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一生的灯光
那一年,我正读高二,因为临近高考,学校里几乎取消了所有高中二年级、三年级的假期。不仅如此,一周还要上六天晚自习。
我家离学校较远,途中有一段近百米的土路。白天还好说,晚上那段土路两旁没有路灯,且行人稀少,这让生性胆小的我为此忐忑不安。在我的软磨硬泡下,父亲答应在晚自习后接我,这让我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只是辛苦了父亲,正值壮年的他取消了所有晚上的应酬,除了周六,每天晚上,他都风雨无阻地准时到校门口接我回家。再漆黑的夜晚,只要在路旁一看到父亲的身影,我七上八下狂跳的心都会在刹那间安静下来。
秋季的一个雨夜,月黑风高,晚自习后,雨终于停了下来,我四下张望竟然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许是父亲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吧?或者正在赶来的路上?学生们作鸟兽散、各奔东西后,道路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我硬着头皮,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回家。
骑到土路口,依然没有看到父亲的身影,我感觉头皮发麻,心中怨恨着父亲,几乎要哭出来。一枚树叶鬼魅般突然从树上落下来,砸在我的头上,吓得我不由尖叫起来。没有选择,我只能自己勇闯这段土路,下定决心,准备加速前进时,身后突然响了汽车的鸣笛声。
我只能停下来,让身后这辆讨厌的轿车先过去。对于司机我一直都没有什么好印象,积水的路上,有些司机会突然加速从你身边驶过,溅得行人们一身泥水,身后幸灾乐祸地鸣笛离去。奇怪的是,我等了几分钟,这辆轿车只是亮着车头灯,并没有前进的意思,是不是想等我走进土路中,这位司机再加速从我身边驶过,溅我一身泥水呢?
我犹豫了一会儿,看到车头灯照亮了这条黑洞洞的土路,决定和这辆轿车展开一场速度较量。我知道,雨后的土路是凸凹不平的,并不方便轿车全速行驶,只要我使劲蹬车,司机想在我身上溅水找乐的目的未必能够实现,况且,司机无意中还帮了我一个忙,前方原本黑暗无比的路面在车灯的照射下,一下子变得亮堂堂的。我回头望了轿车一眼,然后猛地向前冲去,我骑啊骑啊,腿都变酸了,也不敢有丝毫的懈怠,自行车在崎岖不平的路上,发出“咯噔咯噔”的声响。
轿车果然被我甩在了后面,等我越过了土路后,我奇怪地发现,车辆竟然扭头驶向了另外一条路。
突然间明白了这位司机的用意,这位好心的司机只不过是想为一个女孩照亮前方那段黑暗的路罢了。一路上心中暖暖地,回到家中,才知道,父亲发烧,正卧床休息。母亲在家中照顾他。
时至今日,那个夜晚的车灯还温暖着我的记忆。虽然我没有看清那位司机的面孔,也不知道那位好心人是男是女,但那道爱的光芒就像太阳,每每想起,它就会在瞬间暖热我的心房。
打手心,是一件值得大书特书的事。
我上小学那时候,小六毕业班就有两种:“升学班”和“放牛班”。“升学班”,顾名思义,目标锁定在“挤进中学的窄门”上,以鸡毛掸子为教学法重点。“放牛班”则蓝天绿地,日日放牛吃草。
一上小六,我们放牛的放牛,挨打的挨打。天下事似乎本该如此,没有二话。
老姜抹手心
早有“前人”传下秘诀:老姜抹在手心上,就不觉疼了。我每天就跟妈妈要了老姜,把它揣在口袋里。打手心之前,跟大家一起鬼鬼祟祟把手伸到抽屉里,安排起那老姜之事来。
老师拿着鸡毛掸子端然走进教室,来执行他分内的体力劳动的时候,教室里已经布满了姜味。大家起立敬礼,得99分的打手心一下,得98分的打手心两下。我们有序地奉上手心,接受鸡毛掸子的伺候。如此行礼如仪,老实。
谁怕打手心?红蚂蚁咬一口的事!
哈口仙气,两手对揉几下,就成了不死金刚。
如此每日锻炼,成就了我们那一代小学生,脸皮三寸厚。
我的老师叫林敏雄。他两眼炯炯,身材壮实,是个认真负责的好老师。他喜欢边打手心,边提醒我们一些天理昭昭、神明共鉴的大道理:“父母生育你们,社会培养你们,不好好读书你们对得起父母、对得起社会吗?”
我们对林敏雄老师说的道理没有异议,心里却挂念着手心里那布置好的老姜能不能发挥神效。
林敏雄老师的鸡毛掸子可比神鞭。他一出手,只闻刷刷声,那手心才奉上,已经让掸子火辣的雨点烫上了手。该打哪里,该打几下,林老师又准又狠,一点不出错。那刺激,可比吞了一口朝天椒!
打手心,对老师们来说可是个体力活,所以,终于有一天,林敏雄老师的手给扭伤了,由语文课的胡耀芝老师来代打。胡耀芝老师生得一张娃娃脸,弯弯的眼睛,随时随地都在憋住她的笑。需要严厉的时候,她把鸡毛掸子倒提在手上,咬住两排牙齿说狠话:“再皮厚,再皮厚……看我怎么打你们!”
胡耀芝老师可从来没真打过。
那天,她走进教室。我们照旧全体起立奉上老姜处理过的手心。胡老师涨红了脸,鸡毛掸子右手换左手,左手换右手,还没打到全班的三分之一,她已经气喘吁吁,捏揉起膀子,喃喃说道:“累死我了!”再坚持一会儿,她终于停下来,狠狠地瞪着大家说:“看我明天再来收拾你们!”
说罢,她走出教室去了。
我们愣站原处,眼睁睁看她笔直朝教员休息室走去。直到她走出了我们的视线,胖子王家浩才大声喊起来:“老子今天走运了!”还没被打的同学都跳上桌子,狂跳一气,“赚到啦。今天老子赚到啦。”
直到六年级毕业,胡耀芝老师都没有回来补打那些嚣张的“老子们”。
跪下,举椅子
有时候,林敏雄老师气极了,双手叉腰,让我们“跪下”。碰上这样的状况,我们立刻把屁股从课椅上直溜下去,蹲坐在课椅踏脚的横杆上。
林敏雄老师开始说话了:“父母辛苦养育你们,社会花钱教育你们,不好好读书,你们对得起社会、对得起父母吗?”社会、父母,养育之恩,都是颠扑不灭的大道理。我们跪得又乖又安静,手里假装写着字,不时朝老师点点头,表示臣服受教。
要是林敏雄老师说够了,气消了,就会让我们坐回椅子上。要是他的气还不消,时间一拖长,我们就要听见他说:“不——好——好——跪,是不是?”
这是一个警讯。我们立马在第一时间内跪直身子,屁股安上后脚跟。这时候,眼观四面、耳听八方是重要的,因为情况随时有可能恶化下去。比方:“全班给我跪下,举椅子!”
教室里立时就被求娘告奶的声音淹没了。“阿娘喂。”“惨了惨了,这回完了完了!”推桌子、拉椅子一阵哐啷啷。大家在椅边跪下了,接着百分危险地、千分艰难地、万分倒霉地,每个人的四脚座椅像戴帽子一样一张张翻上了每个人头顶,东倒西歪,四脚朝天了。有人贼眼溜来溜去,等待老师的同情心。不过,林敏雄老师哪里是省油的灯,“椅子举高!手!都给我举直!”
这下教室里彻底地安静下来,每一寸空气、每一寸阳光上,都写着四个字:“我的妈呀。”每一秒钟、每半秒钟,都延长了,成了无限长。手臂开始打颤了,大家的嘴巴、眉头、鼻子也出现了跟平日不同的奇怪形状。
林敏雄老师只管轻松缓慢地来回踱着步子,“做作业好,还是举椅子好?你们自己选嘛。”
我们班的胖子王家浩抖着声音说:“做——作——业。”
一时,颤抖的、蚊子一样的声音此起彼落,“做——作——业。”
“好!”林敏雄老师爽快起来,“椅子放下!”
一声令下,椅子哐啷啷纷纷落地。
你怎么知道
还有一件事,不能不提。
林敏雄老师的鸡毛掸子尽管厉害,到底让我抓过一回小辫子。
事情是这样的。那一次,我的算术得了个97分,该打三下手心。林敏雄老师全班同学一个个打下来,有的十下,有的七八下。他打到我的时候,掸子神功正有如化境,刷刷刷刷,刷刷刷刷刷,又快又准。我伸出手心,照样刷刷刷刷,竟是四下!
这可不得了。我在第一时间大声申诉:“老师,你多打我一下!”
林敏雄老师瞄我一眼,说:“好,那明天少打你一下。”
我说:“你怎么知道我明天一定要挨打?”
林敏雄老师一时没话可说。
我乘胜追击,大声哭起来:“你怎么知道我明天一定要挨打?你怎么知道我明天一定要挨打?”
一会儿,林敏雄老师轻声说:“老师今天多打你了,明天你当然可能考100。”
这还像话。我也是识趣的,见好即收,抹干眼泪说:“谢谢老师。”
前几天,我在一个美国华人超市里,瞥见横七竖八一堆促销减价物品。一个大塑料桶里,插着十几根长长的鸡毛掸子。
久违了!
我兴奋得心跳加速。这鸡毛掸子飘洋过海,从广东某地而来,如今的身价是美金1块2毛5分钱,折合人民币近8块。
我捏紧它,朝自己手心试了几下。岁月如水,谁怕打手心?
终于买了只鸡毛掸子回家。
小学六年级时候,在平时学校里会流传谁喜欢谁的传言。他也会随着众人说着玩。直到毕业那天若雪很生气地找到他对他说:“鸿杰,你知道你说的话我有多难过吗?我喜欢的是你…”他才知道原来若雪喜欢的是自己。从那天起他便不再说关于若雪的谣言,也不听那些传言。
那年夏天,他们毕业了,若雪去了镇中学,而鸿杰却以镇第一,县第十二的好成绩被县中录取。若雪给了鸿杰一张自己的照片,也向他要一张照片留念。于是他们便有了第一次约会。
盛夏,荷花开满了家乡的莱茵河,洁白又美丽。那天若雪穿着白裙子,而鸿杰依旧是那件穿了很久的黄军装。(那是大伯家的五哥给他的)鸿杰推着脚踏车和若雪把家乡的小路都走了一遍。若雪问他想过未来没有,他说想过。若雪问他什么时候可以接受自己。他沉默了一会说了两个字“十年”…最后在月光里他骑单车载着她送回家。
夏末,荷花渐渐落,有的已经结了小莲蓬。她亲自给他选了生日礼物。由于不在同一个学校了,她怕没有机会亲手给他,所以约他出来亲手提前把礼物给他。那是他收到的第一份生日礼物:三枝玫瑰的音乐盒。他很感动,可是除了“十年”他不能给她任何承诺。因为他必须完成学业,为了那个残缺的家庭…这一次他没有送她回家,因为他不知道该不该送…
上了初中,虽然被班主任看好做了班长,但他觉得自己什么都不如城市的孩子,只有学习成绩可以给他挣得一点自尊。他学习更努力了,他们的联系更少了。至到若雪的父亲出事进了监狱,他们联系才多了起来。她要放弃学业去打工,因为弟弟还要读书,家里供不起两个孩子。他劝她不要放弃,可是她最终还是辍学去打工了。临走前他们相约见了一面。这次她没有说什么,他也没有说什么。两个人坐在莱茵小桥上让太阳沉入地平线。
在若雪打工的日子里,她越发的思念鸿杰。她给他写信,他认真的阅读并回复。她还给他做了一个精致的情书,他收下了也认真的看了。他发现他越来越喜欢她了,但是他不能说,他还不能接受。
半年终于过去了,寒假了,他回家了,她也回家过年。她执意要来他家看他,他没有拒绝。那天他在大雪中把她从车上迎进家,姐姐给她做了午饭,她吃得很少,也许在外面习惯了。晚上他带着她一起去看雪:茫茫的天宇,黑色掩不了白雪,一片片雪花像萤火照亮夜色。他和她在雪中打闹,她穿着白色羽绒服,像个天使更像一片雪在舞蹈。他们玩累了就漫步雪地。她突然停下,转身抱住了他。她抱得很紧,仿佛一松开他就会逃走一样,也仿佛要告诉她这半年在外有多难,她有多么需要一个拥抱一个依靠。他没有拒绝,他知道她的想法,他懂她的需要…时间一点点的走过,雪落满了他们的衣上。她的心跳动的厉害,他感觉得到她的灵魂。她突然对他说:“杰,送我个礼物吧!”他问她要什么。她说:“送我一个吻吧!”他沉默很久,点了点头。他感到了一片温柔吻上了他的唇,他们的心都跳动的厉害,他僵硬的不知道怎么做,就轻轻地吻了一会,好像怕弄碎了那片美丽。这是他们的初吻。雪落了很久,若雪依旧抱着他,她说她喜欢他,他说他知道,他说她愿意给他她的一切,他说他也知道,她说她想现在就给他自己的一切,他沉默了…许久之后,他说他不能要,她问他他为什么?他说他喜欢她,他不能给她任何承诺,不能毁了她。她说她知道,只是想为他做一切…最终他除了那个礼物,什么也没有做。他拉着她的手回家,晚上姐姐和若雪睡在一起。第二天他送她回家,雪依旧在下,她说她会永远记住那个礼物,他说他也是。他还说她像雪一样纯洁,他喜欢她,有些事还不能…他们谁都没有想到那是他们的第一次真正的约会,也是最后一次…
时间飞逝,六年过去了,他读到了高三,他们断断续续地联系着,她给他写过信,买过东西去学校看他…她为他做了很多,但是他从不打扰他的学习,也不提感情的事。因为她懂他,她说过,不管什么时候她都支持他,理解他,他做什么她都会接受,她知道他有他的理由。他一点点的感动着,一点点的开始爱上她。他决定高考之后就去和她说让她做自己的女朋友,再等4年,他娶她…
高三最后的那段时间他更忙了,他忘了多久没有联系了。可是他知道有个女孩一直关心着他,那是他的最爱。在考完最后一场后,他打车立刻冲回家,打她的电话,他要告诉她心里的一切。可是那个电话再也打不通了。他着急地询问同学她的消息,没有任何收获。奶奶提醒他说若雪来过,给她一封信让转交给他。他立刻拿过信来读:
亲爱的杰:
恭喜你的大学梦快要实现了,我一直关注着你。但是我不能再联系你了,我已经不再是你心目中的那片纯洁雪了,我现在配不上你了…我要去一个个很远的地方…不要难过,也不要找我。以后找一个像雪一样的女孩,把没有给我的爱给她。希望你幸福!
–雪
他看着,泪流满面,他不相信,仿佛一切都是梦。之后他开始疯狂的找她…有的同学说她很久没有出现了…有的人说她在饭店打工被人下了药…有人说她和一个比自己大8岁的人结婚了,后来又离婚了,后来消失了…他找了很久依然没有她的消息…
九月的菊花把秋天染成金黄,鸿杰选择了“梦雪大学”,他踏上了求学的列车,黄叶漫天飘落,他看到的不是黄色,而是满天的雪蝶。
后来鸿杰读完大学去了天山…
再后来他写了一本书《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