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凄美的情书 – 女娲资源

最凄美的情书

父亲的葬礼上,她的出现颇为意外,只为,所有亲朋好友中,竟无人识得她的身份。
 
70来岁的妇人,着手织的黑色毛衣,襟上别一朵小小的白花。发已花白,梳理得整整齐齐,微胖,容貌依稀可辨年轻时的姣好。
 
是独自一人前来,在葬礼快要结束的时候。入场时,她微微犹豫了一下,然后,缓缓走到沉睡在鲜花丛中的父亲身边,注视他,良久。
 
目光温和柔软,并无太多悲伤。
 
妇人靠近父亲,唇微微蠕动,说了些什么。之后,竟露出浅浅笑容,朝着魂魄已去往天堂的父亲挥挥手。
 
还是过去轻轻搀扶住她,虽然并不相识,但能来送父亲这一程,作为女儿,我当感激。
 
是在对视的刹那有了似曾相识的感觉,那圆润的脸型,那并未在光阴中老去的秀丽眉目,那温和的眼神……
 
只是,我在哪里见过她?
 
妇人微微颔首,拍拍我的手背,问父亲走时可好。
 
是父亲享尽天年,并未被疾病折磨太久,前日睡去,便未曾醒来。我简短叙述了父亲临终前的情形,甚至父亲离开时,似乎还是微笑的。
 
那就好。她亦似微笑,眼中却忽然涌出泪水,喃喃道,去吧去吧,重逢有期。然后,妇人松开我,并不像其他的祭奠者,依次安慰悲痛的家属,只是又转头去深深看父亲片刻后,缓缓离去。
 
我送她到外面,她回头说:别太难过,那是每个人的归途,也是新的开始。
 
我点头,她的话,我懂。只觉这老妇人,无论气质还是谈吐,都是如此简洁不俗。
 
但是,她是谁?我始终疑惑,也想知晓她的身份,以便日后礼尚往来,于是,试探地问她如何得知父亲去世的消息。
 
她顿了一下,说她看到报纸上的讣告。
 
我心下一动,原来是讣告!父亲早早就同我们说,等他百年时,一定记得在晚报上发一则讣告。
 
最初父亲说这个话题时,身体尚好。记得当时还同他开玩笑,说他这一辈子,家人朋友包括同事,都在这个城市,有什么风吹草动,一人知便人人知,何用在报纸上发消息呢?
 
父亲这样答:总要在形式上和这个世界告别一下吧。
 
如此当了几次玩笑,后来终于发觉父亲是认真的,甚至这么多年,他每日看报,从来不曾遗漏过那个小小角落里发布过的某人离世的信息。而他,也一定要这样一个小小的形式——这要求又何尝过分?故此,父亲去世当日,哥哥便去报社发了一则讣告。
 
但来吊唁的人,全是口口相传得到的消息,多数人看报纸时都不会留意那则小小的讣告,她却看到了。我下意识地想,或许父亲的讣告,是为她而发。
 
也就是在那一瞬间,我记起了父亲老相册中的一张老照片。年岁太久,那照片已经泛黄,但照片中的人依旧面目清晰,是个梳短发、面容姣好、笑容甜美的年轻女子。
 
记得最初看到这照片时,我还是小孩子,指着她问母亲:“这是谁啊?”
 
母亲似微微犹豫片刻,答:“是妈妈以前的同事。”
 
又问:“怎么没有见过她?”
 
母亲这样说:“她去了很远的地方。”
 
继续问:“多远?”——小孩子终归好奇。
 
母亲就微微叹口气:“很远,反正是,回不来的那种远。”
 
于是不问了,之后很多年,也果然不曾见过她,只浅浅留了一个这样的印象。之后关于她的话题再未被提起,而长大后,我亦不再好奇。后来也是闲来无事翻父亲的那本旧相册,再次看到那张照片时,闪念间觉得,母亲说的那个远方,也许是天堂吧。
 
但,我想错了。她尚在世间,且就在这个城市,否则,她不会看到那份只在本市发行的报纸。
 
可是为什么一年前母亲去世,这个她口中多年前的同事,却并未来送她最后一程?而现在,她却来送父亲,一个人以这样的深情。
 
一个女人的目光,只有蓄满深情才会那样温和柔软,我也爱过,分辨得出。
 
我太想知道答案,但彼时并不适合纠结于这个疑惑,在离开前,我恳请妇人留下联系方式。
 
她没有拒绝,说:“他已经不在了,你见我,不算违背约定。”
 
约定?她和父亲之间,该是怎样?
 
三日后,我收拾起悲伤的心情,在离家不过3公里的另一个小区,再次见到她——不仅不远,和我们也只是隔着穿城而过的那条河。
 
情由一如我的猜想,她的叙述也简单明了。
 
她并非母亲的同事,而是和父亲深深相爱过的女子,只因彼此家庭的缘故,他们终究没有能够在一起。后来父亲在祖母的逼迫下娶了母亲,父亲结婚两年后,她也嫁了。出嫁前,她和父亲见了此生最后一面,约定从此以后不再相见,不去影响彼此的生活。但是,多年后不管谁先离开,另一个人都要去送对方最后一程——见最后一面,为来生相见、相认、相亲。她说,到时就在报上发一则讣告吧,就当是最后的情书。
 
听至此,我再也忍不住泪湿衣衫——她同父亲分开时,也不过20岁的年纪,从此半个世纪、3公里的距离,咫尺天涯再无彼此的音信,约定的最后的情书,却是讣告。
 
那么如果真有来世,母亲,就请允许父亲同她走吧,不为别的,只为他们今生恪守的承诺,为他们今生最后一次相见时深情的目光,为她说的重逢有期。
 
为,这世上最凄美的一封情书。

萧枫是一名高一的在校学生,虽然是市里的重点中学,但学习成绩一直不很好,之所以能够进入这样的重点学校全是因为他的爸妈。望子成龙心切的爸妈花大钱把萧枫送进了这所学校。
 
萧枫的爸妈远在广东,开了一间不错的公司,效益很好,可以说萧枫就是名副其实的“富二代”。衣食无忧的萧枫因为疏于管教渐渐地与社会上的不良少年搅到了一起,挥金如土的生活让那些不良少年对他唯命是从,这也极大地满足了萧枫的虚荣心理。
 
高一下半年开学了,萧枫依然坐到最后一桌的角落里,然后趴在桌子上睡觉。没有人愿意与他同桌,在这样的学校里,他在别人的眼中就是一个另类。而半年这样的生活也让他觉得无所谓了,变得破罐子破摔。
 
迷糊间猛然听到教室里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他抬起迷离的双眼往讲台看去,原来是新转来一位女孩,女孩子自我介绍道:“各位同学大家好,我是从清风镇新转来的插班生,名叫张蕊,希望各位同学在今后的学习中……”这时候的萧枫继续埋头神游太虚。
 
张蕊看到只有萧枫的旁边没有人坐就主动坐到了萧枫的旁边。
 
早自习结束后,张蕊看到同桌萧枫醒来,主动伸出右手来:“你好,我叫张蕊,请问你叫什么名字。”萧枫看了一眼这个没经他同意就坐到旁边的同坐并没有说话,脸上挂满了冷漠与不耐烦。
 
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每月的月底综合测试成绩出来了,张蕊是全年级第一名,而萧枫呢,刚好相反,全年级最后一名,当老师念到萧枫的成绩时,张蕊不觉间皱起了眉头。
 
放学后,萧枫正要离开,张蕊拦住了他:“你考这样的成绩,就不怕对不起你的爸爸妈妈吗?”
 
“关你什么事?”萧枫不耐烦地答道。
 
“每天见你除了上课睡觉以外,你还会做什么?你不就是家里有点钱嘛,有什么可以让你值得骄傲的,你知不知道你花的每一分钱都是你父母的血汗钱,像你这样的人只会给家庭和社会带来包袱而已,你不觉得老师和同学都瞧不起你吗?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助你!”
 
“我说过不关你的事了,你学习好就可以教训我吗?我就是喜欢这样,碍你什么事了?”萧枫朝张蕊怒吼道。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帮帮你,如果你不愿意,就当我什么也没说好了。”说完张蕊转身准备离开。
 
突然,萧枫感觉有一丝温柔流过心间。好久都没有人这样对他说话了,对于一个时常面对白眼的外强中于的大男孩来说,他着实被感动了。
 
“你想怎么帮我?”萧枫问道。
 
“以后每天放学后我帮你补习吧!”张蕊转过脸对萧枫嫣然一笑。“还有,我为刚才对你所说的过分的话向你道歉。”
 
说完,张蕊如燕子般轻盈地跑出了教室,留下萧枫傻愣一旁。
 
时间一晃,又一个月的月考成绩出来了,虽然萧枫的成绩没有太大的进步,但总算没有再拖班级的后腿,老师和同学们也给了他极大的肯定和鼓励。这是上高中以来第一次受到表扬,这样的感觉真的很不一样。他觉得自己不再是这个学校的另类了,其实有些东西自己一样可以做得很好。
 
以后每天的补习,萧枫变得更加认真了,而且经过长时间的相处,他似乎觉得张蕊越发可爱了。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快3个月。有一天,萧枫来到学校,一直等到上课也没见到张蕊出现。他不禁觉得奇怪,像张蕊这样品学兼优的女孩子是不会无故旷课的啊,为什么今天却没有来呢?然而第二天、第三天,她就像在人间蒸发了一样,这使得萧枫变得恍恍惚惚,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难不成、难不成自己喜欢上了她?他胡思乱想着。
 
几天后,张蕊终于又回到学校了,这使得萧枫感到莫名的兴奋。然而张蕊却变得有点惆怅,眼神里不时掠过一丝忧伤。
 
“你回来了?这几天你到哪儿去了?”萧枫问道。
 
“我回家去了,家里出了一点事。”
 
“出什么事了?”
 
然而张蕊只是咬紧嘴唇一直摇头,这使得萧枫有点不知所措,看到她难受的表情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我们不是朋友吗?有什么事情就说出来啊,我们一起去面对啊,就算我帮不上你,说出来也会好受一点吧。”
 
“我是回家去奔丧的,爸爸、爸爸他、他去世了。”张蕊一边说着一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顺着眼睑无声地流过双颊。
 
“这、这、真对不起,我不应该提起你的伤心事。”
 
“爸爸得了一种罕见的疾病,叫做‘第一型肌肉萎缩症’,这种病会使得肌肉慢慢萎缩,最后生活不能自理,直至死亡。这种疾病世界上不超过50例,目前医学上根本不知道这种病的起因及治疗手法。爸爸自从工厂里例行体检中查出这种病后,才短短一年的时间就……”
 
时间在沉默中一点点地流过,萧枫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默默地陪在张蕊的身边一次次的帮她拭去腮边的泪水。
 
“蕊,我来照顾你吧!”良久,萧枫说道。
 
张蕊吃惊地抬起头,看着萧枫:“你说什么?”
 
“蕊,我、我喜欢你。”说出这样的话萧枫自己也吃了一惊。或许正如别人所说吧,男人天生就喜欢保护女生,尤其是面带梨花的女生。
 
“我现在没心情讨论这样的问题,而且我们现在也没有说‘喜欢’这两个字的资本!”
 
萧枫当场窘得无地自容。是啊,像她这么优秀的女孩怎么会看上自己呢?萧枫暗自想道。

没有繁文缛节,松山健一和李阿秀上演文学作品里偶现的一见钟情。
 
松山死于松山——前一个松山是人名,后一个松山是地名。松山死时,怀里揣着3封信和1张黑白照片。56年后,松山的遗物抵达李阿秀的手上。李阿秀捧着共有9个弹孔,布满发黑的斑斑血迹的遗物,没泪,只反反复复说:“看到这些,我就看到了松山,我就回到了昨天。”
 
昨天?确实就在“昨天”,祖籍中国广东的17岁的李阿秀和堂姐去达尔文港,认识了来自日本京都府的松山健一。
 
堂姐快结婚了,在悉尼开杂货店的祖父答应赠她一条珍珠项链。堂姐提要求:一,我要自己去澳北海岸选购珍珠;二,我要自己确定珠宝加工店。
 
船在海上起伏,李阿秀的眼睛瞪得溜圆。精美的珍珠竟如此得来?采捞工一个猛子扎进深海,赤手空拳捞出一个个珠贝,再从贝壳里剥离出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珍珠。船主指着攀援船帮而上的壮实小伙骄傲地说:“松山,整个达尔文港最勇敢,技术最高超的珍珠采捞工人。”
 
松山上船,在绑在腰间的网兜里一掏,掏出一捧珠贝;轻轻一扣,贝壳一分为二;大拇指一推……转眼,手掌上已是一片灿烂。
 
堂姐惊喜尖叫:“哇,好大,好亮。”李阿秀也“啊”一声,没词儿了,却扯下扎头发的丝巾,嘴里吸着寒气走向松山。松山瞅瞅丝巾,瞟一眼自己的右胳膊,好长一条口子,血渗得凶。松山微笑:“蹭破点皮,常有的事。”抬头看李阿秀,李阿秀的头发去了丝巾的束缚,海风吹拂,一缕黑丝遮面,精致的脸蛋便烟雾蒙蒙了。
 
松山逐个捏着珍珠对着阳光眯眼打量,最后拣一枚放在李阿秀手心:“送你。”
 
珍珠大如葡萄。
 
没有繁文缛节,松山健一和李阿秀上演文学作品里偶现的一见钟情。
 
祖父第一个反对。这位早年从广东高州漂洋过海流落澳洲的中国农民,曾在昆士兰种菜为生,后拥有足以和三个同乡合资购买一家小农场的资本。但几番洽谈即将拍板前,农场被一户日本家族高价横刀夺爱。时过多年,祖父仍耿耿于怀,怒吼:“你知道抢去我们农场的日本家族叫什么吗?他们叫松山。”
 
父亲第二个反对:“阿秀,你知道不,小日本正欺负咱中国,日本人一个个都骑到咱中国人头上拉屎拉尿了,你还叫着喊着去嫁日本人,你这不是卖国贼吗?你这不是成心将咱们李家的脸丢尽吗……”
 
李阿秀想对祖父说,日本的姓氏虽稀稀落落,但她的松山健一未必跟半路杀出“劫走”小农场的松山家族有瓜葛。但李阿秀终究没动嘴。20世纪三十年代,即便走出国门的中国家庭,旧传统依旧坚固,年岁越长越权威,晚辈哪能挑战?
 
李阿秀又想与父亲理论。爱一个人而嫁给他,与上纲上线的“卖国贼”丝毫不沾边,更别提丢李家的脸了。可她照样选择了沉默。父亲生于澳大利亚,仅被祖父送回中国广东乡下读了3年私塾,但父亲开口闭口只以中国为祖国,对日本霸东三省,攻卢沟桥,战上海……步步紧逼欲奴役整个中国早怒火冲天。
 
莫须有的“家仇”,遥远的“国恨”,没能冷却李阿秀心底的火焰,她默默打点行装。母亲偷偷将一团东西摁进女儿的行李,嘴未张,眼先红:“秀,拿去,莫声张,妈的旧首饰,去换点钱……”顿顿,叮嘱,“秀,我们客家女人,爱一个人,就一生一世跟随他,不因贫穷,疾病而离弃,不因地位权势而三心二意……”
 
李阿秀与松山健一结婚了,没嘉宾,缺喜宴,他俩安家在达尔文港一处简陋陈旧的寮屋。那是1939年9月。此时,在东方,日本侵略军正与中国国民党薛岳兵团激战长沙。在西方,希特勒的德军势如破竹,闪电入侵波兰,挥舞屠刀实施种族灭绝政策。可新婚的小两口将枪林弹雨的世界通通忽略不计了,眼里只有甜蜜。
 
半年后,李阿秀怀孕。可惜欢庆的心情还没享透,哀愁已铺天盖地奔来。松山说:“阿秀,我必须回国,帝国需要我去报效,天皇需要我去尽忠。”达尔文港原有2700多名日本籍珍珠采捞工人,松山是最后离开的20多人之一。
 
登船,牵手两依依。松山忧戚,劝阿秀:“你回到父母身边去吧。”阿秀垂泪,摇头。李阿秀心里反复念叨的,口里默默咀嚼的,是同一句话:“我等着你回来,等着你回来……”
 
松山一去,杳无音讯。阿秀给日本写信,信亦如黄鹤一去不返。李阿秀抚摸着愈来愈隆起的肚皮,唯有心慌慌。孩子终究落地,取名松山健二——松山离去时嘱咐:“如果生男孩,就取名松山健二,如果是女孩,就叫松山秀子。”
 
李阿秀永生难忘,1942年2月19日,健二刚朦胧入睡,却猛然咧嘴发出惊天动的号哭。比健二的哭叫更恐怖的声音呼啸而来,一声巨响,地动山摇!墙上挂的东西,桌上摆的物什,全哐啷哗啦坠地,寮屋使劲摇晃。呆傻片刻,李阿秀听到慌乱的脚步声和尖叫声:“日本人来啦!日本人来啦!”
 
日本人真的来的,坐飞机来的。是日,日本军队狂轰滥炸澳大利亚北部海港达尔文。达尔文港一片恐慌。惊慌失措的李阿秀如一叶浮萍,可她不愿南逃,只欲坚守狼藉破败的达尔文港。她相信,有她守候,松山就能找到回家的路。可她不明白,她的松山,怎会和头顶上倾倒炸弹的人是同伙呢?
 
满脸焦渴疲惫的祖父和父亲出现在李阿秀面前。两个男人,早忘记当初阿秀出门时掷地有声的愤怒:“你踏出李家门,就不再是李家人!”
 
李阿秀回到了悉尼。
 
有人来劝李阿秀:“一个人拖个孩子,好累,你找个人嫁了吧。”
 
李阿秀摇头:“不,我要等他回来。”
 
松山没回来,一年又一年。1945年日本已投降,没回来。1950年,1960年,1970年,健二的个头早高过了妈妈李阿秀,松山健一仍没出现前。
 
李阿秀的堂姐出面当说客:“有个柬埔寨华人,愿掏4万美金和你结婚……”
 
李阿秀摇头。“不,我要等他回来,他一定会回来。”
 
一等再等。李阿秀的双鬓不知不觉浮现一撮白,一片白,满头白……
 
李阿秀的无尽等候终于还是尘埃落定。1996年,英国剑桥大学毕业的松山健二先后去四次日本、两次中国后,捧回了从未谋面的父亲的遗物。
 
……李阿秀反反复复地说:“看到这些,我就看到了松山。”
 
李阿秀的身体飞快奔向老态龙钟。如枝头尚存几片绿叶的老树,秋风中,残存的绿色带着无尽眷念,一片一片又一片,飘落。
 
2006年11月末的那个下午,记者采访结束,他希望李阿秀添一句画龙点睛的话,让她为自己半个多世纪的等待总结一条沉甸甸的警世之言。然而,没有,李阿秀什么也没总结。只是,当李阿秀偶尔提起一个孙子两个孙女的美满家庭时,她感慨:“孩子们比我幸运啊,赶上了好时光。”
 
李阿秀起身走近一台旧唱机。一首歌,老老的歌,随即轻轻流出。“我等着你回来,我想着你回来。等你回来,让我开怀。等你回来,给我关怀。我要等你回来,我要等你回来……”歌声如泣如诉,宛如梦呓。
 
李阿秀2007年4月去世于悉尼。遗嘱说:“将391封信和两张照片焚化,陪我去天堂。”有血迹的3封信,是松山写给李阿秀的。其余388封,信封上均写着松山健一收,那是李阿秀写的。
 
松山的信,弹孔凌乱,血迹纵横,仔细辨认后尚能阅读。
 
第一封:我很想念你,我已回到日本京都,故乡真美。
 
第二封:我很想念你,我们抵达了上海,上海很美。
 
第三封:我很想念你,我现在在中国云南松山,这里非常美。
 
所有信,寻不见战争字眼,只见眼前美景,只见思念。如无弹孔和血迹,谁都会相信这是和平年代温情脉脉的家书。
 
李阿秀揣测,松山写完第三封信后战死沙场。而李阿秀永远想不到的是,1944年6月至9月,中国近代史上最惨烈的战事发生于云南松山。日精锐之师五十六军团在中国远征军的攻击下全军覆灭,而中国军队也付出惨重代价。战争结束,中国国民政府人道地掩埋敌方尸体,没找到松山的半边脑袋和右手以及下半身,从松山左手死死护住的胸前找到三封信,一张照片。
 
焚化的两张照片,一模一样。只是,其中一张沾满发黑的血迹。照片上,松山矮壮,络腮胡子茂盛;李阿秀大眼,短发,发梢微卷上翘,穿白色婚纱。17岁的李阿秀,真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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