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把伤口化作玫瑰
1
他搬过来的那晚,我正在楼梯口生炉子,我是那么不想有一个陌生的人搬来我家,打扰我的生活,我故意把炉门封上,烟一下子涌出来,弥漫了仄仄的楼梯。他两只手拎两只木头箱子,无法挥手,被熏得眼泪刷刷地流,我也被熏出了眼泪,所以第一次见面,我们便都是哭着的。
他住二楼有窗朝南的房间,也就是我以前住的那个房间,而我搬去楼下的小房间住,其实家里本来就不大,可爸爸却执意要将我的房间租出去,我能理解,爸爸下岗一年了还没找到工作,妈妈在街办厂糊纸盒,下班了还要帮洗衣店熨衣服,熨一件衣服是一块钱。
租房的那人是从江西来的,在附近的工地上班,好像是木匠。我和妹妹背地里叫他大趴趴,因为他走路时永远都是低着头的,像是要趴在地上走一样。
他好像从来都不说话,像个幽灵,每天无声无息在家里走。因为小房间太小,所以我的很多书都还放在原来房间的壁柜里,每一次我去取,敲一下门,他就会主动走出去,等我取完东西再回来,有一次,他突然说,你的那本《青春的伤口》能不能借我看一下?那是他第一次跟我说话,我没理他,而是把书拿走了。
2
大趴趴出事那天,妈妈上夜班,爸爸和几个同事去原来厂里要拖欠的工资。晚上11点,有人敲院子里的铁门,爸妈都有钥匙,我便知道是大趴趴了。妹妹问我要不要开门,我说不开。后来便听见院子里轰隆一声响。
到爸爸回来时,才发现翻墙的大趴趴痛得蜷在墙角,血顺着裤管一直流到鞋子里。送到医院,是粉碎性骨折。后来才知道那天是大趴趴20岁生日,他和几个老乡在外面聚了一下,多喝了几杯。大趴趴出院后,爸爸执意不肯收他住院的那两月的房租,他却执意要给。爸爸用那两个月的房租给我买了新自行车,因为我考上大学了,他不想我住校,说那太贵了。我每天骑着那辆自行车穿过大半个城市。
大趴趴去工地上班时,走路一瘸一瘸的,就感觉趴得更低了。爸爸说,这也是个苦孩子,才20岁,腿就废了。
那天我又去取书,他眼睛红红的,不知道他是不是躲起来偷偷哭了。我拿了要读的书,又把那本《青春的伤口》放回壁柜最显眼的地方。
其实知道大趴趴只有20岁时,我挺惊讶的,没想到他居然和我同岁,我20岁那天,刚好大趴趴交房租,所以爸爸就买了个蛋糕,蛋糕上嵌了鲜橙和草莓,妈妈给大趴趴切一小块,让我送到楼上去。大趴趴捧着蛋糕站在桌旁不说话,也不吃。我看见《青春的伤口》还在原来的地方。我说,那本书你还看不看?他愣了下,点点头。
第二天回来时,在楼梯口遇见他,他像是鼓了很大的勇气才从口袋里掏出一朵木头刻的玫瑰。他说,昨天你请我吃蛋糕,我没礼物送给你。我笑说,谢谢你,很好看。他也笑了一下,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笑的样子。他说,过两天工地开始刷油漆时我帮你漆一下,你喜欢什么颜色?
3
爸爸又找到了新的工作,本来他从前答应过我,等他找到新的工作了,就把租出去的房子收回来,那样我就不用和妹妹挤在小房间睡了。我说,我在小房间都住习惯了。
爸爸找到工作之后,家里做饭和照顾妹妹的事情就全落在我的身上,大趴趴从工地给我带了许多刨花和碎木头,还教我生炉子时要把炉门打开才不会有烟,他不知道,从前我是故意把炉门关起来,不想让他走进我的生活。
从家到学校,有一个多小时的路程,有好几次在路上看见大趴趴,一个人低着头一瘸一瘸地在路上走。原来他换了新的工地,就在离我学校不远的地方,后来有一次,我说,我骑车带你吧。他说,不用了,继续往前走。我追上去。他说,那我带你吧。那是他摔伤后第一次骑自行车,歪歪扭扭的。他说,别怕,有我。那以后,他就每天骑车带着我上学,放学。同学问我他是谁,我说,是男朋友。
知道大趴趴要走是11月初,天才一点点冷,我就看见他穿着厚厚的老棉裤,心特别疼,医生说过他的腿不能受凉。他说,工程结束了。爸爸说,明年如果有工程还住我家。
大趴趴交的最后那100块房租,爸爸让我交班费的,可我弄丢了。爸爸发了很大火,妈妈一直抹眼泪,她说,那可要熨100件衣服,糊500个纸盒,你再仔细找找,是不是丢在哪个角落了。我去楼梯口找时,刚好看见大趴趴路过。
第二天,妈妈在楼梯口捡到了100块,爸妈又高兴起来,失而复得的100件衣服,500个纸盒。只有我知道,那一定是大趴趴故意丢在那里让妈妈拣到的。因为我压根儿没有弄丢那100块,我是想偷偷藏起来给大趴趴买一条南极人的保暖裤。可是等不及我去买,大趴趴就要走了,拎着两个木头箱子,站在楼梯的尽头,我在生炉子,一切都是刚开始的样子;只是,那一次是他来,这一次是离开,我把炉门关上,烟冒出来,眼泪就掉下来。我赶紧跑回楼上,从壁柜里抽出那本《青春的伤口》。我说,这本书给你在火车上看,他说,我看过了。我说,再看一遍。他抬起头,看着我,这是从认识他开始,他第一次这样抬起头,这样看我。我才发现,他就是20岁的样子,那样忧伤的眼神和嘴角。
4
大趴趴走后,我又搬回从前的房间住,在壁柜里,我看见摆满了一排的木头玫瑰花,红色的,蓝色的,黄色的,粉色的,每一朵都那样精致和美丽,我很难过,当初没告诉他,我就喜欢那样木头颜色的玫瑰,上面有一圈一圈木头的纹理,像是我们的掌纹,写着命。
第二年,大趴趴没来,毕业后,我考研了,转系去读土木工程。那时爸爸盘了一个水果店,生意还不错。他说,你想读就读吧。他只是奇怪,你不是从小就想当个作家吗?怎么去读土木工程呢?一个女孩学土木工程,以后去工地多危险啊。我就是想去工地。我总觉得,我还能再遇见他。他会变成什么样子呢,这个问题总让我觉得清澈而充满希望。
我苦心读了4年的土木工程,却没有在工地遇见他。而他,回来了。拎着两个木头箱子,站在楼梯口,家里早就不用生炉子,我却不停地揉着眼睛。他说,这边又有新工地了,你家还有空房间吗?他居然一点没变,还是那样低着头,不说话,甚至连腿还是一瘸一瘸的。
我又开始呼哧呼哧地往小房间里搬东西。他说,我帮你搬。狭窄的楼梯,我们来来回回地走,有好几次我们擦肩而过,他都停下来,侧着身体让我先走。搬着搬着,我的心像也被搬空了一样,我无数次设想过我们的重逢,却都不是今天的样子。我扔掉手里的书,从背后抱着他。那本《青春的伤口》顺着楼梯哗啦啦滑下去,从前的那本送给他之后,我又买了一本。
最后的那100块,我拿出来买了一件上面印满橙子的大T恤送给他。我说,这才是20岁的年轻人该穿的。他说,我不是20岁,我27了。7年一晃眼就过去了,而我的记忆却还留在7年前。
那辆旧自行车已很破了,我把它修好,洗干净,给他上班骑。下班了,我就要他骑车带着我。我说,你现在骑车都不晃了。他说,习惯了。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靠近他印满橙子的大T恤了,他这样说的时候,我心里就好酸,我想起那个午夜他的敲门声,如果当初我肯打开那扇门,就不会有人流泪了。可是我现在打开已经来不及了。
有一天,我回房间取书,他指着壁柜里的木头玫瑰说,这些你还留着啊?都褪色了,扔了吧,我说,我舍不得。我这样说的时候,眼泪就掉下来。他说,你怎么哭了?我说,你抱抱我好吗?他站着不动,也不说话。我的眼泪掉得更凶了。他说,我结婚了。
第二天,他的妻子就从江西老家过来了,也拎着一个木头箱子。他赶紧下楼,帮她拎箱子,然后一跛一跛地扶着她往楼上走,我这才发现,他的妻子也是一跛一跛地走路,比他趴得更厉害。
学校安排实习,我选了上海的一家工程设计院,走的那天,他推着车送我。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不为什么,这样好,没有谁可怜谁。到车站,我说,你先回去吧。他说,好,却站着不动。我倒着走,挥着手,嘴里说bye——bye,心里说不留恋。一直到车开,他还是站在那里,我看见他掀起满是橙子的大T恤蒙住脸。我不知道,他的鼻子会不会酸,眼泪会不会掉下来。
我到上海,下工地的第一天就出事了,脚手架突然坍塌,我从7楼栽下来,居然没死,连医生都觉得是个奇迹,只是我永远地失去了我的左腿。我妈妈一直劝我不要难过,其实我知道她比我更难过,只是她使劲憋着,怕勾得我难过,我是真的很、非常、极其难过,我难过我跛晚了。
从医院回去,大趴趴已搬走了。爸爸说,你走的那天他就走了,说是工程结束了。不过以后你还是住楼下吧,住楼上爬来爬去不方便。我说,我还要住楼上,爸爸拗不过我,我便还是住在了大趴趴住过的房间,我看见壁柜里一排的木头玫瑰,全都刮去了油漆,我觉得这样最好,没有颜色,就永远也不会褪色。
爸爸的水果店做得越来越大了,开了许多的分店,他说,女儿,你不要难过,爸爸养你一辈子,爸爸养得起。我让爸爸每天从他的水果店给我带一粒新骑士橙,我说我喜欢吃,可是怕酸,一酸就掉眼泪……
认识李欣是在同学陈子阳地家里,那天张文涛去找陈子阳借书,陈子阳不在,说是随姐姐去车站接人。他便陪其父下棋,陈父棋瘾特大,不知不觉下到吃饭时,陈母热情好客且烧地一手好菜,极力挽留他留下一起吃饭。
正在推让时,陈家的门便开了,陈子阳身背一个女式旅行包,手里提着一袋水果,他的姐姐跟随其后,手里却紧攥着一个女孩子的手,那女孩子身材高挑眉目清秀,一件宽宽大大的红色体恤罩在蓝色牛仔裤。虽简单随意,却是显的清新青春,她笑便似春花,令人赏心悦目。
陈家父母脸放异彩,完全看出脸上写着的对她地喜爱和热情,陈母亲切地拉着女孩子的手叫她李欣。那李欣就落落大方自自然然地与陈家父母问侯了一番,大家就洗手吃饭了。席间,陈父一口一个丫头地称呼着李欣,给她夹菜倒水,问长问短,看的出陈家父母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个陈欣。
陈父说“丫头,跑到广东这些年,想不想吃俺山东的煎饼啦?”
李欣说“想啊,要不,我咋打电话叫大娘给俺准备呢?”
陈母说“喜欢就多吃点,喜欢吃咱就不走了,就让恁大爷托人把工作安排好,不去广东啦!”
李欣自己也似乎没把自己当外人,她说“哎呀,我早就去够了,想回来,可是没合适的事做,听说大爷帮我安排了事做,这不就急着回来嘛,如果合适就不走了,反正父母整天唠叨着嫌广东远!”
陈子阳对着父亲与李欣的对话,充耳不闻,自顾自地狼吞虎咽。
张文涛看着陈子阳的吃相,再看看陈家其他成员的表现,好象悟出了其中的玄妙。他忍不住狡黠地冲他微笑,陈子阳恰与他的眼光交叉,脸上立刻就闪笑一下,脚却在桌下狠狠地踢他一脚,二人忍住笑,匆匆忙忙吃光碗里的饭离桌,跑到陈子阳的屋子里,关起房门哈哈大笑一通。
从陈子阳口中得知,那李欣果真是父母和姐姐看中的女孩,因为和姐姐陈云是同学,李欣曾因复读高三时借住他们家,与陈家的关系是很相熟的,就一直保持着互相走动的关系,这种关系一直维持到陈子阳上完大学之后,陈家父母觉得这层关系可以再递进一些。
但陈子阳是有女朋友的,陈家父母知道,陈子阳的姐姐也知道,陈云还见过那个叫叶露的朋友。
但陈家的人觉得李欣能做陈家的媳妇却不是女朋友,而此时陈子阳需要的是女朋友而不是媳妇。
所以对这桩赶鸭子上树的相亲是无动于衷的,他的心里只有叶露,那个爱撒娇,一笑就有些矫情的女孩子,可是他喜欢,他觉的会撒娇的女孩才是女孩。
而这个正正经经,待人做事波澜不惊的淑女形象的李欣,和叶露相比俨然是个事故老成八面逢缘的大女人了。
陈子阳和叶露在一起的时候,叶露会撒娇,一惊一咋地惊叫喊“哇,脚面上好象有个毛毛虫耶!”说罢就很惊吓状地扑到陈子阳怀抱。如果换上李欣的话,就算真有个毛毛虫在脚上,或许她也会很怕,但她会面不改色心不跳地不动声色地干净利落地自己处理了。
叶露永远需要人去照顾,而李欣永远会照顾别人。这些,陈子阳知道,但他的心里只有叶露,他心里的天平还是倾向叶露。尽管他知道李欣有着叶露永远也达不到的实惠优点,但是他不动心,因为心里有爱。精灵古怪的叶露在他心里添的满满的,他容不下多余的一份爱,他知道自己心的容量。
饭后,陈家父母找陈子阳陪着李欣说话。迫于家中的压力和对客人的礼貌,他受苦受难地走出自己的房间,陪李欣在客厅里坐着,李欣对着客厅尴尬地出神,陈子阳对着电视泛起的雪花心猿意马地发楞。
张文涛却坐在陈子阳的卧室的窗口,看一页书再歪头看一眼客厅里静坐的两尊神,愉快地偷着乐。他觉得陈子阳看电视的姿式和神态很可爱,李欣的眼神在心神不定地游离天花板的样子很是抒情,所以他笑,笑得极纯洁,没有一丝儿幸灾乐祸。他只是觉得陈子阳的家人一厢情愿的主张,带给陈子阳的是尴尬和强迫而无奈的苦楚。
这次的相亲是以失败而告终的,陈父懊悔痛惜不堪,陈母甚至流泪,觉得错过了李欣再也找不到好过她的女孩子了,而陈子阳的姐姐却是预言,终有一天他会后悔莫及的……所有的话,对陈子阳而言,只是过耳吹风,他并非觉得李欣不够好,只是他的心里先种着了一个叫叶露的女孩。谁来骂他指责他,他都是无所谓,他是无愧于爱情的,他将是坦然自若地坦坦荡荡地搂抱着他的那个叶露。
出人意料的是,李欣并没有把这桩相亲失败的事,当一回事儿。她还一如从前那样与陈家保持着原来的关系,没有丝毫的抱怨和为难,依然拉着陈子阳的姐姐的手,乐此不疲地逛节或者购物,累了就一起回来吃饭休息。见了陈子阳还是一如从前那样亲切自然,只是嘴里多了“小弟”两个字,其实她也只是大他两岁。
陈家人见陈子阳顽固不化,好事难成,只好作罢。但陈云却是个极热心的姑娘,见自己弟弟不愿意,不由分说要把李欣介绍给张文涛。李欣对着张文涛一米八零的个子,以及他干干净净利利索索的外形和举止似乎很有好感,陈子阳也喜出望外,想尽办法去搓和,说如果成了就喊他姐夫了。张文涛好意难却,只好顺其自然,答应着先相处着相互了解一段日子再定。
张文涛心里尴尬,他目睹了她与陈子阳相亲的全过程,怕不成了,陈子阳反过来笑他。
李欣也尴尬,看张文涛似乎对自己还不及陈家热情,渐觉自己是被踢的皮球,有推销不出的味道,也不主动前去理会他。
他觉得她或许看不上自己,她和陈子阳打招呼的亲切远胜过自己的,怕弄个无趣,也不敢主动去约她,所以他们一直也没有竖立起来交往的关系。
陈子阳和叶露的爱情关系是吵吵闹闹一路颠簸,不知是谁受不了谁了,终是劳燕分飞。他想起李欣,但没有理由主动找她,当初那样拒绝人家一点情面也不留,现在再去找人家,万一人家拒绝自己,怎么收场?何况她大概和张文涛相处着,怎么好横刀夺爱?
李欣知道陈子阳与叶露关系破除了后,很是欣喜了一段日子,他等着他能主动来找自己,但渐渐地她的心就凉了,因为她去陈家时,她看见他在有意识地躲着自己,原来人家就是没有叶露也是看不上自己啊!算了,他的家还是少去吧,免得人家说自己死乞白赖地主动送上门去。
张文涛想,现在陈子阳与叶露的爱情结束了,再回来找李欣是天经地义的事。自己千万不要再从中搀和,到时搅乱浑水了,连同学朋友都做不成了,躲为上策!
陈子阳的家人也不清楚李欣和张文涛的关系进展到何种情况了,但见人家李欣见陈子阳与叶露分手,家里也不常来了,大概怕张文涛嫌疑她吧?哎!
终于有一天,陈子阳知道李欣并没把张文涛当男朋友。张文涛并没和李欣相处,他喜出望外,决定情人节送花。
终于有一天,张文涛知道了陈子阳和女朋友分手后一直没和李欣交往,李欣还一直躲着陈子阳,他大喜过望,决定情人节表情。
终于,情人节如期而至,陈子阳买了一大把玫瑰,鼓起勇气敲开了李欣单身宿舍的门。
终于在情人节的早晨,张文涛穿戴一新,手捧鲜花兴致勃勃地来约李欣去野外郊游。
陈子阳看见张文涛觉得很尴尬,张文涛看见陈子阳就表现的很不自然。二人同时说“你好”但声音都低到只有自己能听到。
李欣的门终是开了,她笑吟吟地站在他们中间,不同的是手里却牵着相貌英俊的一个男青年,李欣介绍说他已经是她法定意义上的丈夫了,他们在情人节拿了结婚登记证。
她极快地抽出两张填好的请柬,一张是陈子阳的,一张是张文涛的,她说她希望他们都能来喝她的喜酒,她想得到他们最真诚的祝福!
他愣了,他懵 了,手里的玫瑰散落一地,他们终于明白“原来缘分是不能停留的!”
海伦?凯勒是极富传奇性的美国盲聋女作家。在她19个月大时,一场猩红热残忍地夺去了她的视力和听力,从此,她的一生在黑暗和寂静中流逝。但是,她不仅掌握了英、法、德等五国语言,完成了一系列著作,创作出《假如给我三天光明》这样的惊世之作,还致力于为残疾人谋福利,建立慈善机构等社会事业,被美国《时代周刊》评为“美国十大英雄偶像”,荣获“总统自由勋章”。海伦。凯勒已逝世40多年,但热爱和追随她的人从未停止对她的怀念。2012年6月美国作家罗茜。苏丹在她创作的纪实作品《海伦。凯勒的秘密爱情生活》中,首次披露了凯勒与临时助手彼得之间鲜为人知的恋情,而这个男人正是终身未嫁的海伦一生的挚爱……
无声的爱静静绽放
1880年6月海伦?凯勒出生在美国阿拉巴马州的塔斯比亚城。其父亲亚瑟?凯勒上尉是当地军队的最高长官。海伦出生时原为健康的婴儿,不幸在19个月因大病失去了听觉和视觉。家族通过帕金斯学院的院长亚纳克乃斯先生的帮助,找到了一位叫安妮?莎莉文的老师辅导海伦。莎莉文陪伴了海伦一生,也改变了她的一生。莎莉文老师不仅教会了海伦识字,认识这个世界,并教导她利用双手去感受别人说话时嘴型的变化,以及鼻腔吸气、吐气的不同,来识别语言发音。在莎莉文的辅助下,18岁的海伦考入剑桥女子学院,随后进入哈佛大学,从此一生致力于教育、慈善、文学,并赢得了全世界的尊重。
1916年,36岁的海伦还是个单身女郎。爱情,对于她来说是一个令人沉痛的陌生的词。她不知道这个世界上会有哪一个男人能够不嫌弃或是不出于同情而真心爱上她。
1916年夏天,海伦的秘书波丽?托马斯请假去苏格兰探亲。而海伦的恩师莎莉文的身体也不太好,不能日夜操劳地陪伴在她的身旁为她用手心写字的方式工作和服务。海伦不得不决定再请一位临时秘书,帮助她完成日常的工作。
就这样,彼得?费根走入了她的生命。
那天傍晚,空气中弥漫一丝雨前的沉闷气息,海伦和莎莉文老师坐在门廊上密切地交谈着,等待着从波士顿归来的彼得。突然,海伦感觉到莎莉文老师握着她的手有了细微的变化。“他来了,他的头发颜色很深,手指很长,一只手拿着棕色笔记本,另一只手夹着烟,正在四处张望。”莎莉文老师在海伦的手中静静地写下对彼得的第一印象,“掌心写字”,这是他们交流的方式。海伦略微抬起头,虽然看不到彼得,却仍然能够感受到他的气息在慢慢逼近。
“他穿着白色衬衣,将夹克随意地搭在肩上,天啊,他的眼睛是棕色的……”莎莉文老师继续用手语在海伦的手中写道。海伦的脑海中慢慢地浮现出了彼得的轮廓,高大帅气。
“他帅吗?”海伦紧张地问莎莉文老师。
“感谢上帝你看不到他。帅得令人不敢正视。”一句玩笑逗得海伦笑了。海伦有一些紧张地捋了捋头发,坐直了身子。她总希望给人留下美好的第一印象。渐渐地,海伦感受到彼得气息的临近,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她感到阳光慢慢地笼罩了她,还带着绿草和雨水的清新味道。她站起身,彼得礼貌地同她握手。
海伦将手指放在他的喉部,感受到他声音:“凯勒小姐,很高兴见到你。”海伦礼貌地回答道:“见到你也很高兴。”海伦静静地感受着彼得喉咙发出的振动,通过这种方式,辨别他说的每一句话,他的语速有点快,海伦有一些吃力。
或许是感受到海伦的吃力,彼得渐渐放慢了语速,时间在无声的美好中度过。彼得虽然只有29岁,却成熟稳重。就这样,彼得代替波丽成了海伦的又一得力助手。他们整日形影不离地在一起工作。随着时间的流逝,异样的情愫种子在海伦心中慢慢萌发,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从未有过的快乐感觉,她的心每一分每一秒都沉浸在甜蜜的思念中。
不久,莎莉文老师得了肺结核,海伦不得不让莎莉文老师去波多黎各休养一段时日。送莎莉文老师去波多黎各的那天,海伦紧紧握着莎莉文老师的手,这是莎莉文老师第一次离开她,从6岁开始,海伦的生命中便时时刻刻都有她的陪伴。离开莎莉文老师,她将重新陷入孤独失落的寂静海洋,与这个世界隔岸相对。
第二天海伦给莎莉文的信中写道:“我不知道我怎样能经受得住和你分别。当我们向车站走去时,我突然感到非常孤寂,感到莫名奇妙的恐惧。”
看到海伦如此伤心,彼得心有不忍,便常常想着法子陪海伦散心。他们有时漫步树林,感受风的轻抚,有时泛舟湖上,体会阳光的温馨,甚至当彼得知道海伦喜欢骑自行车时,还特地找来自行车搭载着她飞驰过大街小巷,让她感受这个世界从身边疾驰而过的感觉。彼得形影不离地陪伴在海伦的身旁,用手语为她翻译身旁发生的一切事情。爱情的花也在两人的朝夕相处中静静绽放。
遥不可及的美好婚姻
海伦永远记得那个早晨。如同往常,海伦独自坐在书房中读书,突然她感到一阵微风,似乎门被轻轻推开。彼得的气息慢慢逼近,海伦伸出手,握着彼得的手,她感受到彼得手中细微的汗。他仿佛有话要说,可是又有些紧张。
终于,彼得深吸一口气,在她手中用手语轻轻地写下:“海伦,我爱你,嫁给我吧!”
海伦静静地感受着彼得粗糙的大手在她手中写下的话,他在向她求婚吗?可是她仍然不敢相信:她看不见缤纷的色彩,听不到任何声音,这样的她还有资格得到爱情吗?
彼得见她没有回应,有一些焦急,他在她手中飞快地解释“我是真的爱你,爱你的善良、温柔、智慧和坚强,你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孩……”
那一刻,海伦紧紧握住彼得的手,她想起伯尔医生曾对她说过:“当一位青年来叩你心灵的门扉时,你不要迟疑,不要妄自菲薄,以为身患残疾就拒绝他。你虽双目失明,两耳失聪,但不是遗传的,因此不会传给后代。你有爱的权利。”
是啊,即使看不见听不到,却一样拥有爱的权利。海伦第一次知道爱情不可抗拒的伟大力量,她沉醉了。就这样,他们秘密相爱了,两人开始秘密地筹划他们的婚礼,畅想着婚后的甜蜜生活。海伦从没有感受过这样的快乐,他不同于母亲的慈爱,也不同于莎莉文老师的知音,甚至不同于波丽的帮助,他是与众不同的,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牵动着她的心。他是她的情人,燃烧了她冰冷的生命。
海伦为彼得写下这样的话:“他的爱如同明媚的阳光,照亮了我的孤独与无助。”秘密筹划婚礼的同时,彼得也开始秘密筹备他们的结婚申请。在他向当地政府递交了结婚申请书以后,两人甜蜜而焦急地等待着结婚被市政府批准。
美妙爱情的破碎
一天早上,海伦如同往常起床梳妆。突然门被推开,海伦感受到母亲疾步走向自己。将什么东西扔在了桌上,海伦伸手去触摸,是一张报纸。紧接着,母亲在她手中怒气冲冲地写道:“你结婚的事为什么我们都不知道?这么重大的事情怎么可以擅自作决定?”因为愤怒,母亲写得很快。
那一刻,海伦感受到母亲从未有过的愤怒。她惊慌失措,又很害怕,急忙否认这件事实。那是她第一次对母亲撒谎。
原来,波士顿的一名记者得到了小道消息,知道海伦将和临时助手彼得结婚,他用了整个头版来叙述这件事情,甚至还将他们的结婚申请书刊登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你不可以结婚,更不可以和他结婚。你的盛名,你的荣誉,都会被他利用。他不可能真正爱上你。你看,求婚结婚这么大的事,他竟然没有告知我和莎莉文老师。他这是欺骗你!”母亲怒不可遏。这些话就像锥子,刺破了海伦心中的幸福泡泡。或许爱情对于海伦来说就像一触即破的美丽泡泡,只在阳光的折射下才泛出虚无的缤纷美丽。
终于,母亲非常坚定地决定分开他们。她当即辞退了彼得?费根,将海伦秘密送往了亚拉巴马州的妹妹家。此时,妹妹密尔特蕾特也已听闻了这件事情。海伦以为身为同龄人的妹妹一定可以理解自己,可是,妹妹也认为年轻的彼得根本不可能照顾好姐姐:谁能相信一个年轻健康的帅气男子,会真心爱上一个又盲又聋的中年女人?
这时,远在波多黎各的莎莉文老师也写来了信,她对海伦非常失望。莎莉文并不认为彼得可以带给海伦幸福。
海伦知道所有人都是为她着想,大家都想极力保护她。可是她也是一个正常的女人,她也渴望爱情。在她7岁时,就希望莎莉文老师可以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她喜欢和男人们交谈,他们博学而幽默,她也渴望有一个白头到老的情人。而今一谈到爱情,全世界都站在了她的对立面。
那是海伦?凯勒最无助的时光。和彼得失去了联系,她时时刻刻都想着他,渴望有一天他能够找到她。却不知,彼得此刻也在满世界地找她。他们在茫茫人世走散了。
终于,一封信寄到了海伦的手中。是彼得的来信,他说他此刻正在离她不远的萨利波小镇,他好不容易才找到她的地址。他想和她私奔,然后两人秘密领取结婚证。1917年2月12日的午夜他会在她家后院的那棵大树下等她。
触摸到信那一刻,那些凹凸不平的特殊字迹,让海伦既激动又紧张。她立刻秘密地收拾行李,海伦细数着时间的缓慢流逝。要知道,离开这个家也需要耗尽她所有的勇气。
午夜,当所有人都沉睡,海伦独自拖着行李悄悄出了门,来到了约定地点,彼得还没有来,四周一片寂静。海伦静静地站在树下等待,她感觉到风的轻柔,想象着月光如同圣女的纱巾披在自己的身上。那一刻,甜蜜充满了整个身心。
午夜已经过去,可是彼得没有出现。秋日的风已经有一些凉,海伦紧了紧披肩,开始有一些担心。哪里出了差错?海伦再次拿出信,摸了摸上面的字迹,确定无误后又悄悄折叠好放回怀中。
时间还在流逝,东方的曙光开始缓缓照亮整个世界。那种由欣喜转向失落甚至绝望的心是多么难受啊!
当妹妹在树下找到她时,海伦已经没有力气说任何话了。她开始重新思考母亲、妹妹、以及莎莉文老师对她的劝阻,他会不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海伦不愿相信他会背弃他们的爱情,对他仍然怀有一丝希望。至少,他应该给她一个解释,不是吗?海伦在家静静地等待着他的下一封来信,可是,他却仿佛从她的生命中消失了,没有一句解释,没有一句抱歉。心终于如死灰般再难燃起希望。她再也没有提起彼得,似乎遵照亲人们的意愿,永远忘记了这个男人。
事实上,直到海伦逝世后,海伦的妹妹才向媒体披露,那封信件出自海伦的妈妈之手,她策划了一个虚拟的约定,来让海伦对彼得彻底失望。而真实的情况是:彼得为了这段爱情,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他终身未娶,一直在波多黎各的一个小镇上生活着,那是他和海伦曾经约定要相守到老的地方,可最后,只有他一人空守着誓言……
从那以后,海伦?凯勒便再没有碰触过爱情,并选择了终身不嫁。
海伦?凯勒悲伤地写下:“这突如其来的爱情之花,还没来得及尽情欣赏,便随一场暴风雨的降临而消失了。”这场盛大的爱情,曾被她形容为“惊涛骇浪包围中的一个快乐的小岛。”可是最后,小岛仍是被现实的大海无情吞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