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有第三次 – 女娲资源

不许有第三次

十二年了,除了管教与值勤警卫,梅子几乎没见到男人。为男人而割舍幸福,为男人而锒铛入狱,使梅子在主观上早就想去忘却男人。可是当梧州女子监狱那沉重的大铁门拉开时,梅子第一眼看到的却偏偏就是个男人。

     男人在不远处焦虑地朝这边望着,闪亮的眼眸分明在呼唤着梅子深埋于岁月里的记忆,可那络腮胡子却偏又使得刚开启的记忆门扉重新关闭。梅子不敢冒昧,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向了辽远的天空。冬天的太阳依然眩目,好亮好暖。久违了,蓝天白云!轻轻呼出一口长气,梅子舒坦地闭上了眼睛。

     “小丫!”耳边一声低唤,犹如一记无形的鞭子抽打着梅子早已迟钝了的神经,猛的睁开眼睛——是他!本来就疲惫不堪的梅子象突然触电般的浑身颤抖了起来,那一幕幕的往事,记住的,淡忘的,如同积压于水池深处的沉渣,哗的一声全都浮出了记忆的表层……

   ……

     他称她小丫,她尊他乔哥。同住滨城靠近郊区一条旧街道上的他们,整个童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直到了念上高中,乔哥与梅子几乎形影不离。两人是亲兄妹还是小恋人,不明就里的人根本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久了,大家也就习惯了他们的亲近,很少有人为此而去操心了。

    他叫乔云鹏,很阳刚很帅气;她就叫梅子,很俊俏很单纯。接受教育的原因,使得两人优雅的气质明显与众不同,走在街头,拥有极高的回头率。班上好事的同学戏称他们为金童玉女。这郎才女貌,这情真意笃,人们除了善意的嫉妒与眼红,绝没有人敢去试图横刀夺爱。

       那年春天,桃花正纷纷扬扬的时候,校园里的绿草地上,两人各捧饭盒吃着晚餐。夕阳将坠未坠,风儿轻轻。

    “小丫,再有几个月就要面临高考了,有何打算?”把一块红烧肉从自己饭盒里夹给梅子后,乔哥不经意似地开了口。

    “……”梅子没回答,水汪汪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盯着乔哥看,想弄清楚乔哥问这话的目的。

  “凭咱俩的经济情况,都上大学是绝对不可能的。你成绩好,是读书的料,你上!”

      “那乔哥你呢?”把那红烧肉重新放回乔哥饭盒,梅子怯生生地问。她预感到乔哥要作出什么重大决定了。

      “我吗?再说吧。”乔哥把目光投到了天边的晚霞,“至少我可以找份工作做,支撑你上完大学!”说话的同时,乔哥拿筷子的手在空中划了一下,虽用力不大却迅疾凌厉。这手势梅子明白,它表示绝不具有商量的余地。

     梅子家里只有个年迈的老祖母陪她过日子。上学念书除了街道救济,便是亲朋筹措。俗话说的好,贫寒人家无亲友,其实大多时候就是乔哥在帮衬。乔哥也是穷人,母亲生下他在坐月子时候病逝了。父亲踩着三轮车硬是拉拔着他长大。小云鹏自幼懂事,除了竭尽全力把书念好,大量的时间就是用来挣钱。卖报纸、捡破烂,再不就是到餐馆洗碗碟抹桌子,甚至连牵扶着瞎子算命他也干。长大点,拾掇了辆木版车,拉砖块运煤渣,哪里有钱他奔哪里。生活的担子过早地压在了他幼嫩的肩膀上,却同时也造就了他刚强而又善良的品质。邻居梅子家的困苦,他当自家的事。每挣回一点钱来,除了给渐渐年老的父亲买点补品,其余的几乎都用在和梅子的学习开支上去了。

       拿到乔哥用血汗换来的钞票,梅子从不说谢谢。她心里牢记着的是书上常看到的一句话:此生无以为报,来世当效犬马之劳。乔哥所做的,决不是谢谢两字能够回报得了的。梅子在努力地寻找一点点自己能够做到的事情。日常,乔哥家的冬暖夏凉,全由梅子着意。老祖母去世后,梅子更是把这当成自己的家一样操着心。密缝细补浆浆洗洗的,总让没娘的乔哥一身整洁地出现于人前。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说的一点没错。

        如今,高考在即,如何应付继续升学的经济需求,是摆在两人面前一个严峻的问题。当乔哥作出了决定时,梅子知道没必要再为之多费口舌。她把已到了嘴边的话重新咽回了肚子。望着渐渐暗了下来的天空出神着。那一夜,她睁着眼睛迎来了东方第一道晨曦。

       二十多天后,梅子嫁人了。不满二十岁的她,在媒婆的撮合下,跟着个将近六十岁的华侨离开滨城去了南方。消息传来,在高三年段的几百同学中不啻于一场地震。人们震惊了,三五成堆揣摩着猜测着,更多的却是叹息与唏嘘。惟独乔云鹏似乎与他全然无关,照样认真地抄写他的讲义,照样大口大口地扒拉他简易的饭菜。只有细心的人才偶尔看到,深夜的学校运动场,不时出现他徘徊着的身影……

  故事的发展很简单,也很不幸。乔哥领取某省地质学院录取通知单的那天,在南方的梅子,用一块砖头把老公的脑袋敲开了。然后平静地走进了公安局大门去自首。根据案情的因果以及认罪态度,法院在量刑的时候实施了人性化,判决梅子有期徒刑十五年,发配到东北的梧州女子监狱。至于她为何弑夫,没人能说清来龙去脉。因为与本文关系不大,笔者也无意去寻根究底。唯一知道的是,服刑期间立了几次大功小功,梅子受到减刑三年提前释放的宽待。走出监狱的时候,她离四十岁还有七年。

     这个世间,梅子已经没任何亲人了,此后将投奔何方,梅子心中没底。好多时候,她甚至不想离开关怀着她的管教与姐妹般亲密的狱友,不想离开这塞北的溯风与白雪。当乔哥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时候,梅子无法判断自己是身在梦中或是刚从梦中惊醒。

     南下列车的轮子飞旋着,滨城越来越近了,可两人的交谈却越来越少了。十二年的阔别,梅子没勇气提起,是近乡情更怯,或是尽在不言中,有谁能说明白啊。

     正值改革刚开始的年代,滨城也在变化着。那满载童年记忆的旧街道没有了,出现在视线里的是正在兴建着的浩大工地。原来住家的地方,现在是个幼儿园。在那边,梅子木偶般地呆立了半个时辰,乔哥默默地站在身后陪着她。在乔哥的安排下,梅子当天住进了一家招待所。

     第二天,乔哥又来了,为梅子买来了一件包装得很严实的毛线衣,临走时候,又在桌子上搁下了一小叠钞票。梅子照样没拒绝,可她却第一次说了谢谢。话音刚落,走到门边的乔哥猛地回过了头,象端详着陌生人似地朝着梅子盯了片刻,络腮胡子遮盖下的嘴唇微微动了动,终于什么都没说,走了。

     随着重返家乡,那远逝的记忆潮水般铺天盖地汹涌而至,翻滚着,交叠着,竟使得梅子无力承受。十二年了,她基本适应了那铁窗生涯,适应了那雪地冰天。而当置身这生她养她的土地上的时候,带给她的却是异国他乡般的孤寂与凄凉。实在的说,最令她难于面对的是乔哥以及那粗黑的络腮胡子。四千多个日日夜夜,现在的乔哥他……

     两天后,经过激烈思想斗争的阵痛后,梅子登上了北去的列车,再一次从乔哥身边悄悄地离开了。在狱中曾与一个姐妹谈起,出狱后一起到东北某农场找个活儿做。离开招待所,她在服务台留给了乔哥一张纸条:“乔哥,人生本就是这样奇怪地经常重复着。原谅我的第二次不告而别。别记挂我,更别找我。祝福你和嫂子,祝福你全家人!当星星布满夜空的时候,其中有两颗是我的眼睛……”

     ……

     寒来暑往,很快地三年过去了。塞北的冰雪磨硬了梅子的骨骼与皮肤,惟有胸膛里的那颗心,依然是热的、柔软的,因为它包裹着那挥不去赶不走的往事,它们时不时悄悄地可又猛烈地撞击着梅子的心,使它异常激烈地跳荡着。

     几件简易的换洗衣服已经破旧了,惟有乔哥送的毛线衣还舍不得启封。夜深人静的时候,梅子常拥它入怀,让自己那颗依然火热着的心紧紧地熨烫着它,向她倾诉着所有。

     今夜无眠。 零下近三十度的气温把被窝冻得简直象冰窖。梅子坐了起来,象为婴儿更换襁褓一样小心翼翼地拆开乔哥送的这件礼物,决定从明天起,让它日夜紧贴自己的肌肤。

        撕开包装纸,一件粉红色的毛线衣露了出来,虽款式是几年前的,已经不再流行了,但质量倒是挺实在。用手抚摩着这柔软的毛线衣,一股难于言表的酸楚堵上了梅子的喉口。她无力地躺在床上,把毛线衣贴在胸前,紧紧压住那即将蹦跳出胸膛的心,眼泪迷糊了她的双眼。

     突地,梅子感觉手掌按压下的毛线衣里层似乎还有着什么东西,倏地翻身坐了起来,手脚麻利地抖开了它。果然,出现在眼前的是张折叠得很好的纸条,旁边一个深红色的小荷包,里面有个硬物,掏出一看,是个金灿灿的的戒指。梅子迅速扭亮了电灯,象打摆子一样浑身哆嗦着展开了那纸条:

     “小丫,这些年来你受苦了,让这毛线衣代替我呵护你。那年你从我身边消失时,我不绝望。我知道你牺牲了自己来换取我的继续升学,我必须走好这个里程。每天,我都在等候,我坚信总有一天会等到你的。今天,你终于回到了我的身边……这个戒指是父亲去世前交给我的,他转达我妈生前的愿望,要我日后亲自把它戴到儿媳妇的手上去。小丫,请求你,帮我满足两位老人家的临终嘱托。两天后,我来听取你的答复……”

  紧攒在手中的纸条被揉皱了。这迟来一封信啊,难道人世间竟然真的有如此残酷的事实!一阵天旋地转,梅子瘫倒在床上,锥心钻骨的疼痛袭遍她全身。如果说,十五年前的遁离是个违心的选择,那么三年前的不辞而别便是天意残忍的作弄了。“苍天啊!”望着窗外的夜空,彻底崩溃的梅子发出撕肝裂胆的一声悲鸣。

  北风呼呼,夹裹着鹅毛大雪拼命地拍打窗户,谁来回答她?

     ……

     几天后,梅子回到了滨城,发疯似的她,唯一的目的就是找到乔哥。她后悔当时没问他地址,要不就是留下一个电话也好。大街小巷留下了梅子的足迹,钢铁般坚强的她,如今却是泪痕满面。拖着心力交瘁的身体,梅子努力地找寻往日的同学,查问着旧时的熟人。在几乎绝望的时刻,终于在当年物理老师处知道,就在梅子离开招待所的第三个月,乔云鹏申请到云贵高原支援西部开发去了。那老师说,乔哥是来归还向老师借的资料时顺便说的,至于去的什么地方,老师也不知道。

     ……

       城市的白昼消逝得特别快,才过午不久,太阳就躲进了高楼大厦后面去了,在街道上留下了一大片阴影。行人匆匆,没有人去注意到步履踉跄的梅子。她漫无目的地蹒跚在街道上,在一个小花圃前,实在走不动了,手扶着身边的棕榈树站定。不远处的石凳上,一对小情侣正在如胶似漆卿卿我我。梅子出神地盯着他们看,任由泪水在她脸颊上无声的滚落。

       “失去的,我要亲手追回来,天涯海角,我也去!”梅子突然咬牙切齿地低吼了一声,昂起头,拔腿就朝火车站方向奔去。北风吹着她的头发,乱蓬蓬的披散在额头,那只金戒指在她左手的无名指上闪闪发光。

        街道对面,一家餐馆正在庆贺开张,在轰天的鞭炮声中传来了毛阿敏的《千古一爱》:“……千古一爱,心底深埋,惜只惜啊,哀只哀,那爱字到死,也没说出来……”

  ……

  梅子后来如何,有很多不一样的说法。有人说她终于找到了心爱的乔哥,与乔云鹏喜结连理,还多了个白白胖胖的孩子,日子虽不很宽裕,可是好甜蜜温馨;也有人说,千里跋涉的梅子,不堪风霜摧残,病倒在一个异地旅社里。有个当地人照顾了他,后来两人就结了婚,那人也叫云鹏;更有人说,在西部那叫“云鹏”的山岭边,一个藏族老阿妈收留了昏倒在荒野上的梅子,两人母女相称,过起了日子。传话的人还绘声绘色的补充,那藏族老阿妈长得很象梅子死去的老祖母……

平时点点滴滴的小好,攒了一辈子,便成了感天动地的大爱。

  银行的朋友为了揽业务,找他办储蓄卡,他给自己办了一张,又拿她的身份证给她也办了一张,没顾上告诉她,就随手把卡扔进抽屉里。

  他除了高薪,还有兼职收入,所以从不把她挣的小钱放在眼里。

  几年来她一直工作轻闲,持家的精力就多些,要不是月月能领到工资,她更像一个专职的家庭主妇。

  即使如此,她每次开了工资都不忘在他面前显摆一遍,“瞧,领工资了。”她晃着那沓钱说。他头也不抬,继续看书,她就在一边来回数,然后自言自语,“嗯,和上个月一样。”

  怎么会不一样呢?他暗笑,她的工资从结婚起就没涨过。

  但这并不影响日子越过越好。他是个能干的男人,有足够的信心和能力养家。

  她花钱很谨慎,对他的大手大脚偶尔会埋怨几句。他不屑地说:“男人要是像女人那样小气,在外面就没法混了,再说,能花钱才有挣钱的动力,抠门儿的男人都挣不了大钱。”

  嘴上虽这么说,却也往心里去了。是啊,请朋友吃顿饭的钱,就能顶她半个月工资,而她为了一捆青菜,能还半天价。于是就有些不忍,好像是把她辛辛苦苦挣的钱花掉了。

  为了心安理得,他想起那张卡。于是算了一下结婚这几年她的收入总和,把这笔钱存了进去,依旧把卡放在抽屉里。

  他心里舒服多了,这等于她的钱一分也没动,家里所有开支都是在花自己的钱,不必为她的节俭内疚,也可以对自己的奢侈坦然了。

  以后他就养成了习惯,每到她领工资的日子,就留心她说的数目,然后偷偷用自己的钱存在那张卡上。这样做,他多少有点儿游戏的心理:等退休了,再让她看,她一辈子究竟挣了多少钱,一分也没动,一辈子花的都是我的钱,呵呵,多有成就感。

  也是想顺便考验自己,如果真的全靠自己,这个家会过成什么样子呢?事实是,影响甚微,每月为她存的那些钱,根本微不足道。

  他更神气了,觉得自己就是一棵大树,而她只是树上的一根枝条。所以说话做事就更理直气壮,脾气也大了。只要两人吵嘴,不管起因是什么,他都一概觉得委屈:“我在外面做事,要看上司脸色,要忍受同事排挤,还要照顾复杂的社会关系,更何况要兼职搞设计,经常熬夜,睡眠总是不好,身累心也累,还不都是为了这个家吗?你惹我生气,好意思吗?”

  她也不服:“我怎么了?我也照样上班啊,还有做不完的家务,像伺候大爷一样伺候你,难道我轻松吗?”他轻蔑地反驳:“你做的那些,哪一件是大事?光会做家务,能过上好日子吗?得有钱才行。我垮了,这个家还有好日子过吗?”

  她就不争辩了。争吵总是以沉默而告终,第二天依旧是一日三餐,简单的家常话,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就像人们常说的“花无百日红”,他怎么也没想到,像自己这样的“精英”竟会在精简中被裁员。他像挨了雷劈,整个人散了架。随后应聘了好几个单位,都没能重新上岗。

  她就开导他说:“你可以在家搞设计啊。”他试了几次,可是,仿佛人倒霉了,那些灵感也跟着势利眼,都躲得远远的。

  想到昔日的强悍,如今却如此落魄,再看她忙来忙去,毫无怨言,他不禁心生愧疚,想,她真是个好女人,不像有的女人,看男人没本事,就会吵架。那自己更该振作起来,他决定自己创业,开个小公司。想法不错,可是本钱呢?以前的确能挣,但花钱如流水,没有长久的打算,现在空空如也。他旋即又变得沮丧,后悔当初太奢侈了。

  正一筹莫展时,她下班回家,也许为了让他高兴,她比以前更夸张地晃着手里的钞票说:“看,又领工资了。你别难过,有我呢,咱饿不死。干脆,这段时间你就当休假吧,累了这么多年,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如此体贴和宽慰,差点儿让他落泪,蓦地,他一惊,忽然想到了给她办的那张卡。

  急忙赶到银行,一查余额,他吓了一跳,里面已经有好几万元。怎么会这么多呢?每次都是很轻松地存进去,从没算过前后存了多少。

  这些钱,够他重新创业了。在自己身无分文的时候,她那微薄的工资累计起来,给了他一个意外的惊喜,这多像她对他的好,在殷实的生活中不被察觉,却在最困难的几十天里,那么坚实地浮现出来。

  他捧着这张卡,喜极而泣。他想,这个秘密永远不告诉她,等自己创业成功了,还要继续以她的名义往卡上存钱,不多存,就存她工资的那个数。等老得动不了了,再让她看,那是她挣了一辈子的钱,虽然曾是一笔笔的小钱,但日积月累,便是可观的巨款。

  然后,还要对她说:“这多像你对我的好,平时点点滴滴的小好,攒了一辈子,便成了感天动地的大爱。”

她出身于贵族世家,十八岁的年龄,如玫瑰一样娇艳欲滴,如蝴蝶一样惹人喜爱。一大群世家子弟围绕左右,为她一颦一笑而痴迷,她只需伸手随便牵一个,这一生便紧紧抓住了富贵荣华。只是,少女的心里藏着蠢蠢欲动的心事,若无爱情滋润,再好的年华也徒剩一声悲叹。可惜,身边的这些少爷公子,没有一个能栖落她的心田。

  和他相遇,是去珠宝店取首饰时,只一眼,她的美丽优雅便刻进他的心里,他如接待女神般,小心翼翼地帮她试戴、包装,细心地叮嘱她注意事项。他只是一个工匠,但他的英俊潇洒、礼貌博学,让她花朵一样柔软的心轻轻一颤。

  从此,她成了珠宝店的常客,她会花一整天的时间,坐在他身边,手托着腮,眼里含着笑,耐心地看他把一块金子做成漂亮的戒指,如欣赏世上最伟大的表演。他会几晚不眠不休,油灯长亮,在灯下凝眉苦思,只为打一只她喜欢的蝴蝶耳环。他们的交往自然而甜蜜,就像蝶恋花,有花的地方就有蝶,有蝶的地方必能看到花,他们约定,这一生一世要牵着彼此的手,永不背弃。

  一个贵族小姐,一个贫寒小子,世俗的眼光岂容他们长相厮守?她握着他的手许诺:“任何人都不能将我们分开,我这就向家人摊牌,你一定要相信我!”

  他当然相信她,所以他每日对着她离去的方向眺望,希望她飘逸的身影忽然出现在路尽头,把“死生契阔,执子之手”的喜悦带给他。一天又一天,桃花在脚下落了一地,她却再也没有出现。

  此时的她,已经将要嫁作他人妇。当她正笃定地抱着与家族决裂的想法争取爱情时,不幸却如船头的巨浪,劈头盖脸地打过来。残酷的战争让她的家族一夜衰败,一家人可能从此流离失所,而唯一能拯救她家族的人,是一位前途无量的将军。瞬间,命运将千斤重担压在她娇弱的肩膀上,是争取爱情,自私地一个人幸福,还是拯救家族,牺牲自己成全家人?最终,她选择了后者。

  婚期已定,男方把打造新娘结婚戒指的任务交给他所在的珠宝店,老板又把这个重大任务交给了他。他的心碎成春日的柳絮,在空中点点飘落,很多时候,命运让人无法选择,既然如此,他只能默默地祈祷,希望他爱过的人一生幸福。

  他决定为她打造一枚独一无二的戒指,犹如她在他心里,永远都是唯一。他没有用珠宝店提供的材料,而是拿出自己所有的积蓄,请人从南非购得一枚3克拉的彩色钻石,虽然它不是最大的,却纯净无瑕,是钻石中的稀世珍品,就如他和她之间纯净无瑕的爱情。

  为她打造钻戒,成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事,他一边想着两个人相处的点点滴滴,想着她的一颦一笑,一边小心翼翼地制作钻戒,将对她满腔的思念倾注在钻石璀璨的光芒中,常常忘记了吃饭,忘记了睡觉。

  数月后,戒指终于成型,这枚饱含深情的戒指,有着绝美的外形,发着夺目的光彩,吸引了很多贵族前来购买,但无论他们出多高的价格,他都坚决地摇头。

  在外人看来已经漂亮非凡的戒指,他却总也不满意,这世上漂亮的戒指数不胜数,怎样才能做到独一无二,让她明白他永不更改的心呢?他拿着钻戒,日日琢磨,夜夜研究。一次偶然的机会,当他为一位平民妇人修改银戒时,不小心被烧红的银指环烫伤了手指,疼痛难忍的同时,他惊喜地发现,银戒上有了手指的指纹,再也无法抹去。

  对,将他的指纹烙在她的钻戒上,他对她的爱是独一无二的,他的指纹也是独一无二的。

  六个月后,理想中的钻戒终于完工,此时的他,双手全是伤疤,眼窝深陷,形销骨立,头上也有了根根白发。

  她如期完婚,当一枚纯洁无瑕、耀眼夺目的戒指捧到她眼前时,她的心为之一颤,这钻戒太美太纯了,如阳春白雪,亦如她曾经的那段粉红之恋。她拿起戒指仔细端详,发现在指环内,有一个清晰完整的指纹。看着看着,她忽然泪如雨下,深情地吻向了戒指。那是他的指纹,除了他,没有人会忍着烫伤的疼痛,把指纹印在一枚小小的戒指上。

  他把手伸向烫红的指环时,该是多么钻心的痛啊!从此,这个钻戒成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她常常坐在落地窗前,呆呆地看上半天,眼里含着笑,慢慢地又噙满了泪。

  不经意间,命运把又一个选择的机会推到了她面前。数年后,丈夫在战场上牺牲,她成了烈士遗孀。这一次,悲痛中的她选择为自己而活,她拒绝家人的安排,辗转千里,决定找到指纹钻戒的主人。在一家“指纹戒——爱因你独一无二”的珠宝店里,她终于见到了阔别三十年的恋人。此时,他早已双鬓斑白,她亦容颜憔悴,唯一不变的是,四目相望的那一刻,彼此的眼里都映着对方的影子。

  他一直未婚,时隔三十年,终于等来了心中的女神,这次,任何力量都不能将他们分开,他们要像戒指上的指纹,永不改变对彼此的爱。

  她叫翁茱莉,他叫圣普勒,他们生活在18世纪的法国,他们的故事让更多人坚信爱情,他们制作的指纹戒指一直流传到今天,很多恋爱中的人都会买一枚指纹戒,预祝自己的爱情如指纹一样独一无二,如指纹一样至死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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