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了,疗伤的小屋
2005年的冬天,是我生命里最寒冷的季节。林走了,他和那个能带给他事业,能带给他温柔,能带给他一切的女人去了那个樱花盛开的国度。临走前,他只对我说了一句——“对不起”。就是这样苍白的一句话,把我们过去的一切轻轻抹平,把我所有的骄傲摔成一地碎片……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能相信这一切是真的,林离去的脚步声像是空谷回音激荡在每一个静寂的午夜。我常常在街上走着走着,眼泪就流下来。心理医生说:“出去走走吧,让自己平静下来。”我辞去了工作,把存折里所有的钱都取了出来。我想就这样去流浪吧,到哪一天我的钱花光了,我的生命也就在那里停止吧!
我走了很多地方,最后到了北京。我住在前门附近的一家小旅馆里,把大部分时间消磨在一个离旅馆不远的陶吧里。在这个到处都是历史,随处都可以触摸到文化的地方,我觉得自己很渺小。恋恋红尘,一切都将归复为尘土。
我细心地把一块陶泥做成苹果形状,把中间弄凹进去,把苹果的把儿捏成杯子的把手。然后又做了另外一个一模一样的苹果杯。我把其中的一只上了绿色,另一只上了红色。杯子烧好后,我望着那两只玲珑的苹果杯,心中一阵黯然。林,你可曾体会过撕心裂肺、肝肠寸断是怎样的一种苦?
我拿着自己的杯子去酒吧喝酒。我把两只杯子都倒满酒,红色的那只放在我面前,绿色的那只放到对面。大概是喝得太多了,引起旁边人的注意。“嗨,你好啊!我第一次看到这么能喝酒的中国女孩。”一个高大的外国人坐到了我的对面。我眯起眼睛看他,是个好看的老外,深蓝色的眼睛。我笑了,在这个寂寞的都市,在这个演绎了无数痴男怨女的故事的地方,今夜,莫非也要上演一出别样的恋情?
“小姐,你喝得太多了,我请你吃饭好吗?”他的目光清澈见底。“好啊。”我给了他一个妩媚的笑容。我的钞票不多,我的心很寂寞,如果他能省了我的钞票,又排解了我的寂寞,我不在乎身边多一个至少看上去很像绅士的男人,尤其是在这样寒冷的冬天。
他没说什么,打了的,带我离开那个酒吧。车子在一个漂亮的小区停下,他把手伸给我:“不介意到我的家里来做客吧?我会做世界上最美的食物给你。”虽说这样到一个陌生男人的住处十分冒险,但没有了林,我还怕失去什么?我和他进了公寓。这是一个非常小巧的两居室,看得出是一个单身汉的住处。只是,房间很整洁。
“我叫James,来自加拿大,你也可以叫我吉祥,我的中文名字。你愿意告诉我你的名字吗?”他递给我一杯果汁。“Apple!”我随口取了个名字。是的,我就是苹果,一只冬天里干涩的苹果。
“你的名字很好听。”吉祥扬了一下眉毛,“Apple,现在你可以休息一下,看看电视,随便喝点什么,我要去准备宵夜了。”他的酒柜里有很多酒,不少酒我叫不出名字。
也不过听了几支钢琴曲的工夫,吉祥就从厨房里出来了。“一切就绪,到餐厅里来。”我惊异于吉祥的厨艺。这么短的时间,几样西式菜令人垂涎欲滴。我真的饿了。“来,Apple,为我们的相识干杯!”隔着烛光,我居然发现,吉祥的年纪其实并不大,有一张很阳光的娃娃脸。
酒,是上好的醇酒,入口齿颊生香;菜,是绝好的美味,吃下感觉五脏芬芳。在这个寒冷的深夜,两个陌生人,因为孤独凑到一起。我轻轻闭一下眼睛,把所有的凡尘往事都抛到九霄云外。今天,我就做一回不羁的自己。
我喝醉了。醒来已经日上三竿。我下意识地摸一下自己的衣服,整齐的。我走出卧室,吉祥不在家。餐桌上是一只煎蛋、两片面包和一杯牛奶,还有一枚钥匙,钥匙下压着一张字条:“Apple,我去上班,你出去记得带钥匙,晚上希望仍然能见到你。”
我笑一下,毫不客气地吃完早餐。是打算长期收留我了吗?也好,我就把旅馆退了,拿他这里当免费的旅店。他这样单纯的人也该让他知道一下人心的险恶,付出不一定有回报的,现在接受一下教训,总比如我一样受了伤才明白的好。
整整一天,我都混在陶吧里玩泥巴。我做了一只花瓶,在上面画了一个酷似吉祥的小人,在一旁签上“苹果”二字。
回到吉祥那里已经是晚上8点了,他见了我一脸的惊喜:“啊!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我把花瓶递给他:“怎么会?我还想继续享受免费的食宿。”吉祥看了那个花瓶大笑起来,把一枝百合从水晶花瓶中拿出,插在里面,拥抱我一下:“Apple,谢谢你!”看到他很真诚的样子,我的心又忍不住一阵抽痛。我曾为林付出得太多太多,可他几时和我说过一个“谢”字?
和吉祥相处几天,我渐渐知道了他的故事:他上大学的时候有一个恋人,两个人都非常喜欢中国文化,曾相约大学毕业后一起来中国。可是,那个女孩大学没毕业就死于车祸,是因为她在酒吧里喝了酒,开车回家的时候撞到了迎面驶来的货车。大学毕业后他一个人来到中国,想帮女友完成没完成的心愿。吉祥在说起自己女友的时候,眼睛里闪着亮亮的泪光。
我冷到冰点的心竟然有一丝温热,难怪吉祥第一次见我就对我特别关心,他一定担心我在酒吧里喝多了酒重演那场悲剧。可是,吉祥,你是否知道那天我多么希望自己醉后就不再醒来?
为了感谢吉祥对我的关心,我特意下厨做了一桌丰盛的中餐。热气腾腾的菜,温暖了彼此的胃。我甚至有些希望自己能爱上吉祥,他是个不错的人,是个比林优秀得多的人。可是,如果爱情是这么简单的事我就不会这样日渐憔悴,凄迷无助了。但吉祥的善良温暖了我,我的心境渐渐变得平静。为了一个不值得为他痛心的人,我已经付出了那么多,如果再这样沉沦下去,对不起的只能是自己。林对我最大的伤害是他让我对爱情失去了信心,让我不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爱情。可是,听完了吉祥的故事,目睹了吉祥的纯净,我偏激的心开始趋于平和。
转眼已经在吉祥这里住了l0天,是该回去的时候了。一想到要离开吉祥,我的心里竟然生出依依不舍之情,在这个利字当前的时代,他的小屋、他阳光般灿烂的笑容、他宽厚的心胸,都让我留恋,让我感动。
不想体会道别时的伤感,趁着吉祥去上班,我把小屋做了彻底的清扫,把每一样东西都轻轻擦拭干净,那些摆在架子上的彩陶熠熠生辉。我把那对苹果杯子也放了上去。冬日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客厅,我竟第一次发现冬天里的阳光居然这样美,不热烈,却洋溢着恰到好处的温暖。
背上我的旅行包,把钥匙放在桌子上,最后环顾一下这个在我最痛苦的时候给了我温暖、帮我疗伤的小屋,转身离去。吉祥,谢谢你,我已经知道医治自己伤口最好的办法,那就是灿烂而张扬地生活下去。
那是两小无猜的情殇
2005年3月的一天,我踏上南下的列车,从哈尔滨到青岛,向着“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梦境出发。能让一个播音专业毕业的大学生,在当地电视台是人人瞩目的出镜记者,父母均是高级知识分子的女孩儿如此义无反顾独赴异乡,除了爱情,没有别的更合适的理由。
事实上,与其说是为了爱情南下,不如说是为了逃避爱情而南下。
我和胡柯是楼上楼下的邻居,小时候,我们天天手牵手一起玩。胡柯的奶奶逗我:“翡翡,长大给胡柯当媳妇吧!”胡柯高兴得跳起来,抱住我的肩头晃啊晃,“太好了,太好了!”我以为给胡柯当媳妇,意味着长大后还可以天天这样手牵手,就美滋滋跟着胡柯一起喊“太好了!”见大人们笑得欢,我们喊得更响。那时,我对爱情没有一点概念。
冬天来时,我的手被零下二十几度的低温冻得关节麻木。胡柯看到,立即上前捉住,毫不犹豫地塞在自己腋下。虽隔着毛衣,温暖仍徐徐传来。冻僵的手指慢慢有了知觉,趁机在他腋下咯吱几下,胡柯忍不住笑得扭成一团,我就势抽手。这些动作我早就习以为常,它在我们之间已延续了十几个冬天。
我的书桌里经常会出现我爱吃的零食、用保鲜膜包着的洗好的水果、漂亮的小东西。这些都是胡柯偷偷放进去的。多年来,这些东西是我们之间“游戏”的道具。我发现后,一脸兴奋跑到他面前,把我所知道的所有赞美词一古脑抛给他,他一手拢在耳边,傻瓜一样问我:“你在说什么?你在说什么?你到底在说些什么?”看我气急败坏,他乐得前仰后合。
但是,我15岁的冬天,当胡柯再次捉过我的手送往腋下时,我却触电一样缩回了。胡柯一愣,随即脸色通红。没过多久,我把胡柯上午偷偷放入我书桌里的一个小小的水晶苹果还给他,“别玩儿了,我们都长大了!”我转身离去。我看到他吃惊得张大了嘴巴,忧郁在脸上一点点漾开,一双漂亮的眼睛写满惆怅……
那些曾给我带来无限快乐的游戏从此结束。
我梦中自马王子的形象,要有着父亲那样一米八几的身材,宽厚结实的胸膛,还有洪钟一样的声音。胡柯长得眉清目秀,清清爽爽,中等个头,他不具备我理想中的那些条件。尽管我们从幼儿园到高中一直是同班同学,可谓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可是,面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胡柯,觉得他就是镜子中的另一个自己,当进入青春期后的胡柯看我的眼神中多了一份复杂时,我开始惊慌,开始躲避,我已无法再像以前一样百无禁忌地说笑、打闹。
敏感的胡柯看出了我的有意疏远,他变得越来越沉默。一段时间的消沉后,他埋头苦读,下课时别的同学休息,他就把耳机塞进耳朵听外语,但我仍能时时感觉到他追随的目光。
高考结束不久,胡柯收到美国耶鲁大学全额奖学金的录取通知书,不久,我也接到南方一所大学播音专业录取通知书。至此我才意识到,我和胡柯的距离将越来越远。
莫名其妙地,我突然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痛彻心扉的失落。
把自己放进英丽的橱窗
出国前,胡柯来家里找我。我却在那几天随母亲随团外出旅游散心,错过了。
父亲把一个小小的水晶苹果交给我,说是胡柯托他转交的。我心如潮涌,忙问胡柯说了什么没有。父亲说胡柯只说了一句话,水晶苹果象征着纯洁、甜美,然后红着脸走了,昨天刚坐飞机去美国。生性粗犷的父亲不知道,我正咬紧牙关,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上大学不久,胡柯曾回来一次,专程为他心脏病猝死的父亲料理后事。作为邻居和朋友,我的父母颇为悲伤,尽全力帮着忙前忙后,竟没想到要打电话对我说一声。办完丧事,胡柯为了让母亲远离伤心地,带上母亲一起返回美国继续读书。他们走后,我的母亲才把发生的一切告诉我。
我哭了,哭了很久很久……为和蔼可亲的胡伯伯的去世伤心,也为我自己,因为这意味着我与胡柯几乎无缘可续。一个个辗转难眠的夜晚,一次次甜美温馨的回忆,那些最美的风景原来早已刻在记忆的最深处。两小无猜的纯洁与甜美啊,就在我年少轻狂的一念间化为两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笑过、哭过、悔过,我终于懂了,什么是爱情。
我的长相和声音都很甜美,加上从小能歌善舞,很快成为学校里公认的“校花”。追求我的男生不计其数,其中不乏像父亲那样高大、粗犷的。奇怪的是,那些曾经被我当作白马王子的对我却没有半点吸引力。潜意识里,我一直拿这些男孩和胡柯比,是否有他那样的外形和气质,是否有他那样的才气,是否像他一样宠我、呵护我……可世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更何况是人?
在所谓的记忆中秋来了又去,月圆了又缺。整整四年,我没有谈过一次恋爱,我清高地孤独着。我把自己放进美丽的橱窗,是的,如大商场里那些透明的橱窗里面陈列的衣着华丽的模特,只能远远地看,远远地欣赏,但它不食人间烟火,不谈爱情。
毕业后,我回到哈尔滨电视台工作,成为一档新闻栏目的出镜记者。我仍是众多未婚男士的追逐对象,但我却一次又一次放弃了在别人看来都是有着钻石般前程的优秀男士。人们都以为我眼光高,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在等待,等待那段被我15岁时弄丢的爱情能回来。转眼,我到了28岁,仍子然一身。母亲有意把钱钟书在《围城》中写的一段话读给我:“那时候苏小姐把自己的爱情看得太名贵了,不肯随便施与。现在呢,宛如做了好衣服,舍不得穿,锁在箱里,过一两年忽然发现这衣服的样子和花色都不时髦了,有些自怅自悔……”我搂住母亲,“现在怀旧的人多着呢……”说这话时,我脑海中掠过胡柯15岁时的身影。
是心灵感应吗?第二天正在采访,我竟突然接到胡柯的越洋电话。十年了,轻轻的一声:“翡翡,我是胡柯……”我等待太久的声音,终于在耳畔响起。我等待太久的人,终于出现。我几乎窒息,进而泪雨滂沱……
其实,胡柯对我的思念一直没有停止。上高中时,我各方面条件都优于他,让他自卑,为“配得上我”便发奋苦读。母亲到美国陪读后,尽管他有全额奖学金,却难以支付两个人的生活费用,他不得不利用课余时间外出打工。在学业与生活的双重压力下,他无暇顾及爱情。几年未联系,他以为我早已恋爱、嫁人。毕业后,他选择留在美国,和公司里一位美国当地女孩恋爱,在结婚之前,才鼓起勇气打电话给我。
我茫然地听着他的述说。我10年的等待啊,等来的结果却是他要成为别人的新郎。我大声地祝福他,心如炭灰,眼泪肆意流淌……
不顾父母强烈反对,我办理了辞职手续,踏上南下的列车。我要在那个每天都能看到潮起潮落的地方,慢慢疗伤。
一次次的潮汐,我坐在海边独自观望。水晶苹果握在手里,慢慢有了身体的温度。来来去去的人群,都不过是一个个背影,曾经清晰,曾经模糊,而渐行渐重的痛楚,却如潮涌,时不时拍打脚下的沙滩。恨只恨,人生不可以从头再来……
你是我惟一的水
2005年12月,我已经是电视台一个合同制员工,还是出镜记者,只不过我身后的背景,不再是北国的冰天雪地。青岛的海风中满是寒意,在冷风中的栈桥上录制完节目,我已被冻得浑身麻木。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送给我一袋热牛奶,我感激地连声说谢谢。小女孩对我做了个鬼脸,“要谢就谢那个叔叔吧,是他让我送的。”
“胡柯!”我不由自主地脱口喊出,张目向周围望去,只有人们匆匆来去的身影,而小女孩也一蹦一跳着离开。
怎么会是胡柯呢?他远在大洋彼岸,也许此刻正拥着心上人进入梦乡。心头酸酸的,风吹过泪水遍布的脸颊,刃割一样的疼。
第二天,我发高烧了,烧得天昏地暗、头痛欲裂。挣扎着起身下床,立即瘫坐在地上,好久好久没爬起来。静静的出租屋里,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如此清晰,眼泪打在地板上,啪嗒啪嗒格外地响。我悲伤地想,如果死神此时光顾,连一个看热闹的人都没有。
不知昏睡了多久,小屋的门被敲响。强撑着打开门,眼前竟是一脸焦虑的胡柯!没有说一句话,我扑到他怀里,胡柯一个趔趄几乎跌倒,他扶着门框站稳,我却失去了知觉……潜意识里,我听到胡柯在急切地呼唤,热热的呼吸就在我脸上拂动。
梦一样,日思夜想的人终于在身边了!我放心地睡去,不愿醒来,从来没有这样安全地睡过。
醒来时,我在医院,看到输液瓶里正有液体向我体内源源不断地输送。胡柯坐在我身边,还是清秀的样子,正盯着我看,眼神中盛满了柔情。
我胡乱地抓紧他的手,生怕他再跑掉了似的,他的手仍是那样软软的,温温的。我流着泪请求:“不要离开我……”病痛中,我不愿再装出坚强的样子,其实,我本来就不坚强,伪装了这么多年,我已经累得透支。我需要他在我最脆弱的时候,守着我。
胡柯表情复杂。
我立即感觉到自己是一个被人抛弃的孩子,正在荒原无助地行走。抓紧他的手慢慢松开,嘴里全是苦涩的味道。
良久,胡柯好像经历了激烈的心理斗争,他慢慢挽起裤腿,一只没有血肉的假肢赫然呈现!我张大眼睛,就那样愣愣地盯着,心痛得不能呼吸!
这下,轮到胡柯不知所措了。他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低下头:“大学时的一场车祸,我就这样了。我没有资格爱你,我不该回国,更不该偷偷跟着你来到青岛……”他黯然起身,缓步向门口走去。
“胡柯,你回来!”我伸手去拉他,整个人从病床上翻滚到地上。手上的输液针头深深地穿透血管,刺得我一阵钻心的疼,殷红的血液立即把手染红了。我顾不得痛,爬向胡柯:“不要走,不要走啊……”输液针头被硬生生扯掉,血液喷涌而出。
胡柯迅速转身,两步来到我身边,一把按住我正在喷血的血管。他僵直着膝盖,费力地把我扶起来,我紧紧抱住他,我们一起泪流满面……
我告诉胡柯,“原以为,世界上最悲哀的事莫过于终其一生都遇不到自己爱的人,直到现在才明白,更大的悲哀是最爱的人在我面前,而我却不知道爱他,依旧用几个简单的字否定了这份爱。”
胡柯告诉我,美国的洋新娘其实是子虚乌有,只不过他为了联系我,而设计的托辞。他已经在青岛注册了公司,也买了新房。如果我愿意,出院后就做他的老板娘。
我和胡柯之间,仍是身子和影子的关系,不需要再熟悉,我们本来就熟得不能再熟。婚礼是在青岛举行的,我们的婚房里,摆满了象征着纯洁、甜美的水晶苹果……新婚之夜,我在胡柯耳边呢喃:今生,注定了我是一尾鱼,你是我惟一的水。
我和相恋三年的男友原定于5月1日,也就是我生日那天结婚,那将会是一场盛大的集体婚礼,我满心欢喜地期待着。可就在我们婚礼的前一个月,他突然对我说,这座城市人人皆知的一名DJ新星怀孕了,孩子是他的。
他和她的传言果然是真的。为了显示他的通情达理,他说他会补偿我的,拿钱补偿我的情感损失,要我开个价,只要合理,他会考虑的。
瞧瞧,他临门一脚要闪人了还这么有风度。谁还能和他计较有情无情?我笑了,我说好,亲爱的,我给你自由,也愿你能幸福。但你记住,我一定会比你幸福。
说完,我很没创意地一个耳光打过去。他的潇洒风度自然不允许他还手,但打过后我就后悔了,我觉得这个耳光赠给他都是多余的,因为他不值得。
一帮死党听说我和他的事后,都前仆后继地赶来安慰我,“这种负心的男人没好下场。”“他不要你是他的损失。”“放爱一条生路,爱会回报你一个更明媚的春天。”……我就笑她们八卦,生生拿肥皂剧里烂俗的台词硬往我身上按。我相信我笑得很灿烂。
于是,那么多悲伤的泪水,就在心里默默地堆积着。我忍着,很辛苦地忍着。难过时,就仰起头,深呼吸,竟也能把将要流出的眼泪狠狠地压回心里去。然后,神情自若地工作,寒喧,微笑……我不想在人前示弱,不想给人们同情的理由,更不愿意让他以为我没有了他就过不了。
我容光焕发地憔悴着,捱过每一天,日子惟一能引起我注意的就是:5月1日越来越近了。
5月1日凌晨,我再也睡不着,早早地来到了即将举办大型集体婚礼的新区音乐广场。
远远地,亲眼见证100对新婚佳偶的幸福场面,我哭了,忍了那么久的眼泪,一瞬间喷涌而出,仿佛身体里所有的水都化为眼泪,突然决堤,一泻千里。
我不是感怀自己,而是感动于那一幕的壮美。就在那一刻,我一下子想通了——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每个女人生命里都有一个男人与她牵手一生,只是出现的迟与早的问题。
记得分手时我曾对他说过,我一定要比他幸福。但我现在并没有这个把握,因为幸福是两个人的事情。但我相信,我会找到属于我的幸福的,我相信万绿丛中总有属于我的那一点红。
那么,我愿意在所有的伤害过后,依然怀有感恩的心,真正平静从容地承受一切,等待我的幸福如约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