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我们一起经历的情人节
冰红茶卖完了
每天午饭后,她都在食堂的饮料窗口买一瓶冰红茶。但是那天,卖饮料的阿姨告诉她冰红茶卖完了。她转身要走,一个男生递过来一瓶冰红茶,塞到她手里转头便走。她愣了,心里无数个问号,但还是反应过来至少要先追上去,把钱给人家。他们就这样认识了,不久,她成了他的女朋友。当然,她追上那个男生塞给他钱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隔壁桌有几双焦灼的目光,也没有意识到那天是情人节,这个莫名其妙的偶遇其实是一次蓄谋已久的相识……
完整的故事是,他喜欢她很久了,像很多落俗的人物设定,他天生腼腆,她惹人喜爱。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他只是默默地关注她,在很多次擦肩而过的时候幻想着能跟她打个招呼,但从来没鼓起勇气迈出相识的那一步。
每当和哥们儿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不自觉地谈到她,哥们儿们总是连鼓励带怂恿,直到他信誓旦旦地表示回家就写好台词,第二天一准儿表白。但是隔天再碰头,他拿出来的永远是皱巴巴的白纸一张。因为每天晚上坐在书桌前,只要想到表白这两个字,他就立刻焦虑症上身,脑子里近乎空白。
终于,哥们儿们受不了每天观摩暗恋的戏码。于是那天中午,他们在女生来之前提前包圆儿了饮料窗口所有的冰红茶,肉疼地各自抱回了宿舍,只剩下一瓶塞给那男生。一通威逼利诱之下男生终于答应配合演出,可惜上了台他还是胆小地提前落跑,幸好在隔壁桌观战的哥们儿们急得几乎要拍案而起的那个刹那,女生追了上去……后来,他们无数次彼此嘲笑说,虽然脚本写得不赖,但没想到男演员怯场,以至于差点儿白花了那一箱冰红茶的钱。
蓝颜知己
情人节前夕,安倩和男朋友闹了矛盾。郁闷之下,找到自己的蓝颜知己倾诉。没想到男朋友听说之后,更是生气,两个人几句话不和,闹到了分手的边缘,一冷战就到了情人节。这天,从清早,安倩就在等男朋友的短信,一整天都攥着手机坐卧不安,却要强地不肯主动联系男友。直到晚上,一个陌生人联络她,带给她一个漂亮的礼盒,里面是她喜欢很久的一条项链,陌生人没告诉她礼物是谁送的,但她想一定是自己的男友。盒子里除了项链,还有一张字条,约她到学校附近的一家咖啡厅见面,她精心打扮一番准备赴约。从宿舍到咖啡厅只有一条路,一路走来,每走一段,她就能看到路边有一张很显眼的心形贴纸。迈进咖啡厅,映入眼帘的是满墙的贴纸拼成的“ILove U”的字样,而她的男友,坐在一个角落,正温柔地看着她。自然而然地,他们和好如初。只是几乎喜极而泣的她,没有察觉男友看到自己时,一刹那的惊讶。当然,她也不可能想到,这个温馨的破镜重圆,其实是一个带点儿心酸的好意……
完整的故事是,蓝颜知己喜欢安倩很久了,只可惜她已经名花有主,单纯地把他当成很要好的朋友,而他也甘心在她遇到麻烦的时候,尽可能提供安慰和支持。这一次她和男友的冷战闹得比以往都严重,他也自私地想过如果他们分手自己是不是可以和她在一起?但是看到她连日不开心的样子,他真的不忍心。于是情人节这天,蓝颜知己让自己的室友给安倩送去了那个礼盒,并约了她的男朋友来咖啡厅聊聊。为了不让先到的男友生疑,还“串通”了店主骗他这一切都是为了另一对儿情侣准备的,直到男友看到自己的安倩,才明白这一切都是蓝颜知己的一番好意。
蓝颜知己不免有点儿难过,但他安慰自己说,至少下一次见面,他会看到她带着自己送的项链,笑得一如既往地灿烂。
自产自销玫瑰花
那一年的情人节,我们一大票朋友约好了那天组织一项特别有意义的活动——卖花。我们要以这个别出心裁的方式,在这个重要的节日里,为促进消费做出自己的贡献。花是批发来的,前一天晚上一枝一枝包好,第二天上午一大捧就这么上街了。浩浩荡荡地吆喝着“买花送棒棒糖”,十几个姑娘小伙儿一路走在闹市街上,成了一道风景。不一会儿就赶上一个大客户,一下买走了几十枝。大家激动地讨论起这一捧花卖完,晚上到哪儿去大吃一顿庆祝这个自食其力的集体情人节。没成想叽叽喳喳的讨论引来了城管,一时间大家七嘴八舌混乱地解释着他们不是卖花的,而是在进行一次特殊的社会实践活动,并趁着城管还没回过神来迅速地撤退进附近的肯德基。
连带午饭,这一躲就到了下午。除了一票朋友中的一个男生自产自销一朵玫瑰,整个下午我们都没有开张。在男生收起那朵花的时候,朋友们又是起哄又是讯问,大家纷纷责怪男生有了喜欢的人还藏着掖着,真是不够朋友。我突然很想知道,这个从来没出现过的女生是谁。
卖花是行不通了,于是剩下的时间里,大街上出现了一群人,看到路上的情侣,就冲上去问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答对“情人节”的,免费送花送棒棒糖。天一点点暗下来的时候,我拦住了一对老夫妇,看着老人迷茫的眼神,微笑着告诉他们,今天是情人节,是一个对自己亲密的人表达感情的节日。当老爷爷把玫瑰花递给老奶奶的那一刻,大家禁不住都欢呼起来,这喜悦的情绪伴随着每一个人延续到了晚饭,除了我心里仍旧惦记着今天这个日子,他那朵玫瑰花会送到谁的手上。
晚上,我和买花的男生一路回家,那句“她是谁”在嘴边打转,第一个字几乎脱口而出的时候,他掏出那朵花……这个困扰了我一天的问题就这样烟消云散了,而我准备了许久的一肚子的表白,留给了一个月后的白色情人节。 卡住了,你愿意帮我重启吗?
赵雯出国快一年了,颠倒的时差让两个人每天只有那么几个小时的聊天时间,还经常处于“你困他乏”的状态。屋漏偏逢连夜雨,大情人节地赶上房东要她搬家,一人在外,一切都要靠自己。当她终于把几大箱子的东西搬到新窝,精疲力竭地看着乱糟糟的房间,心里涌起一阵无依无靠的难过。再想起身边异地的朋友们陆续都分手了,她几乎开始相信朋友说的那句:“距离从来产生不了美,只能产生距离。”
当天晚上,赵雯打开视频,看到他睡眼惺忪,信心更是down到零点。他一边儿吃着橘子,一边儿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聊着。以前孩子气的他总是能逗她开怀,但今天,他没心没肺的样子让她窝了一肚子气,就在火山几乎要爆发的时候,她突然发现他手里拿着橘子,嘴张得大大的,一动不动。她不耐烦地问:“你干吗呢?”他张着大嘴像含着热茄子似的挤出几个含混不清的字眼:“视频……卡住了……”然后继续保持不动。她忍不住扑哧一F乐了。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叫做“表演一个卡住了”的情人节礼物会比之前那些香水、饰品更打动她。也不确定是不是凭借着这个傻乎乎的礼物,他们撑过了异地的那一年。
回国后,赵雯和男友手拉手参加了各路聚会。她总是讲起这个特别的情人节礼物,以证明“异地恋的上辈子是折翼的天使,至于异国恋的,就得是上辈子挑断手筋脚筋那种!”但是故事的最后,她总是带点儿骄傲地说:“如有雷同,都是兄弟,翻版随意,欢迎创造。”
老飙和老金同是我的同窗好友。老飙名叫岳宏飙,老金名叫金永年。大学毕业后,他俩先后进入渭阳建筑设计院工作。所不同的是,老金在短短十多年内,由副科、正科、副处,一路走来,最近又升为正处,坐上了单位的第一把交椅。其职称也由助工、工程师晋升为高级工程师。老金在从政的同时,也没放弃自己的专业。他在担任副科期间,早早就获得了硕士学位,又在正科时,戴上了博士帽。而老飙,不但职务没有升迁,就连职称也停留在中级职称上再没动。我听说后,无不感慨,心想:人的命运真是没法说,尤其是同学,同在一个单位,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上下两重天,谁听了不感叹?
我听说,老飙当年报到时给人的影响就很不好。他当时穿着一双劣质凉鞋,说是凉鞋,简直就像拖鞋一样。裤腿也一高一低,左裤腿卷得老高,右裤腿却一抹垂下,裤腿上沾满了泥巴。他上身穿一件红色背心,头顶一顶白色太阳帽,这在当年报到的大学生当中,显得有些另类。他一进单位大院,看到那栋破旧的办公楼,就说,怎么是这样一个破单位?这里有大学生吗?
时如白驹过隙,一晃十多年过去了,在即将跨入千禧年的时候,老飙突然来电话,说他在单位混不下去了,老金老是跟他过不去。我听了有些不相信。
老飙向我诉苦说,自从他到单位以后,一直就没得到重用。尤其是在老金掌权以后,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的报告和设计书,连本单位的评审都通不过。工作上,无论他怎么努力,老金都不满意。他还说,他不想在单位混了,想跳槽,但又没地方去。另外,他向我透露说,最近院里有两个出国的名额。他想去,但出国人员必须是专家身份才行,而自己只是中级职称,自然不够格。他想让我在老金面前求求情,最好能让他出一次国。
我听后,觉得左右为难,但还是给老金打了电话。我想旁敲侧击地问问老金。可老金多精明,他一听,就问是不是老飙给你说什么了?我经不起老金的追问,只好将老飙说过的话全盘托出。说完后,我又后悔了,我后悔自己把老飙出卖了。但老金不愧是领导。他说,老梁你放心。我不会在老飙面前提及此事的,这点城府我还是有的。老金还说,老飙这个家伙,在你面前就这样糟贱我呀!说实话,在我的潜意识中,同学情结还是很深的。我曾经多次给他机会,想提用他,可他自己不争气,我有什么办法?别的不说,前年的三月,我将院里最好的项目留给他,想给他铺铺路,但他提不起来,按期完不成设计任务,光知道整天睡大觉。说实话,我并不是让老飙亲自干活,他只要督促手下人把活干好就行了!可这个老飙,他吃着我的饭,却砸着我的锅。每每照顾他的时候,他总能无一例外地把事办砸了,他是个扶不起的刘阿斗,他还敢在你面前损我?我是知道的,他给你打电话无非是想出国。老梁,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这么回事?
听了老金的一席话,我才真正领教了他的厉害。但我不知该相信谁的话。我觉得老金的话,可信度高一些,因为我对他俩还是比较了解的。在我的潜意识里,总觉得老金精明能干,而老飙有些窝囊、邋遢。总体上,我倾向于老金,这不是因为他是领导、博士。可我也不能不说说老金:即便是老飙不成器,提不了科,你老金起码应该照顾他拿个高工资吧!因为你是单位的一把手,老飙在你手下,你能帮上忙的。不然的话,日后相见,你向我们如何谈及同窗之谊?
老金还算够义气,他给足了我面子,接受了我的建议。在上会之前,老金授意办公室主任将老飙塞进了出国候选人的名单中。可在会上研究的时候,杜书记说什么也不同意老飙出国。无奈之下,老金给杜书记做工作,并答应一定为他也办一件类似的事。就这样,老金总算把书记摆平了。可人家书记又说了,到老飙出国的那一天,我们一定要送送老飙。
老金把书记的意思转达给了老飙,可老飙的脑袋瓜简直就像榆木疙瘩一样。书记说送送他,无非是想让他请一次客。但这个愚钝的老飙,根本就没反应过来。登机前,他还对同行的同事说,书记不是要送我们吗?怎么没来?他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出国了。他把一切麻烦都扔给了老金,老金见老飙不理不睬地走了,气得直跺脚。最后,还是老金出面替老飙请了一次客。请客时,老金还违心地对书记说,这是老飙委托自己请的。
三个月后,老飙回国了。他在南非拿的是双工资,享受的是专家待遇和中南两国的节假日。他在出国期间,国内的工资照发,在南非的月薪是1500美金。但他回来后,却对老金一个“谢”字都没说,反而专程跑到西安看了一回我。为此,我没少挨老金的骂。老飙在我的反复催促下,磨磨蹭蹭地拜访了一下老金,但他只是口是心非地敷衍了事。
之后的老飙,因为业绩平平而无出头之日。无奈之下,年近不惑的他准备考研深造。他报考了西北大学的硕士研究生,考试还算顺利,他如愿以偿地被西北大学录取。三年后,他顺利地拿到了硕士学位。待遇虽然提高了,但在职务上,他连个副科也没混上。他觉得自己在单位混得很窝囊,便跳槽到另外一家设计院打工。
一晃毕业已经二十年了。同学之间的差距,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这时的老金,已经升任省建设厅副厅长,职称也早已晋升为教授级高工。听说他在多年前,就跻身于多个专家委员会,成为专家委员。不光如此,他还兼任了某大学的兼职教授和省建筑学专业的高评会主任委员。
而老飙,在打工的同时,又开始攻读博士学位。他依然报考的是西大建筑工程学院,他又一次如愿以偿地被西大录取。在他报到的那天,西大建筑学院的李院长说,前几年,我院特聘了一批兼职教授,他们都是在生产第一线一步一步干上来的,都是博士学位,既有高超的理论水平,又具丰富的实际经验。你来自生产单位,年龄又大了,我建议你选择金永年教授作为你的导师。
老飙一听,觉得命运真会捉弄人。二十年前,老金是自己的同学,后来成为同事、领导,现在又成为他的导师,他觉得苍天有些不公。便高声对李院长说,请给我换个导师。不然,我就不读这个博士了……
李院长听了,惊诧地说,你怎么这样不懂事?你的成绩虽然上线了,但比你更优秀、更年轻的人多得是。要不是金永年教授特招你,我们还不一定录取你呢!
老飙一听愕然了!他吃不准老金是出于真心帮他,还是在有意嘲笑他?他只有出神地望着李院长发呆……
安七七在踏进尹瑞高中时就开始住校,今年她已高三。
最近女生宿舍来了个收废品的阿姨,她经常坐在台阶上。每当安七七和韩小朵路过她身边时,大妈都要用那地道的方言问上一句:“姑娘,有瓶子吗?”那声音颤抖着,有些虚弱。
安七七家在农村,本来考上省一中对她是件天大的喜事。但当时因为学费的事,父母没少低下头去求人,她深知父母的不易,也就更加珍惜这次求学的机会。三年来,她素面朝天,一头乌黑的长发飘飘然地披在身后,素气淡雅,泛白的长裙低低地摇曳着裙摆,诠释着青春的美好。
她和城里的孩子自是比不起的,韩小朵张口KFC,闭口阿依莲,七七听得目瞪口呆,她长这么大,只看过小朵拿回来的优惠券上那让人不禁流口水的美食,而味道,更是梦里也未曾品尝过的。再说了,她听说那汉堡套餐就几十块钱呢,几十块钱,那是她一个星期的伙食费。
两个星期后就是韩小朵19周岁生日。韩小朵最近忙着筹备生日宴会,每天回到宿舍倒头就睡。安七七看着小朵甜美的睡颜,不禁嘴角微翘。她喜欢有小朵这样的女生做朋友。韩小朵虽是富家女,却不傲慢。至少,韩小朵对安七七没有一点歧视。
安七七想着在小朵生日时送给她点小礼物,虽不贵重,但出于真心。但钱从何处来呢?
突然,她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收瓶子的大妈。捡瓶子,卖瓶子,买礼物。安七七理清了思路,终于进入甜美的梦乡。
此后,天未亮时,安七七就轻手轻脚地下楼,借着晨曦微弱的光芒,搜寻瓶子的踪影。夜幕降临后,她戴着手套去翻垃圾桶,然后,把收回来的瓶子装进一个麻袋里。有时遇到熟人、同学,她也会下意识地别过头去,她不是嫌丢人,只是不想让同学看到如此狼狈的自己。从同学惊讶的表情中她读到了不解。但七七并不在意,更不会去怨恨。她心中所想的只是在韩小朵生日那天攒足钱,为她买那个自己早已看过好几遍的发卡。
她把这些天辛苦捡来的一大袋子瓶子送到大妈那儿,大妈数了数,正好350个,可令大妈奇怪的是:这些瓶子都很干净,像是被人细心清理过。
“姑娘,你从哪弄的这么干净的瓶子?”
“是我捡的,但担心您年纪大了,所以我就一并弄好了给您送过来。”
大妈笑着说:“真是好姑娘,这些是你应得的。”她把35元钱递给七七,热络地跟七七聊了起来,七七把她的小心思也跟大妈讲了。
韩小朵的生日宴会是在学校外紫夜KTV举行的,她化了淡淡的妆,穿了件紫罗兰色的小礼服,笑意阑珊。七七是在他们切蛋糕的时候进去的,“小朵,我来晚了,这个发卡送给你。”七七跑得有些喘,把紧攥在手里的发卡戴到小朵头上。那个发卡在灯光的映射下更显耀眼。
后来,在小朵陪七七去卖瓶子时,大妈念念叨叨:“你的朋友戴上你攒钱送给她的发卡了吗?那个女孩可真幸福,有你这么个好朋友。”
韩小朵这才知道,那个发卡是七七起早贪黑捡了三个星期瓶子才凑足钱买的。她紧紧地拉着七七的手说:“我们的姐妹情天荒地老。”
多年后,她们还记得那些瓶子里满满的爱,那是她们纯真友谊的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