块用了很多碎布才拼起来的海贼旗,趁油漆工不注意拿刷子蘸了一把黄油油的漆抹在上面,两块骨头交叉着撑着一个骷髅。海贼,总算有点海贼的模样了。
海贼的霸气好像只靠我们两个水手小搂搂还远远不够,但是,海贼那点放浪和不羁肯定是足够了。
要出海,总该有点海贼王犀利的模样。
你自己拽着乱糟糟的头发卡卡剪了,两侧紧贴着头皮的短,中间乌黑短短的长。人顿时明朗多了。
我没剪,还是那副老行头,遮耳的长头发,一条黑色的破布腰带。
乌黑的头发可以遮住无边黑暗中那两点明亮的眸子,在躁动的夜晚无声无息地隐藏。不去和铺天盖地的夜色莽撞地抗衡,也不至于在漫长无期的海面上淡了眸子里的光。
你一把一把毫不可惜地剪掉你二十年的头发,因为你勇敢地知道自己要追逐什么。
(二)
千帆竞渡海峡,直布罗陀最狭也最长的地方。
好像有冲锋的号角吹响,身前身后,黑乎乎的一切都在涌动,备足了淡水干粮,拼命地张满了帆,疯了一样向前冲。
阔大的船帆上暴起了根根青筋,挣紧的帆绳像牛筋一样硬。
“怎么还不加速?”看着满眼的千船万帆,你寂然不动,缓缓流淌的时间竟然让我感到煎熬,我有些莫名的着急。
我知道我没有必要提醒你,但我还是控制不住压低了声音问。
“风还没来呢。”
灰色的草帽在我的头上沉默不语,你软塌塌的短袖安静地抚在你身上,你冷静而又滚烫的胸膛上。
确实,风还没来。
直到后来我才明白,睁着眼盯别人,心里更容易吹进不痛不痒的风,所有的东西也都将无声无息成为煎熬。
海峡很近,海峡很窄。
就这么短短三百米,这些人都疯了一样使劲往前钻,拼了命地钻。扯着嗓子,甩着膀子,喊着号子。声音哑了,臂膀断了,船帆也破了。这千船万帆摇摇晃晃也要挤向前,似乎即便沉没海底也不足惜。
我难过的是,他们都很知足。
(三)
茫茫海面,又只剩下你我。
海贼旗高高挂着,最洒脱的帆也最敢于等待。
“我们落后了。”我说得声音很轻,因为我也并不着急。
“海贼王怎么会落后?”你躺在船头,嘴里咬弄着狗尾草,头轻松地枕着两只胳膊,二郎腿高高地翘着。
“把船头调个方向,我们就在最前面啦!”
是啊,苍苍莽莽哪来什么前后,一切都不过是你挣我抢,尔虞我诈而暗自衍生出来的供所有人自我骄傲或自我卑屈的所谓的标准。
翘着二郎腿躺在船头,千帆过尽只余一个你我。
一阵纷繁杂闹过后,海面无迹,天空无痕。
“你想要去哪里?”望着天空,我淡淡地问你。
“我要绕过好望角,穿过南海去北溟。”
我把天空的目光一下子拽到你一本正经的眼睛里,淡黄色的侧脸嬉皮爱笑却又有几分明亮的光浅浅浮现。
身在大西洋的人都深切渴望着东方的太平洋,古老的文明和永无穷尽的宝藏。
要去南海,穿越直布罗陀海峡,通过地中海,苏伊士运河,再穿过红海,这无疑是所有人不约而同的选择。
风来了,大风来了。
“我和他们想要的东西不一样。”
话没说完,你一骨碌站起身来,身手敏捷地爬到桅杆上,熟练地一把解开桅绳,迎着海风,破布拼起来的大帆在海上也颇具气势,海贼旗也开始兴奋地招展。
寂静的海面上一艘海盗船迎风昂扬着,还有谁在乎帆上的碎布,旗上的黄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