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故乡，我的异乡
你的故乡 我的异乡
别梦寒
一个粉粉的小女孩给了我一个全新的故乡的概念和实体。
故乡给人的总是浓缩与物化的亲情，异乡给人的却是松散和量化的激情。但因为飞飞的出现，我的异乡便有了故乡的感觉。
人在漂泊与叶在飘落时的视觉感是很不一样的，不论是在秋天或冬天，叶在空中滑落的线条，虽然仓促与无奈，不舍和黯然，但优雅、浪漫、坦然的痕迹无处不在，让人遐思与感慨。
而人，则不同。他没有漂泊的优雅，更没有滑翔的浪漫。不论他来自哪一个名闻遐迩的城市，心怀多么自豪的潜能，他都是打工的，被国家政府粗暴地命名为农民工。
不错，农民不是一个耻辱的名词与群体，但在现行环境下，农民就是生活在最底层，最边缘，最粗野，最没有文化的指称。
我作为一个出生农民，又脱离了农民的工人，从湖北到浙江来避难打工仍然脱离不了农民工的蔑称。
好在，浙江所有人的心态，动植物，包括风雨雷电都与湖北相差无几。女人也有美丑，男人也有黑白。林立的高档酒店和没有隐私的厕所。这样一来，我就释然了。
更好在，我交了一个心有灵犀的小朋友，她是房屋租赁方的孙女或女儿，只要四五岁。她是浙江省绍兴市上虞区越爱村的庄家后人——庄雨飞。
不知是从什么时间开始，飞飞总是很高兴与我见面和对话。
早上我出门，下午我进门，只要她听到或看到我的声音和身影，总会爷爷爷爷地欢呼迎送我几声。我和她的爷爷年纪相仿，她的家人总是训导她叫我爷爷。
没有准确的时间，我刚来浙江的时候，车间的人在我姓前插入一个老字，心里悲哀不适了好久。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现在飞飞叫我爷爷，我一点也不感到难过，相反还非常高兴。因为我应该是可以当爷爷的时候。但儿子结婚他不让我回去，不久又听说他离婚了。难道是我离婚的孤艳自由感染了儿子？这个小杂种！那么好的一个女孩！
儿子现在的婚姻状况我一无所知。
所以，飞飞叫我爷爷，我是从心里感激感谢她的。
有好多次，她站在自己的床上向窗外的我道再见。有好多次，她在饭桌边侧身昂头叫我。更有好多次，她从大门出现，带着我给她的信任，她给我的安慰叫我爷爷。
于是，我在漂泊时的落寂与孤苦，我在无依时的空白和茫然，我在飘零时的弧线与猥琐，就有了一蓬茂密的枝叶，一片灿烂的阳光，一次温馨的对话，一天寄托的牵挂。
虽然我已是一个鳏夫，但我还是拥有一个血脉意义上的博士后的没有了联系的儿子。如果儿子不能上大学，如果我们不能供他上大学，他是否已经成为了一个老板，或者与我为伍是一个打工的？而且他肯定有了家庭和子女——我的孙子。那么我的孙子一定比飞飞要大。但他上了大学，有了博士后的学历，他就有了可以挑选高端的工作和女人，还可以取舍自己父亲的资源。
也是好在，有了飞飞，她对我不带功利和诱惑地给了我爷爷的称号。她是否在代替我未曾出生与谋面的孙子，在向我致意和问候？在给我祝福与请安？并向她所不知的漂泊无家被子抛弃的我送来春的风铃，夏的荷香，秋的色彩，冬的庄重的怜悯和补偿？
只是，飞——你还只是一株刚破土的苗子，我能永远祝福你，但不能永远地陪伴你。不管你将来是否忘掉那个黑瘦又孤独一人的爷爷，但你现在天真无邪可爱纯真的神情早已镂刻在我的脑海中。
飞，上虞是你的故乡，我只是你家的一个过客，像路上碰到的一个人，天上掉下的一滴水，空中翻卷的一片叶，红尘独行的一条狗。你有权完全彻底地忘掉我，可我无法忘怀你。因为，是你在我既没有故乡，又没有异乡的时候，给了我故乡的感觉，祖孙的温馨，回家的向往，日夜的充实。
不管我能在你家租住多久，你的家就是我心灵的港湾，曾经的故乡！
虽然我会漂泊到未知的穷尽处，但已知的你的故乡，我的异乡，是恒定不变的。
飞，好好地爱你的自己，爱你的家人，爱你的故乡吧。因为除了你，我没有了异乡，也没有故乡。只是你给了我一方恒定又漂移的故乡的真实与幻觉感。
如果我离开了你，如果你能想起我这个爷爷，就看看我曾经住过的你家的房子的那扇门窗，看看天上那只单飞的鸟儿，看看夜里最远的那颗星星。
如果有鸟儿飞进你家的院子，落叶追逐着你的脚步，那就是我，就是被你给予了极大慰藉的我想起你了，看你来了！
保重，飞，飞飞。我的曾经，我的异乡，你的故乡！
别梦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