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缘分没结果
一
水清清被陈越喊去吃饭时认识了李一松。水清清这才知道陈越为何刚毕业就找到了好工作,陈越总有这个本事,在学校时就让男生围着她转。
尽管坐在这个有着幽雅环境的包间里,水清清还是有些局促。谁都知道,能坐在这个星级的酒店从容吃一餐饭的人多少都有些来头。
特别是对面坐着的男人笑得从容不迫,极尽儒雅,却自有一种威严不着痕迹地流露着。
官,也许都是这样吧,水清清这样想。但也有不一样的,这个李一松没有稀疏的头发,没有肚腩,却有着一种气质,这也许跟他的工作性质有关吧,他是分管文化方面的,李一松是水清清从出生以来见到的最大的官。
学识果然了得。
饭局散时,陈越去了洗手间。一个人站在李一松面前时,水清清的脸突然红了,她不知道为何这样,越是想压抑住这股突如其来的慌乱,却越是红得厉害。她不是害羞的女生,一向大方的她,谈恋爱时也没红过脸,今天这是怎么啦?
李一松像是没有注意到水清清的这份变化,很自然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说,你的事,不要担心,可以打电话给我。
水清清的心没来由地紧跳了两下,赶紧低头把名片放进包里,以掩饰自己越来越红的脸。
陈越出来时,李一松已经离开了。陈越气咻咻地说,刚得到就开始轻慢人了。水清清,你可别跟我一样啊!
你说什么?水清清全身一颤,陈越哼了一声说,你以为穿着文化的外套就不是狼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水清清全身发烫,坐在陈越的车上如坐针毡。像个被人当场捉住的贼一样。那天晚上水清清注定是要失眠的。第一次遇到一个让自己心跳的人,却是一条狼,水清清不想卷进这漩涡,却不由自主地辗转反侧着。
二
水清清没有打电话过去,她在忙编书。水清清知道青春只是灿烂一时的,岁月是长久的。正埋头苦干时,电话响了。
是我,我是李一松。
水清清的心在停顿一秒钟后开始加速。李一松接下来的话,让水清清举着手机的手有些颤抖,眼泪差点掉了下来。李一松叫她到市一中报到,他说他看了她的档案,优秀的人才,该到最好的地方去。
水清清没想到事情办得如此之快,先前她已经等了有半年之久。惊喜之下,她笨拙地说了一句,我请你吃饭,好么?
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这顿饭也放在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酒店里。
水清清穿了一身天蓝色套装,只有这个代表天空的颜色才能把她此刻的兴奋和对未来的希冀表达到位。
坐在第一次他们见面的包间里,水清清浑身洋溢着喜悦,她说了许多话,包括自己正在编的教辅练习,说着自己今后的人生梦想,说要让乡下的父母进城过上好日子。
李一松认真地倾听着,微笑着,在他鼓励的神色里,水清清说了太多平时从不跟别人提及的事情。当她觉察到这一点时,瞬间,水清清的脸又红了。
那桌菜,没吃多少,气氛却很愉悦,后来李一松也说了很多话,很多官场上的事情,水清清听得云里雾里,却爱听。最后都有了一种感叹,相识太晚了。
水清清去付账时被告知单已签了。走在回去的路上,水清清从没觉得有哪个夜晚如今夜般星光灿烂。
三
教辅出来时,水清清没有告诉李一松,也没有找李一松帮忙,她不想让自己欠得太多。销路出奇的好,一下出售了十万册,二次印刷后又销售一空。
那段时间水清清心情好极了,在学校里她干得也很顺利,她教了两个班的数学,一个班是全年级第一,另一个是第二。她买了属于自己的两室房子,正在装修。
陈越打电话给她时,水清清正在指挥工人铺地板。陈越进来转了一圈说,不错呀,这么快就买了房子,装潢得也好,吃水不忘挖井人,发了财,也不感谢引路人。
水清清这才知道那些书为何销得那么快了,不是她的运气好,是李一松帮了忙的。
水清清从银行提出钱后,给陈越打了电话。
浓郁的咖啡没有了往日的香气,水清清看着陈越优雅地吃着水果。一身红色洋装紧裹着她丰满的身材,水清清有些怀念上学时的那段时光,那时她们两人走在校园里,陈越不像现在穿着艳丽,但不管男生女生都在向她们瞩目着。陈越说美女一个不显眼,两个在一起才会光芒万丈。
现在的陈越,水清清觉得她像一团火烧灼着自己的眼睛。
陈越住的是别墅,与这装饰豪华房屋不相称的是院子里种着的一棵枣树,青青的大枣挂满枝头,水清清看了就有了一种亲切感,她老家的院子里也种着一棵这样的枣树。陈越说,不知道李一松为何老土,那么多名贵树木不栽,偏偏栽了这棵生虫子的东西。
出来时,陈越没有送她,连门都没出。水清清的心是凉的,她一步一步艰难地走着,在别墅区门口,一辆黑色别克呼啸着从她身边穿过,她猛然回过头,一组熟悉的数字放慢速度等她看清后又呼啸着驶远。
坐在新房的地板上,水清清从包里拿出刚买的白酒,对着瓶嘴一口一口地喝着。旁边的手机不停地唱着《你是我一生最爱的人》,那上面闪着一串号码,那是以往每天都让水清清嘴角不由自主上翘的11位数字。只是今天,水清清不想接听。
水清清一直知道李一松是有妻子和女儿的,但这并不妨碍她对他的仰慕和喜欢,这样的男子,她相信,是她命里应该遇到的。
上班后,她和他每天互通着一次电话,说着工作和生活上的一些事情,水清清就很快乐了,她不求什么,只是想要这份心跳和温暖。
手机不再响的时候,那瓶酒已经喝去了一半。水清清有些迷糊了,迷糊中听到了敲门声。李一松进来,拿出了下午她递过去的那只放着钱的信封,水清清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借着醉意,她说,你要了我吧,像要陈越一样。
李一松走时,天已经快亮了,水清清像个小猫,圈在地板上睡了。身上盖着李一松的外套。这一夜,他们说了很多,却什么都没做。
四
水清清已经快一年的时间没有见到李一松了,偶尔,她会接到李一松的电话。偶尔,她也会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一年里,水清清不管每天多忙,她都会收看本市的晚间新闻,在那里,她常常能看到一个身影,一个让水清清心跳加速的人。
只是不再见面。
不再见你,你才不会把我忘记。
李一松,她从未忘记这个人。那个脆弱如蝴蝶的男人,那个喜欢花丛的男人。那个为了仕途用婚姻做了跳板的男人。
那个不要她身体的男人。
那个晚上,李一松说,水清清就像当年那个不屈服要和命运搏一搏的他,有着责任,有着热情,还想着爹妈。
他欣赏她,他爱着她,所以不想欺负她。
那时还是春天,李一松说的话像春天的阳光让水清清心里暖暖的,她又开始了忙碌。
第二本教辅还在印刷时,检察院来人了,水清清这才知道李一松被抓了,举报人提到了水清清,也提到她的书。
正是冬天,水清清从检察院出来时,外边的雪花正纷纷扬扬地飘着。水清清没有回家,她去了别墅。她现在很冷,她想陈越会更冷。毕竟两人当初是最好的朋友,毕竟陈越曾经帮助过她,她应该去看看她。
其实知道这些理由牵强,其实只有一点就足够了,她们都是爱李一松的人。
水清清没有见到陈越,不是陈越不在,而是门上贴着封条。夜幕降临时,陈越来到了水清清的两居室。
桌上全是陈越爱吃的菜。陈越说,是我告了他,你还让我吃吗?水清清手里拿着的咖啡一下洒了一半出来。
陈越今天没有化妆,不化妆的陈越便没了往日的风采,看上去一脸憔悴。
水清清说,我们吃吧。
陈越走时对水清清说,如果不认识李一松多好,如果不介绍你认识李一松多好,那么结局就不是这样的。
黑暗里,水清清的泪无声地滴落。她不怨陈越,陈越说得没错,李一松把婚姻给了老婆,把爱给了水清清,留给她的却是钱,而陈越最不需要的就是钱。
她的父母离异后,各自经商,能够给她很多钱,却给不了她一个完整的爱。李一松没有拿水清清的钱,所以水清清才能从检察院出来。
再去别墅时,水清清看到新房主正在刨那棵枣树,水清清忙跑过去说,你能把它卖给我吗?房主疑惑地望望她,然后狡黠地伸出了两个指头,水清清给了他800元,然后她雇车把那棵树拖回了老家,栽在自家的那棵枣树旁边。
每个星期天,水清清就会回去,听风刮枣树时,那簌簌的声响。她总是仰着头,水清清想起在书上看过的一句话,如果我不小心滴下一滴泪水,那是因为我不愿忘记你是谁。
虽然水清清知道有些失去是注定的,有些缘分是永远没有结果的。
李一松的出现,给了水清清生命的又一个轮回。陈越很快结婚了,找了一个很平常的人。水清清编的第二本教辅已经面世,销路依然很好。
蔡小兵爱上了苏月,这一点,电子厂全厂的人都看得出来。但苏月不爱蔡小兵,而是痴情于厂里的业务主管沈岩,这一点,全厂的人也明镜似的。
蔡小兵是厂里的货运司机,每天早晨去仓库拉货,是他最快乐的时光。因为,苏月是仓库管理员,那时候,他就能看到苏月,而且还能与苏月在一起待上半小时。
这天早晨,蔡小兵去上班,匆匆地从销售部拿来送货单,他就去停车棚开出他的货车,加大油门往仓库赶。这是他的习惯。从停车棚到仓库不过四百米的距离,他喜欢以最快的速度跑完这四百米,然后一个急刹车,车子不偏不倚,停在仓库门口。
一个人总需要个招牌动作,这就是他的招牌动作,只要一听到急刹车的声音,苏月总会笑着骂:“蔡小兵那冒失鬼又来了。”他喜欢听到这句笑骂,那里面透着亲昵。
四百米的距离很快就到了尽头,蔡小兵看到,今天苏月不在仓库里,而是和沈岩一起站在仓库旁边的围墙脚下说话。两个人面向围墙,背对着他,轻声地嘀咕,很神秘的样子。蔡小兵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所以,车子开到往日刹车的地方,他踩刹车踩得更加用力,希望刺耳的刹车声能将沈岩那小子吓一大跳。
他一脚猛地踩下刹车,但非常奇怪,没有听到刹车声,车子毫不停顿,仍然是以原来的速度往前冲。前面不过十来米的地方就是围墙,就是苏月和沈岩。蔡小兵慌了,立即去扳手刹,但手刹空空的,扳动起来竟毫无作用。车子还是笔直地往前冲。
十米的距离不过眨眨眼的工夫。他看到沈岩惊恐地回过头望了他一眼,没来得及采取任何逃跑的行动,苏月甚至连头都来不及回,车子就正正地撞向两个人。在最后的一刹那,蔡小兵本能地打了一下方向盘,接着,轰隆一声巨响,围墙倒了。他的身子被巨大的惯性弄得往前冲,撞在车玻璃上,人当时就昏了过去。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全厂的职工几乎全围在了这里,救护车来了,警车来了。他看到,沈岩几乎被撞成了肉饼,血肉模糊,面目全非。而苏月虽然没有这么惨,但身上也是血淋淋的,几个人将她抬上了救护车。
蔡小兵也被送上了救护车,他一直盯着苏月看,希望苏月能够动弹一下,但,没有。
这起事故引起了人们广泛的关注,因为,车子在厂区内撞死人是非常罕见的,更何况,肇事者与死者之间复杂的关系。大家认为,是蔡小兵追求不到苏月,又见苏月与沈岩相亲相爱,所以心怀嫉恨,采取报复性杀人。
蔡小兵真的觉得很冤枉,他反复向审查的警察说明,他没想过要害苏月和沈岩,从来没有。事故是因为车刹失灵造成的。警察对车进行了勘查,车刹的确全部失灵,而且明显被人做过手脚。
是谁让车刹失灵的?谁动的手脚?没有线索也没有证据。蔡小兵可以说是别人,但别人也可以说是蔡小兵,说他是故意这样做为自己开脱罪责。
真是要命!
勘查没有什么结果,但案子,最终还是结了。蔡小兵被判了三年有期徒刑。这是按照一般的交通事故判的,完全排除了蔡小兵蓄意杀人的嫌疑,对蔡小兵来说,算是轻的。
让蔡小兵欣慰的是,宣判的那天,法官告诉他,苏月没死,被抢救过来了,而且,没有生命危险。这得益于他最后时刻本能地猛打方向盘,才避开了正面撞上苏月。
蔡小兵在监狱里服刑,他的一个朋友来探监看他,带来了有关苏月的最新消息:“苏月出院了,命是保住了,但双腿瘫痪了,脸上也留下了一条很长的伤疤,破相了。”
朋友叹了一口气,说:“苏月当初那么漂亮,仙女似的,厂里那么多人追求她,不但是沈岩,你,还有好多的追求者呢。可现在,大家一看苏月这样子,早躲得远远的。昔日的仙女现在变剩女了,没人要了。”
蔡小兵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这都是他造的孽啊。他在心里对自己说:“苏月不会成为剩女的。没人要她,我要她。不管她成为什么样子,我都要她。”
他听说厂里为了照顾苏月,仍让苏月在仓库上班,他就给苏月写信,既表达自己的歉疚,又表达自己的爱,他希望苏月知道,他还爱她。
他每周都会给苏月写一封信,但,苏月一封信也没回。他知道,苏月不肯原谅他。
好不容易熬过了三年,蔡小兵出狱了。他出狱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厂里去见苏月。苏月坐在轮椅里,正在一边用力地转动轮椅,一边清点仓库里的货物。她的脸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从太阳穴一直连到了下巴,样子有点吓人。
但蔡小兵一点都没觉得她难看,他觉得她还是那么美丽。他上前去,在苏月的面前蹲下来,真诚地看着她,说:“我对不起你,我向你道歉来了,也是向你求婚来了。”
苏月冷冷地看着他,问:“你是觉得我现在变成了这副模样,没人要了,你来同情我?”
蔡小兵拼命地摇头:“不是这样子的。我爱你。你知道我爱你。”
蔡小兵不可能再在这家工厂上班,他的驾驶证已经被吊销了。但他在这家工厂的附近找了一份工作,一有空闲就到这里来看苏月,他几乎天天都跑来向苏月求婚。两个月之后,苏月终于被他打动了,同意嫁给他。
婚礼在厂里的职工公寓举行。蔡小兵因为自己的过错而娶了破了相的苏月,这也算是负责任的男人,悲剧被喜剧代替,一时也传为佳话。所以,他俩的同事和朋友都来参加了婚礼。
但整个婚礼上,苏月表情冷淡,看不到丝毫的喜气。
婚礼结束,该是新婚夫妇进入洞房的时候,也该是宾客散去的时候。但苏月却留下了自己的两个闺中蜜友,说:“按我家乡的风俗,新婚之夜,半夜的时候得由新娘最要好的朋友为她在户外燃放焰火,这样新娘日后的日子才会幸福、美满。你俩是我的好友,得帮我这个忙,我今后能不能幸福,就全靠你俩了。”
她这样一说,两个好友不好意思离开了,只得在客厅里看电视,等午夜到来。
蔡小兵将苏月推进了新房,正打算伸手将她从轮椅上抱下来,抱到床上去时,苏月冷冷地拒绝了,说:“请你别碰我!”
蔡小兵一下子愣住了,继而嘻皮笑脸起来:“你现在是我妻子呢,我不碰你谁碰你?”他伸手就将苏月抱了起来。哪知道“啪”地一声,苏月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虎着脸说:“放下我!别以为我现在这副模样,你就可以轻慢我。我告诉你,你不配!”
蔡小兵被这一巴掌打蒙了,他只得将苏月放下来,摸着脸问:“我不配,那,谁配?”
苏月冷冷地道:“沈岩。只有他才配。”
蔡小兵整个人僵在那里。这么说,苏月还在记恨他,恨他开车撞死了沈岩,撞死了她的爱人。可她为什么又要和他结婚呢?他渐渐地有些明白过来了,她是在报复他,以婚姻的形式报复他,让他娶回一个永远不能碰的妻子,让他永远痛苦,得不到幸福。
他惊讶地问:“你就这样恨我?”
苏月转动轮椅,去镜子前梳妆。她冷冷地回答:“不是恨。没有爱哪有恨?我从来没有爱过你。我只爱沈岩,所以,我也只恨沈岩。”
蔡小兵脸色苍白:“说白了你还是恨我。可那次真的是个意外,不是我有意的,请你相信我。”
苏月从镜子里冷冷地盯着蔡小兵:“相不相信,过了午夜我会告诉你。你现在出去吧,我要梳妆了。”
蔡小兵只得从新房里走了出来,沮丧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苏月的两个朋友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已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午夜很快就到了,苏月转动着轮椅,自己从新房里出来了。她的头发披了下来,遮住了脸上的那道伤疤,又显出过去的妩媚和美丽来。她对两个好友说:“你们下去帮我放焰火吧。”又对蔡小兵说:“你也一起去。”两个好友和蔡小兵拿了客厅里的焰火,下楼去。
他们来到楼下的空地上,刚刚点着焰火,就听到六楼的阳台上苏月冲着他们大声喊:“蔡小兵,你要的答案在我梳妆台的抽屉里。”蔡小兵往阳台望去,只见苏月双手扒着阳台的栏杆,整个人翻了过来,然后,头朝下栽了下来。
三个人情知不妙,都往那儿跑。但,已经晚了,苏月重重地摔在水泥地上,当时就断了气。蔡小兵抱着苏月的尸体哭着大叫:“你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一个女孩子醒悟过来,说:“她说答案在她梳妆台的抽屉里,我去找找。”她很快冲上楼去,一会儿下来,手里拿着一封信。蔡小兵接过信,展开,是这么一段话:
“蔡小兵,对不起,我害了你,害你蹲了三年大牢。沈岩是被我杀的。他变心了,爱上了别的女人。我太爱他,不能失去他,就是死,我也要和他死在一起。所以,我想了很多的办法来与他殉情,但是都没能成功。最后我只能想到你,因为你每一天都是全速开车来仓库,然后急刹车停住。只要在你的车刹上做手脚,你就可以将我和沈岩一起送入天国。然而,我没料到,沈岩死了我却没死。更没料到的是,你为此蹲了大牢。我没有能力补偿你为此受的冤屈,所以,我购买了巨额人身保险。我与你结婚,是要让你成为保险单的受益人。新婚之夜,我会留下我最好的两个朋友,让她们做见证,见证我不是被你谋杀的,免得再让你蒙受冤屈,同时,我会请她俩帮我做证明,证明我是出现意外摔下楼来的,我对她俩的请求信放在第二个抽屉里,我们是好友,我相信她俩不会辜负一个死了的人的托付的。这样,你就可以从保险公司获得50万元的赔偿。这就是我能给你的补偿,请你一定不要对外说我是自杀的,否则,你将得不到我处心积虑为你留下的这笔钱。”
蔡小兵气得两把就将信撕得粉碎,他晃动着苏月的尸体,大叫:“你混蛋!谁要你的补偿?若要补偿,得用你的爱来补偿,而不是钱!因为,我是真心爱你呀。”
蔡小兵公开了苏月自杀的消息,人们都说他傻,这一公开,50万元泡汤了。但爱情中的人本来就是傻子。
一望无际的田野上,盛开着一簇又一簇的白色雏菊,一个女孩在雏菊中比划着画笔,她的身上沾满了颜料,眼睛如星般明亮。一个杀手爱上了这样的她,并最终被爱情改造,两人演绎了一段生死绝恋……这是韩国电影《雏菊》讲诉的爱情故事。河南信阳女大学生王晴也爱上了一个“坏男人”,对方整整比她大18岁,是个农民。她坚信爱可以改造对方,愿做一个为爱牺牲的“雏菊女孩”,她瞒着母亲与对方登记结婚。之后,两人因文化、性格上的差异离婚后,王晴糊涂地答应做前夫的“情感陪护”,好将这场“爱情改造工程”继续下去。可惜爱不是万能的,当王晴伤透了心要撒手离开,这场改造“坏男人”的爱情工程却不能像电影中上演得那样,以唯美浪漫的结局收场。
爱上一个“坏男人”,相信爱可以改造他
寂寥无人的大街上,一家古董店内一名穿着长裙的女孩正坐在藤椅上看书。
“有花送到”。
女孩推开门,一盆洁白淡雅的雏菊摆在门口,却没见到那个送花的人。
每天下午4点15分,女孩都会准时收到一盆雏菊,她查过雏菊的涵义——隐藏的爱。
……
韩国影片《雏菊》一开始就将河南信阳某师范大学7幢208室的六个大一女生吸引住了。影片中像油画一样的风景,童话似的爱情,还有那大片大片的雏菊,让几个女孩唏嘘不已。特别是最后,女主角举着画在广场上流泪呼喊着爱人的名字、为了男主角中枪而死时,几个人都落了泪。
看完电影,几个女孩显然还没从伤感的情绪中走出来。“再冷血的人一旦遇到真心爱的人,都会改变,不是有句话说,爱可以改变一切,男人之所以坏,是因为没遇到那个愿意让他变好的女人。”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
六人中,一位名叫王晴的女孩始终不发一语。和《雏菊》中演的那样,王晴身边也出现了这样一个“坏男人”。
2004年,王晴如愿考上河南信阳某师范大学。在大学里,如菊花般清纯的王晴追求者众多,可她始终不为所动,她想着能让自己爱上的那个人,该是与众不同的。
一天,王晴正在上网,一个网名叫“落叶”的人要求加她为好友。通过验证后,两人聊了起来。“落叶”自我介绍说他叫何斌,30岁,在河南新郑市承包工程,是个事业小有成就,感情一片空白的老男人。跟王晴聊天时,何斌说话的语气总是很伤感,又带着一点男人的霸道和潇洒。何斌说,他早前谈过一个女朋友,可他爱玩,整天不着家,女友伤透了心最终离开了他。“不是我不愿改变,只是我还没遇到那个值得我改变的人。”何斌的话和室友的话叠加在一起,轻叩着王晴的心,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坏男人”,她竟有了一丝异样感觉。
之后,王晴和何斌两人感情迅速升温。何斌对王晴坦诚道:“我是一个没长性的人,我不知道我们之间的这段感情是否能长久地维持下去,但你是第一个让我想安定下来的女孩,为了你,我愿意试试。”这句“愿意试试”征服了王晴,她相信爱情可以改变一切。
大二上学期放寒假,王晴来到新郑市跟何斌见面。何斌成熟稳重、又带点放荡不羁的性格让王晴心动不已。当何斌向她求婚时,王晴想也没想就答应了。王晴知道自己正在上大学,母亲绝对不会同意她的婚事。为了和何斌长相厮守,她从家里偷拿出户口本,准备跟他办理结婚登记。
王晴对自己的心意让何斌既感动又愧疚。结婚前夕,他最终向王晴坦白了一件事:他比王晴整整大18岁,只是新郑市一个普通的农民,离异,还带着一个8岁的儿子。刚开始上网时他只是抱着好玩的心态,后来他是真的喜欢上了王晴。说完这些,何斌看着王晴,等待着她的“宣判”:“还要不要拿证,我尊重你的决定。”
刚听到这件事,王晴气得大哭,甚至想一走了之。可看着何斌想留又不敢留她的眼神,她心又很疼。爱情,从没有地域、年龄、地位之分,何斌虽是个农民,可他对自己却是全心全意的好,又是她的初恋,这份厚重的爱让王晴舍不得丢下。她想着,何斌现在是不够优秀,可只要自己守在他身边,就一定能把他打造成一个有责任感和上进心的好男人。抱着一种飞蛾扑火的决心和勇气,王晴跟何斌领了结婚证。
结婚后,王晴继续完成她的学业,而何斌则在老家种田,两人只是在假期里团聚。王晴的家人、老师和同学没有一人知道她已结婚的事。
离婚后,继续那场“爱情改造工程”
婚后没多久,王晴便开始了对何斌的爱情改造。她从书店买来许多自学书籍,让何斌自考大专文凭。一开始,何斌还能坐下来看一小会,但时间长了,他就总找机会溜出去。
2006年暑假,王晴来到新郑跟何斌团聚。桌上的书落了厚厚一层灰。何斌为自己辩解:“我真的看不进去,再说拿到大专文凭也不见得能找到一份好工作。”王晴有自己的想法,如果丈夫能拿到大专文凭,有了知识底子,以后学什么都好上手,她也好去说服母亲,不然自己找了个农民,母亲死也不会接受。何斌信誓旦旦地保证:“并不是只有读书一条出路,我会好好打拼一番事业给你看。”
何斌开始养殖基围虾,起早摸黑地忙着。何斌的改变让王晴很满意,她越来越相信,一个“坏男人”会被爱改变。
谁知好景不长,因为不懂养殖,虾苗得了病全死了。何斌很受打击,整天在外闲荡。王晴给他报了名,让他去接受养殖方面的专业培训,他只去了两堂课就不再去。王晴跟他大吵一架后,气冲冲地回到了学校。
然而,感情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随着时间的推移,王晴异常想念何斌。她开始反思,何斌自由散漫惯了,如果非要拿根绳子拴着他,时间长了,他肯定想要挣脱,聪明的女人应该像溪水,慢慢地把有棱有角的石头,洗刷得光润圆滑。王晴打算用女人的柔情去打磨何斌。
刚开始,得到妻子的温情照顾,何斌确实变得比以前脚踏实地。可没过多久,不务实的坏毛病又露了出来,什么事都做不长。但一次又一次的改造失败让王晴很失望。同时,两人之间在文化、性格上的差异,也让他们的婚姻生活颇不平静。
一天,王晴想看会书,何斌却把电视声音开的特别大,还一边翘着腿一边嗑瓜子。王晴被吵得头都大了,让他把电视声音开小点。何斌不以为然:“就你们这些文化人事多,在农村,家家户户都是这么看电视的,声音要是开的比猫叫还小,不带劲。”王晴把书往桌子上一甩,瞪着何斌:“你不用时时提醒我你是个农民,你能学点好吗?”“农民怎么了?我怎么没学好了?”两人大吵起来。天一亮,王晴就乘车回到了渑池老家。
回到家,王晴总是心事重重,她开始怀疑当初的选择是对是错,她能不能改造好自己的农民丈夫?王晴在论坛上向网友倾诉了自己的苦闷。有人对她下嫁给一个农民的举动表示佩服,鼓励她坚持下去,并让她相信爱情的力量绝对可以改变一切。也有人说她傻,应该趁早撤退,不该把电影和生活混淆在一起。王晴很迷惘。这时,何斌一再向妻子道歉,并列举了自己结婚前后的种种变化。他的检讨让王晴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
2008年,王晴大学毕业,母亲张凤英去乡里帮她转户口时,发现女儿已结了婚,她连夜把女儿叫了回来,让她跟自己解释。亲耳听见女儿嫁给一个比自己大18岁的农民,还瞒了自己两年多,母亲气得一病不起。王晴只能在家守着母亲。那边,何斌一再催促妻子回去。夹在母亲和丈夫身边,王晴几乎崩溃。
几个月后,考虑到母亲的身体不能再受刺激,加上和丈夫之间的差距无法逾越,王晴决定离婚。何斌苦苦挽留,他动情地说:“你回家的这段日子,我买了很多养殖方面的书,准备办一个养殖场,我所有的改变都是因为你,如果没了你,我做这一切有什么用。”何斌眼圈泛红地看着王晴。王晴心里也不好受,三年前的今天,他们结婚,三年后的今天,他们离婚。“就算我不在,你也得好好过日子。”
编后语:有人说,真正的爱就是跟着感觉走,年轻人相信感觉,走着走着就走进了婚姻殿堂,但结婚意味着两个人在一起朝夕相伴,“感觉”的因素会慢慢淡化,而现实、客观、理智方面的因素会逐渐代替感觉。彼此的习惯、学识、性格、家庭背景、社交环境是否具有相互包容性,往往决定了婚姻能否持久。王晴的错误在于:过于相信爱情的力量,有的人是改变不了的,有些事是不可逆转的,懂得放手有时等于自救,如果不跟何斌藕断丝连,缠夹不清,她或许不仅能救自己,还能救何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