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我一切都好呢……
明媚的阳光照耀着大地。阳春三月,草长莺飞,桃花开得正盛。
世家的贵女们骑马出游踏青,衣衫鲜亮,将这妩媚春色都要压下两分来,好不热闹。
宽幅长裙在风中荡出艳丽的弧度,饶是衣袂飘飘,在一旁的路人们惊艳的叹息中,只留得两字:好看!
她记得,她便是在那个时候遇到他的。
不远处,那边打马过来的公子们,鲜衣怒马有,翩翩如玉有,吊儿郎当也有,其中有人向这里呼哨一声,这便委实把几个少不更事的少女勾得面红耳赤,忙整钗理鬓,生怕他们看见自己妆容散乱的样子。
她厌恶地皱了皱眉,眼风大致扫了眼那些世家公子们,都是些成日里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不由冷哼一声,庸俗。
早知道会遇上这么些人,就应该自己走的,谁知道这么多贵女们非要和她一起,又吵又麻烦,把好好的兴致都嚷没了。
她冷冷看着渐渐围过来的那些世家公子哥们,掉转马头便走。
“长乐公主,请留步。”一道低沉好听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
她不耐烦地扭头,斜睨了眼,这个男子倒是生得不错,她还从未见过这样妖孽的眼睛,看得深了,醉人得很。
她有点不自然地移开眸子。
不过,有人居然敢拦住她。她凤眸凌厉:“你是谁?何事?”
男子轻轻催马上前,下马,抬头看着她,“公主可是不适应这里的环境?不若我带公主去个好去处转转?”
他笑容温润,声音华丽,眉眼间却带了些许慵懒,修长的手指把玩着马鞭。他就这样从容淡定地看着她,仿佛笃定她会和他一起去一样。
她微微冷笑。
谁不知道大晁皇朝的长乐公主在宫中最受宠,皇上对自己的这个女儿说一不二,要什么给什么,根本不敢要求她什么?
他凭什么认为,她就会和他一起呢?
是了,她是这天下最受宠爱的公主,没人能忤逆她任何事。
对于这样一个人,她也没必要再把他留下了。
“来人!”她一声令下,从路的两旁闪出两名隐卫,“把他拖出去,斩了!”
男子的笑容未变,只是多了些无奈,依旧站着没动。两名侍卫在她皱眉的时候眼神犹豫,没有动手。
“我的话还听不听了!”她大怒,扬起鞭子对着他们狠狠抽下。
两名侍卫忙跪下,“公主息怒,皇上有令,遇到丞相公子时,不得动手!”
丞相,权倾朝野的存在,皇上有时候都不得不受制于他。
“是么?”她轻哼一声,“很好,本宫,记住你了!”一蹬马腹,向远处奔去。
男子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清浅笑意,惊艳绝伦。
“乐儿,父皇要告诉你一件事。”
凤栖宫,前皇后所住的地方,自前皇后去世,只有长乐公主住在这里,觊觎这里的人,大多被她下手抹杀,皇帝也没有阻拦,甚至亲自下令,不再立新皇后。
她不让皇帝踏足这里,皇上也听之任之,对她关怀备至,从不来这里。
他们就这样保持着奇怪父女关系,不多亲近,也不算太疏远。
“父皇大驾光临,儿臣自当欢迎。所谓何事,父皇说便是。”
皇帝默默看着她沏茶时优雅美好的姿势,缓缓从袖中摸出一个明黄的圣旨递了过去。
她抬眸,漫不经心接过,打开,刚看了两行字,手便似被烫了一般将圣旨掷到地上。
“什么……意思?”她盯着地上的圣旨,睫毛微微颤抖,声音依旧镇定。
“乐儿,父皇从未要求你过什么,也知道欠了你许多,但父皇就这一个要求,应下吧,如何?”他叹息。
她冷笑,边笑边抹了把脸,一脸水。她猛地站起来,骄傲地看着她的父皇,“真讽刺啊,十年前,你在这里逼死了我的母后,现如今,你准备把我当什么?”
皇帝突然喝道:“长乐!”他突然别过头,疲惫地挥手,“罢了……”
“不管怎样,你都是要嫁他的。你,好好想想吧!”他站起来,向外走去。
良久,后面传来低哑的声音,“好,我嫁。”
紧锣密鼓的准备,一个月后,皇室中最受宠爱的长乐公主和丞相的公子燕临安大婚。
十里锦红,举国同庆,从皇宫到公主府的路上用红锦铺满,奢华无比。
错不了面前俊逸男子眼中的惊喜。罢了罢了,嫁了便嫁了。
如今的他极其温柔体贴,她依旧是想出去玩就能出去玩,只不过多了一个人,并且还带她去那些她没有去过的地方玩。她也就渐渐习惯了了他的存在。
“接着我!”高高荡起的秋千上,她的裙子被猎猎风带起,笑容明艳,他一刹那屏住呼吸:长乐公主从来以冷美人著称,没有人见过她真正的笑容,此刻,美得令人窒息!
她好久没有这么随心顺意地玩过了,闭眼,放开手中的绳子,她知道他会接住她的。
果不其然,她被他凌空紧紧搂在怀里,平稳落下。
“临安,我……”她突然觉得一阵眩晕,在他惊恐的目光下晕倒在他怀里。
“两个月了,切忌乱动,否则胎儿不保……”醒来便听见身边的人说话。她顿觉惊异,手不由抚上小腹,那里……已经有了一个孩子么?
“乐儿!”他察觉到她的小动作,欣喜地将她半搂在怀里,动作十分温柔,熟稔自然,让她觉得很舒服。
“都是我不好……”他满眼的愧疚和小心翼翼。“我们的孩子,如果出生了,是男孩就叫燕世安,是女孩就叫燕世乐,如何?”
红晕悄然爬上她的脸颊。“都依你。”她小声道。见他笑,便狠狠拧了他一把,扭头不理他。
都说长乐公主嫁进丞相府里,丞相公子爱妻如命,百依百顺,生怕她出什么差错,生活幸福和美,是一段佳话,羡煞旁人。
三个月后,她如往常一样,走进他的书房,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她不明所以,走近前,他轻轻笑了,笑意融融,牵过她的手,“出宫这么久,你也没好好回去看看父皇,你今天回去看看他吧,皇上很想你。”
她皱眉。
“听话,乖。”他似哄着小孩子,温柔宠溺,却不容拒绝。
她从未见过他以这样的口吻对她说话,况且,他从来不会勉强她做她不愿做的事。
似乎什么要发生了。可是她根本没想出什么头绪。
面前穿龙袍的中年男人面色阴沉得可怕。“他已经不要你了,长乐,把堕胎药喝了!”
“我凭什么信你!”她奋力挣脱了侍女的手,冷冷看着她的父皇。
一张纸飘落到她脚边。
她低头看去,的确是他飘逸的字体:“吾妻长乐:臣燕临安才华浅陋,德行有损,自愧不能为公主之良配,自请休妻。公主天生手凉,气血不足,记得屋内至少放五个暖炉……”
一字一句,就像是在叮嘱她平日的小毛病,他对她的小习惯了解得一清二楚,这不像是休书,更像是一封家书,让她不由肝肠寸断。
“你逼他写的!”她仰头凄厉地叫道,被侍女死死拉住,“他现在在哪!”
“长乐!”皇帝大怒,“丞相如今权势滔天!他的眼里哪里还有朕的存在!他居然还要求兵权!简直是造反!你居然帮他!帮他的儿子!”
“可他是我的丈夫!是我孩子的父亲!”她大吼。
皇帝沉默地看着她,恍惚中,那个女子也曾露出过这样不顾一切的表情。“我准他保全尸。赐鸠酒。”
她平静下来,擦干眼泪,行了个大礼:“不孝女长乐,恳请父皇,留下我腹中孩子一命,稚子何辜?”
“……长乐,是朕辜负了你们母女,这个孩子……你就留下吧!朕当初以为,你是最冷心冷情的一人,所以……”
“所以你就选中了我?”她唇角扯起一抹深深的讥讽。“真是个讽刺啊,不过,我不后悔呐!”她轻声道。
“母后,母后,看我舞剑舞得好不好?”小人扔下剑,扑到女子怀里,女子面容软了下来,真像他啊!
“嗯,很好。你还能做到更好呢!”
“真的吗?”小人兴奋地大叫,向操练场远处跑去。
“临安,临安……”她喃喃道,“谢谢你,给了我这样好的孩子……”还有……你的爱……
曾经的长乐驸马下葬不久,长乐公主发动政变,顺利逼宫,其中不少因素是因为曾经的燕临安的部下的鼎力支持,皇帝被迫下诏自动退位,被囚禁于别宫,其他公主皇子被长乐公主削权发配,再翻不起什么浪。她自立太后,独掌天下。
她依稀记得他唤她的名字时,噙在唇齿间的旖旎温柔,长乐,长乐,我愿许你一世安乐。
临安……我一切都好呢……
且看这帝都十里霜红。她看着碧蓝的天空,轻轻笑道。
【临安……我一切都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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