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过田园生活
篝火晚会
张锦程三十二岁了,还没有娶妻,要说他也功成名就了,年纪轻轻就开了一家有机农场,事业发展得有声有色,长得高大帅气,但是姑娘们一听结婚后要和他一起住在乡下,都纷纷摇头。
父母劝他多出去走动,整天呆在有机农场里能遇见什么好姑娘?一天,他报了旅行团,参加张家界三日游,但是车上坐满了一对对情侣,不是年轻的小夫妻,就是已过花甲之年的老夫妻,看着他们恩爱甜蜜的样子,张锦程心里涌出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他旁边的位置一直空着,没有人坐。快开车时,突然上来一位与他年纪相当的女人,背着一个帆布包,模样端正,皮肤白皙,一屁股坐在了他旁边的空位上。张锦程眼睛一亮,忙对她微笑,但是她一脸警觉地看着他,好像他是坏人。
在车子开往张家界的途中,张锦程有意无意地看向身边的美女,想和她说话解解闷。但她戴了耳塞,眉头紧蹙,看她一副不爱和他搭话的样子,他也意兴阑珊了,一路默默地看风景。
到了苗寨,前面的人都成双成对地下车了,只有他和这位美女落单。而她的行李又特别重,他好心地想替她背包,被她狠狠地瞪了一眼。
“我自己的包,自己背。不要你管!”美女冲他吼了一嗓子。让张锦程打消了帮她的念头,其实一个人看风景也挺美的,况且张家界的景色迷人,很快,张锦程就忘记了不快。
晚上有篝火晚会,那是苗寨欢迎游客的仪式,也是姑娘小伙互相表白的好时机。当夜幕降临,篝火燃起,苗族热情的姑娘们围着火堆载歌载舞,同行的团友都纷纷加入,只有之前那位美女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看着篝火神色哀伤。
张锦程走过去,问她怎么了?需不需要帮助。美女抬头看着他,一行眼泪就流了出来。张锦程吓了一跳,连忙递上纸巾。经过一番了解,他才知道她叫唐蕾,刚刚和男朋友分手,参加这个团就是为了摆脱失恋的痛苦。
唐蕾梨花带雨的模样,让张锦程心生怜惜,他邀请唐蕾一起跳舞,说这种舞能让人忘记烦恼,不如今天晚上痛痛快快地跳一场,把所有的苦闷都抛之脑后。
唐蕾犹豫了一下,向他伸出了手,他握着那只柔软的手,心怦怦直跳。苗寨的歌声悠扬,让他忘记了忧愁,也让唐蕾的眉头舒展开来。
跳累了,张锦程连忙松开唐蕾的手,递给她一瓶纯净水,给她讲了许多杂志上看来的搞笑段子,把唐蕾逗得咯咯直笑。
三天的旅程,在唐蕾的欢声笑语中很快过去了。回程的车上,张锦程问唐蕾要电话,她却给了他一个微信号,让他加她好友。张锦程顿时蒙了,他说,他在乡下没拉网线,几乎不上网,更不会玩微信,让她写个手机号给他。
唐蕾像看外星人似的扫了他一眼,写下一串数字,居然是座机。张锦程以为是她家里的固定电话,回到农场,满心欢喜地给她打电话,却发现是个空号。
油菜花惹的祸
张锦程回来这几天吃不香,睡不好,脑子里都是唐蕾的身影,还好旅行的时候他打听过唐蕾公司的地址。于是,他从农场里摘来一束油菜花,驱车赶到唐蕾的公司,在她公司楼下等她下班。
透过玻璃窗,张锦程能看到公司里很多人对他指指点点,其中也有唐蕾,她像是不认识他似的,和那些人一起围观他。他隐约听到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有人说:“真是土包子,哪有人送油菜花的啊。”
唐蕾在旁边连声附和,他也不怪她,因为以前那些女孩也对他抱有偏见,但是他相信,他一定能够感动唐蕾。因为在张家界的那三天,她没有拿有色眼镜看他,还和他相处得很融洽。他觉得唐蕾并不讨厌他,只是她怕同事笑话她,说她找了个乡下人当男朋友。
唐蕾下班时,刻意避开他,与几个女同事结伴离开。他没有走上去叫她,而是开车跟在她身后,一直看她坐上公车,到站下车。他才上前,将已经蔫掉的油菜花送给她。
她接过花,一把扔在地上,冷冷地说:“以后别来找我了,我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张锦程不明白,她和他怎么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在张家界那三天还有说有笑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
他捡起油菜花,说:“你不喜欢这花,没关系,下次我送你玫瑰行不?晚上跟我一起吃饭吧,咱们坐下来慢慢说。”
“不用了!今天我们就把话说开了。”唐蕾后退两步,指着张锦程上下比划,“你看看你,还是这身衣服,土不土啊,你就没有别的衣服换了?还有,你都不上网,我们怎么沟通?以后要是结了婚,还得和你去乡下住,那里既没网络又没有娱乐项目,让我怎么活?”
原来,唐蕾并不是讨厌他这个人,而是觉得和他观念不同,生活习惯也不同。她喜欢泡吧、上网,周末要去KTV、看电影,让她离开大城市,去过没有网络没有娱乐、起早贪黑的田园生活,简直是要了她的命。
张锦程明白了她的顾虑,他不打算放弃,而是想告诉她,田园生活并不像她想的那么可怕。他说:“我到城里来玩几天,作为普通朋友过来看看你,不过分吧?我保证绝对不会影响你的生活。”
唐蕾有些迟疑,说了句“随便你”就上楼了。
从此,张锦程开始主动开车接送唐蕾上下班。刚开始,唐蕾还很抗拒,坚决不坐他的车。但是有一天公车怎么等都不来,看着张锦程的车一直停在旁边,她心里一急,就跳上了他的车,幸好他开得快,那天才没有迟到。
她向同事介绍他,说他们只是普通朋友。张锦程非但没有泄气,反而更加锲而不舍地对她好。唐蕾整天坐办公室,颈椎不好,他就有意约她去羽毛球馆打球。
唐蕾喜欢夜生活,一有空就去酒吧蹦迪到深夜,他就给她准备了面膜,督促她早睡,说女人晚睡老得快。唐蕾抱怨公司的伙食不好,他特地煲好汤给她送过去。
在他的贴心关怀下,唐蕾渐渐有些心动,她给了他一张音乐会的票,让他周六晚上准时到,张锦程接过票,心里顿时乐开了花。
被识破的谎言
为了听好这场音乐会,张锦程特意打扮了一番。赶到现场时,唐蕾已经到了,穿着他送的连衣裙,面带羞涩。
张锦程顿时心情大好,但是音乐会长达两个小时,唐蕾又不让他出声。他因为太累,听着听着就开始打嗑睡,唐蕾很生气,说他不尊重艺术,听场音乐会居然能睡着。张锦程连忙低声哄她,说他就是个大老粗,听不懂那些东西。
唐蕾跺了他一脚,气冲冲地离开了。后来她突然打电话给他,让他赶紧上网帮她抢购一款手提包,说是限时抢购,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张锦程一脸茫然地说他不会网购。
唐蕾听完,“啪”的一声挂了。
张锦程心想坏了,连忙打电话给老同学吴宇,让他帮忙抢购那款手提包,但是因为抢购的人太多,那款包最后没能抢到。但是张锦程想了一个办法,他去实体店买了个同款的包送给唐蕾,说是网上抢到的。
谁知唐蕾一眼就识破了他的谎言,把包还给了张锦程,说她最恨别人骗她,她的前男友就是因为瞒着她,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被她识破后,她主动提出分手。
她说:“我没想到你那么老实,居然也会和他一样骗我,你太让我失望了。”
看着唐蕾哭着离开,张锦程慌了。他找到老同学吴宇,商量怎么办,吴宇说:“现在只能靠你的诚意打动她,挽回这段感情。”
张锦程立刻买了一大束玫瑰,赶到唐蕾楼下,却看到她和一个男人拉拉扯扯,唐蕾一个劲儿地喊“放手”,但那个男的就是不放。
张锦程脑子一热,一拳就挥了上去,男人被打蒙了。张锦程拉起唐蕾就跑,上了车,一直开到郊区才停下。
原来,那个男人是她前男友,跑来求她原谅,她不肯,他就拉着她不让她走。这几天这个男人一直跟着她,害得她连路都不敢走了。
张锦程说:“要不跟我去乡下躲几天吧?找不到你,他就放弃了。”唐蕾点了点头。
到了乡下,她才发现这里的景色很美,空气也很好,有机农场里除了种瓜果蔬菜,还养了许多鸡啊鹅啊。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点也不闷。
在这里,她早上六点就起床了,晚上九点关灯睡觉,作息规律,气色也变好了,再加上平时吃的都是有机蔬菜,水也特别干净,身体自然就好了。
她有些爱上这个地方了,但是张锦程上次欺骗她的事,在她心里留下了阴影,她不知道他会不会和她的前男友一样,背着她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因祸得福
这天,唐蕾和张锦程一起去后山采茶。茶园里来了两个漂亮姑娘,一手拿着箩筐,一手采茶,见到张锦程,笑得那叫一个甜啊,一口一个“阿哥”地叫喊,喊得唐蕾的心都酥了。
但是张锦程不为所动,对她们不冷不热的,倒是对唐蕾十二分地上心,跑前跑后地给唐蕾递水、遮阳,还耐心地教她如何采茶。唐蕾有些意外,那两个姑娘可比她漂亮多了,也年轻多了,她现在都三十了,人老珠黄,相亲都没有了市场,他居然还拿她当宝。
后来,那两个姑娘见张锦程不搭理她们,就故意靠过来,向他请教如何采茶,还眉目传情,有意无意地碰他的手。张锦程立刻就翻脸了,说他已经有女朋友了,还搂着唐蕾的肩说,这就是他女朋友,他对她永远不变心。那两个姑娘见他态度这么坚决,只好讪讪地离开了。
唐蕾被他搂着,听他说完这席话,心里暖暖的,甜甜的,走路也有些飘飘然。谁知道一脚踩空,不小心就崴到了脚,张锦程二话没说,背起她就往山下走。唐蕾趴在他的肩上,搂着他的脖子,脸就红了。
她知道张锦程对她的好,但是前男友给她造成的伤害,让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而且张锦程除了买包的事骗了她之外,还有事瞒着她。
其实他早就认识她了,那时她有男朋友,他不敢对她痴心妄想。
原来,他的老同学吴宇是唐蕾的领导,在他们公司集体出游的照片里,张锦程一眼就看中了她,加上平时聚会时,吴宇总是提到唐蕾,他就默默地关注她,听到她已经有男朋友了,张锦程有些灰心,被吴宇看出来了。
当唐蕾与前男友分手,报名去张家界三日游时,吴宇打电话告诉了张锦程,于是就有了车上的“相遇”。
后来,吴宇在公司帮张锦程抢购时,被唐蕾撞见,追问之下,吴宇才对她说出了实情,唐蕾知道张锦程早有预谋,更加生气。于是吴宇决定帮唐蕾考验张锦程,让唐蕾知道张锦程的真心。
那两个漂亮姑娘就是吴宇找来的,张锦程根本不知情,好在张锦程扛住了诱惑,通过了唐蕾的考验。
一个月后,唐蕾辞去了工作,留下来和张锦程一起打理农场。张锦程在家里安装了宽带,并在唐蕾的帮助下开起了网店,专卖新鲜的有机农产品。两人的事业爱情双丰收,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陈小愚:少年的情愁是一生最美妙的回忆,像倾听竹子拔节而长的声音,痛和隐,都是为一个人作改变一生的勇敢准备。勇气为氧,时间如光。
一种莫名其妙的忧愁
那个夏天,我准备参加青少年游泳大赛,力争在大赛上拿一个好成绩,但去参加比赛的路上,我出了车祸。回到学校后,我变得异常烦躁,会莫名其妙发脾气,频繁和同学发生矛盾,和老师顶嘴,在教室里大喊大叫甚至走在路上无缘无故放声痛哭。老师只好把家长请来,建议我休学回家休养一段时间。
我一直很沮丧,但离开学校那天天气好得让人不悦。哥哥开那辆旧吉普来接我,车子停在我身边,玛蒂尔达一下子从车子里蹦出来,跑过来用力抱住我,亲吻我的额头说:“我总算见到你了,哇,你比照片上长高了不少儿,比你哥哥帅气多了。”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玛蒂尔达真人,她中文说得真好,还带着儿话音。天然的棕色卷发,两颊飞跃几颗雀斑,鼻子小巧高挺,眼睛是镶起来的两颗稀世珍宝,闪着灵动的光芒,她笑起来那么动人,比照片上更美丽。我闻着玛蒂尔达身上一股甜甜的清凉的味道,不敢再多看她一眼,脸红得低下去。哥哥笑着把我的行李一件件丢到后车厢,也过来拍着我的肩膀说:“果真长高了,也瘦了。”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沉默不语,玛蒂尔达在副驾驶座上把身子转过来和我不停说话,她说从哥哥那里见过我很多照片,我4岁的时候光着屁股跳进泳池里那张真的把她萌翻了。我还是低着头红着脸,哥哥咳了一声示意玛蒂尔达别提游泳的事情,她马上知趣地闭上嘴。可是三分钟后她又忘记了,说起夏天和哥哥在海边度假的事情。
“那里的海真蓝啊,小屿,我们下次一起去玩吧。”玛蒂尔达笑着邀请我,我笑着点点头,脑海里浮现一片可以把人融化的蔚蓝景象。
可玛蒂尔达在我点完头之后,双眼随后流露出一种哀怜,她连皱着眉头的样子也很生动。她转过身把手伸过来轻轻拍拍我的头,不再说话。她一定听说了我不能再游泳的事情。
于是在夏天即将结束时,我又多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忧愁,一部分的原因来至喉结生长带给声音的压迫感,一部分来自哥哥的混血女友玛蒂尔达。
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我被送到远离河海湖泊的乡下,一个远房亲戚的房子里。为了照顾我,母亲一起搬了过来。哥哥每个星期会来一趟,玛蒂尔达也跟着来,她带着手风琴。
常常在晚饭后,我们围坐在客厅里,玛蒂尔达有特权坐那张舒适的沙发,因为她要演奏手风琴,她总是把细长的双腿盘在裙子下面,调整好坐姿,靠在沙发上演奏《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玛蒂尔达用心演奏,大家跟着节奏拍掌,还有隔壁的邻居拉手转圈跳步伐奇怪的舞蹈。
每当那时,玛蒂尔达会不经意仰起头寻找哥哥的目光,两个人相视而笑的时刻,那股忧愁像某种黏稠的液体浇灌到我心里。
那个夏天像个贪玩任性的孩子,到了十月依然不肯离去,纷纷躲在窗外的树丛中,偶尔同风一起被哗啦啦吹进房屋里,却也是温热的。哥哥因为学习的事情很长时间都没有来看我,大家似乎都在忙着什么,只有我的世界被独立。我开始闹情绪,拒绝进食,情绪激动时会摔砸东西。母亲急得焦头烂额,她打电话给父亲,和父亲商量要不要给我请个医生。
玛蒂尔达听说我的状况后,一个人来看我,她提了一大篮子点心,都是她在烘培教室上课时的实验品。只有小松饼还能吃,没有焦煳,也没有太甜。玛蒂尔达觉得过意不去,又提议为我下厨,但母亲已经提醒她,我有两天滴水未进。她还是坚持用胡萝卜和玉米做了一碗粥,端到我的床边。玛蒂尔达坐在床沿,她说:“你这样一点也不像男子汉哦,男子汉要潇潇洒洒地吃饭,才会长得更强壮。”见我不为所动,她手中突然多出一把口琴,继续劝我:“你把粥喝完,我给你吹一首美丽的歌。”
我看着她,又看看那碗粥,我讨厌吃胡萝卜,但我想听玛蒂尔达的琴声。
我一边喝着放多了盐的玉米胡萝卜粥,一边听玛蒂尔达用口琴吹《卡门》,她吹得真好听。
那天晚上玛蒂尔达要求睡在我的房间里陪我,像每一次她和哥哥一起过来哥哥都睡在我的房间里陪我一样。母亲给玛蒂尔达搬了一张折叠床,她仰身睡在上面,手叠加放在胸前看着高高的天花板说:“小屿,你知道吗?睡觉前许一个愿望,连续许一百天,愿望会实现的。”
“你试过?”我半信半疑。
“当然,我许了愿要和你哥哥永远在一起。”她笑起来,头发从枕头上散开,垂在床沿,很美。
我在床上转个身,面向墙的那面,心里有一种哀愁的预感。玛蒂尔达的愿望会落空,因为哥哥要去美国深造,父母在谈话里提出,他们应该分开。
愿望未实现
分手是哥哥提出来的。
从早上开始,雨就没有停过,哥哥和玛蒂尔达一起来看我,雨声很大,但我依然可以听见从客厅传来的争吵声。我高烧39度,在床上发抖,流着莫名其妙的眼泪,半昏迷,母亲在旁边照顾我,连声叹气。
我醒来时雨停了,哥哥来和我告别,还在发烧的我像疯子一样跳上去打他,被母亲拦住后,我坐在地上大哭,边哭边骂哥哥:“你为什么要让玛蒂尔达走,为什么要让她走……”哥哥在旁边,垂着头一言不发。
我迷迷糊糊中知道,玛蒂尔达在夜里跑出去,冲进雨夜里,再也没有回来。
一个月后,哥哥去了美国。离开前一晚,我们两个人坐在院子里说话,哥哥告诉我他和玛蒂尔达相识相恋的故事。天上的星星明亮璀璨,我仰着头看星星,听哥哥说玛蒂尔达的事情,心里突然变得非常平静。
青春的躁郁只化作一个盛夏的光影,被一场暴雨冲刷干净。
12岁暴躁的少年和17岁躲在暗处的少女
那已经是八年前的事情,八年前我12岁,性格怪异,喜欢比自己大八岁的玛蒂尔达。
我会提起这件事情,是因为八年后,我和家人去美国参加哥哥的婚礼,我看到了新娘杏子,她比哥哥矮很多,但笑容完美。婚礼在郊区的房子里举行,客人散去后,两家人坐在一起谈天说地,还有人演奏小提琴。
琴声响起时,我溜到后院的花园里,脑海里忽然想起八年前那张美丽的面孔,以及她好听的手风琴声。有人突然在我身后拍了我一下,转过身,看到新娘杏子站在那里。她说:“你不记得我了吗?八年前我们还是邻居呢。”
“遇见你哥哥和玛蒂尔达之后,我变得很爱哭。”杏子说。她是在此刻与我同时怀念玛蒂尔达的人。杏子暗恋哥哥很多年,最后还追到美国。
原来那个夏天躁动的并不只我一个人,那个躲在暗处的少女,17岁,住在亲戚家的隔壁。只要哥哥和玛蒂尔达来看我,杏子也会从隔壁跑过来,坐在人群中听玛蒂尔达演奏手风琴。她瘦小的身形,戴一副厚厚的眼睛乖乖坐在人群中,很难引人注意。杏子喜欢安静地听那个发光的混血儿女生弹琴,还看到大哥哥的身上也散发着同样的光芒,她迷恋他,迷恋他温柔的目光,无与伦比的笑容。
17岁的少女心中,盛开了一朵花。
很多次,哥哥和玛蒂尔达一起来,杏子就跟在那两个明星般的人身后,默默看着他们相拥亲吻。她羡慕玛蒂尔达拥有的美好。
勇敢的人离幸福比较近
哥哥和玛蒂尔达争吵的夜晚,杏子站在院子外的雨中,一颗心被雨水冲得噼里啪啦响。她看到玛蒂尔达冲近雨夜里,消失在黑夜中,哥哥没有追出来。于是,杏子做了一件事情,追着玛蒂尔达跑出去。
杏子在不远处找到了玛蒂尔达,玛蒂尔达蹲在路边哭,杏子把玛蒂尔达领回家。
玛蒂尔达哭了一夜,天亮时她写了一封信,在信里对哥哥说,她会等他,无论多久都会等他。她把信留给杏子,让杏子转交给哥哥。
而事实上,信并没有交到哥哥手里,但那不是杏子的错,杏子在第二天过来敲门,开门的是我,哥哥夜里在雨停之后就已经离开。杏子把信交到我手里,说是玛蒂尔达给哥哥的信。当时的我,并没有注意到那个少女的眼里的哀愁。
是我把那封信毁灭的。
如果在有生之年,能再次看到玛蒂尔达,不管我们各自身边有没有人,我都会走上去对她说:“I miss you……”
女孩跟男友相恋了两年,男友对她好,挣的钱任她花,她对男友也好,为他洗洗涮涮,缝缝补补,两人的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可天有不测,男友突然遭遇车祸,受了重伤,完全丧失了劳动能力。只有二十四岁,余生都需要人照顾了。
她说这个时候她也不愿分手,只是男友坚决要分,她实在没办法,而且他消失了,电话也联系不上。我们都能听出她其实想放弃这段不幸的感情,不敢明说,是怕我们对她进行道德谴责。起初,另外两个女孩的确是这样,一遍遍地逼问她,找不到他,那就把他的朋友、同事的电话一个个打过去,甚至可以追到他的老家,他的父母总知道他的下落吧。她似乎自知理亏,低头不语。沉默一会儿,哽咽着倒出心里话:“你们也知道,我身体也不好,病痛不断,自己都难照顾自己,再加上一个人,我可怎么办呢?”
大家不说话了,在沉默中换位思考。明年准备结婚的小英子打破了沉默,不好意思地说,若我的男友从此啥也不能干,也许我也会找另一个人结婚,不过,还是会时常用钱帮助他。似乎怕我们嘲笑她立场转变得如此之快,于是用讨好的神情看着我们,说,我不像你们读过大学,工作能力也不强,永远都是公司的小喽�,工资也拿得少,一直以来都是别人照顾我,从此要我一个人撑起一个家……我哪里有这个能力?
另外一位女孩,省吃俭用,用上班赚的那点钱补贴男朋友直到他大学毕业,对自己却连一百元的内衣都舍不得买。问到她时,她面带红晕,支支吾吾地说,也许会继续跟他在一起吧……不过,我不敢确定能支撑多久……再说,父母就我一个孩子,家里也穷,他们还指望享点我的福,老了也要靠我照顾……真不知道怎么办!
她们确实都一心一意地爱自己的男友,难到经不起病痛残疾考验就不能算真爱吗?为他做他爱吃的菜,洗臭袜子,花一个月工资为他买件生日礼物,贫穷的时候没有嫌弃他,失业的时候鼓励他,这真的都不算爱吗?是不是像电视中一些女性对身患绝症的男人不离不弃地侍奉,吃了无数苦,受了无数累,直到他死去——才算是真正的爱情呢?
那毕竟是演戏,对大多数俗世的女孩来说,情再真,再坚,一副柔弱的肩膀还是挑不起一家人漫漫余生的重担。现实生活中,一个女孩,一个月就那么点工资,就算整年不买一件衣服,整天不涂一点化妆品,能维持住你和完全没有劳动能力的他的生活都有困难,还要背负孩子整整十八年的教育费!双方的老人,今天这个动了手术,明天那个半身不遂了,需要用钱的地方太多了,而你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却还是杯水车薪,最后很可能就沦落到四处挤笑脸、说好听话、看人冰冷的脸色去凑钱的地步。肩挑背扛之类的重体力活也将要由自己接过来,手慢慢地起了老茧,面容憔悴、苍老,三十多岁就有人管你叫大妈。连病都不敢生,你一倒下整个家庭就会轰然垮塌……重重生活的艰辛,可预见的已经很多,不可预见的更多,这都需要一个人几十年如一日地扛过来,有几个女孩真正能撑得住呢?所以,这种情况下,选择分手,爱不能说是假的,毕竟,残酷的生活永远都在真挚的爱情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