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爷爷说
我1988年从师专毕业，学业平平，却做了一件不平凡的事——把一个漂亮的女同学变成了女朋友。上班前，我把女朋友领回老家见爷爷，按习俗，长辈是要给见面礼的。 爷爷说，咱种了一亩西瓜，我老了，账算不来，你们帮着卖了吧。让我领着首次登门的女朋友卖西瓜，爷爷真的很有创意。 西瓜地里，碧绿的瓜秧张牙舞爪地延伸着，硕大的瓜叶把圆鼓鼓的西瓜藏在下面。爷爷说，摸摸西瓜开花的这头儿，光滑，就是熟瓜，托住西瓜拍拍，声音响，手心里有振动，就是沙瓤。我按照爷爷说的标准，摘了半架子车西瓜。 爷爷说，卖瓜的时候要把秤头抬高一些，对人家越实诚，瓜卖得越快。 我们在大路边的树荫下摆了一张小桌子，旁边散放了几个小板凳，生意正式开张。女朋友穿着洁白的连衣裙，头上却戴着一顶暗黄色的破草帽。我双手叉腰，上衣口袋里还插了两支钢笔——有文化的标志之一，最主要的是，我们都戴近视眼镜。 我拍拍一个西瓜，感觉像沙瓤，切开后果然是沙瓤，于是把西瓜放到小桌上，切成小块儿，用纱布盖上，静静地坐在小板凳上等生意。女朋友问我，卖多少钱一斤？我说，零卖一毛五，囫囵个儿一毛三，是爷爷定的价。 人来人往，却没有一个顾客光顾。我手里拿着西瓜刀，干着急，人家不买，我总不能把刀架在人家脖子上吧。终于有人下了自行车，我透过破帽檐认出是同学，于是3个人嘻嘻哈哈，吃掉了一个西瓜，一分钱没挣。 同学走了，我把瓜皮捡到荆篮里。爷爷说过，瓜皮不要乱扔，带回去喂猪。 一辆手扶拖拉机停了下来，上面坐了几个人，还拉着几包烟叶，他们是卖烟叶的农民。司机看了看荆蓝里的瓜皮，又拍拍西瓜问，卖不卖？我连说了3个“卖”字。秤头高，西瓜甜，人家当场吃了2个，又带走了5个，共72斤，九块三毛六。按照爷爷的实诚原则，6分零头免了。 一直到中午，只做成了这一桩生意。午饭是爷爷送的，爷爷问，钱不好挣吧？我女朋友认真地点了点头。 下午生意却红火了起来，买西瓜的竟然是清一色的烟农！手扶拖拉机车斗里的烟叶已经出手，只剩下兜烟叶的空单子。他们都是吃了还带，半架子车西瓜很快卖完了，我不得不佩服爷爷有远见。 我和女朋友拉着小桌和板凳，唱着当时非常流行的什么咖啡屋那首歌，风尘仆仆地回去了，她那身洁白的连衣裙已变成了米黄色。 当女朋友把六十四块七递给爷爷时，爷爷说：“给你当见面礼吧。你们都要上班了，记住，‘衙门钱，纸糊船，血汗钱，万万年’，靠自己劳动挣的钱，花着有气势！” 临走的时候，爷爷把我叫到一边说，能拉下脸面跟着你去卖西瓜，娶这样的人，能过日子。 一年后，我们结了婚。爷爷说，以后的日子比树上的树叶都稠，磕磕碰碰的事情多，两口子就是搭伴过日子的，说厚道，都厚道，说刻薄，都刻薄。 婚后日子果然琐碎，如果把每件不顺心的事情都烧成一块砖，我现在都可以盖楼房了，幸亏爷爷早给我打了预防针：上有老，下有小，不容易，只要老老小小有饭吃、有衣穿、不生病，就是好日子。 爷爷80岁那年学会了抽烟，我时常买条烟带回去。刚开始他没说什么，几次后他就不高兴了。爷爷说：“打架凭力量，吃酒量家当，你们工资都不高，别买这么贵的烟。”后来听说爷爷把我给他买的烟拿到代销店里，换成了八毛一盒的。我干脆给他买便宜的，他果然非常高兴。
【我爷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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