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不觉去偏知
年年负却花期。过春时,只合安排愁绪送春归。梅花雪,梨花月,总相思。自是春来不觉去偏知。
——引言张惠言《相见欢》
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在意时间的流逝,在意春天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溜走,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在春天与花之间进行刻意地联系。
成都的冬季,寒意太浓,天空总是被冻成深灰色,却很少下雨,更不会有白雪皑皑的景象,而我,喜欢雪,喜欢雪的潇洒和自由,纯真和浪漫,喜欢在飘雪中漫步,与雪精灵共舞,因此向往冬季飘雪的北方,更喜欢四季之间都横亘着清晰界限的城市,春来时,万花开;夏来时,雨荷香;秋来时,梧桐瘦;冬来时,雪皑皑。惟有置身在这样泾渭分明的变换中,才能体会到“春来如秋”的错觉,也许就不会浑浑噩噩地在花落水残红的景象中才惊觉“自是春来不觉去偏知”。
“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成都的春天大多都是在这样一种暧昧的冷热交替中被过渡到夏天,“乍暖还寒时候”也往往只限于天空中几个很微妙的表情变换,那些细雨霏霏的春日,跟冬日一样的阴冷,而当艳阳高照时,就可着夏装了。假如没有公园里、道路绿化隔离带中绽放出来的花儿,真的很难在“乍寒”时将成都的春天与冬天拉开距离,在“乍暖”时将成都的春日与夏日拉开距离。
深信春装的魅力对于每一个女子来说都是最难抵抗的诱惑,每每在春节前期,各品牌就会推出春装,当春装在各商场的橱窗中像春花般绚烂地绽放时,完美演绎着春天的气息时,我是最抵抗不了它的诱惑了。将自己喜欢的春装一件件买回去,挂在衣橱里,满心期盼着春天能快点到来。然而,成都的春天总是爱捉弄人,在我还未来得及一一去跟我的春装“亲密接触”有“肌肤之亲”,夏天就没商量地来了,春装只能谢幕。在心疼自己喜欢的春装时,才惊觉成都的春天真是越来越短暂了。
今年春节前后,多次跟朋友相约一起去购买春装,我再也没有往年那么高的兴致选购春装了,我终于抵抗住了春装对我的诱惑。朋友也感叹着说,春装对于生活在成都的女子来说,每年购买二三件就足够了。是的,我想,春装或许真的会成为生活在成都的女子的一个梦吧······
回想在学生时代时,我是不会对春天的光临浑然不知的,校园里无数星星点点,开得一片艳黄色泽的迎春花,出落得娉娉婷婷、婀娜多姿的二乔玉兰,灿若云霞的粉白樱花,校园外狮子山梨花、桃花的连绵不断,每一朵都在告诉我:春已到。
记得每一年的三四月,只三不五的在晚自习后跟室友去狮子山偷采果农的梨花或者桃花,整个三四月,寝室里充满了梨花的清丽气息和桃花灿烂的色泽。
“年年负却花期。过春时,只合安排愁绪送春归”,在学生时代,我几乎体会不到张惠言“负却花期”时的惆怅,有什么可惆怅的呢,明年春来时,它们自会再开。曾觉得黛玉“手把花锄空洒泪”过于矫情,那些花儿在我看来真的只不过是化作了春泥,怎么会跟人的年华老不老去扯上关系呢,我大笑葬花人痴,就当然不会去想“他日葬侬知是谁”,懵懵懂懂的年少心,是不会生出那么凄恐的情绪的。因此也不懂得文人们的心中为什么就只能容得下“春去秋来”呢?为什么文人们总是喜欢在“孤鸿三两声”中吟“梅花瘦影横”呢?难道,夏天不好!?
在校园里消磨掉的那些日子,我觉得夏天是美丽的,那一个又一个漫长、耀眼的午后我常常背着自己心爱的吉他,捧着自己爱看的诗集,独自去到校园里最安静的地方,在万里无云的蓝天下,坐在枝叶茂繁树下看书或是弹吉他,习习的风吹拂着我的长发,也为我送来清凉,倦了时我就躺在草坪上,嗅着青草的味道午睡,这些都是夏天赠与我最大的快乐。
是的,我总是在春夏时快乐着,在秋冬里蛰伏。曾经天真的告诉自己每一年的春天各色的花儿都会自个儿排着队在我眼前争妍,为我送来一个个姹紫嫣红的春天。寝室里的花朵也陪伴着我在“乍寒乍暖”的气候里让温度缓缓地上升到夏季。
从来没有认真地对待过那些偷采回来的花儿,每每都未等到花枝凋谢就已经跟室友去踩好了点,等到晚自习后就去“作案”,去果农的果园中偷采回来有更多花苞的花枝,然后会毫不心疼地把那些只是稍微有几朵残花的花枝丢弃进垃圾桶。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红花凋残,青杏犹小,燕子绕梁而飞,绿水环舍而流。柳絮吹少,芳草凄凄,暮春将至。大文豪就是与他人不同,伤春之时也会给人无限的希望,我仿佛看见自己正荡着秋千,荡尽学习中的烦愁,成长的烦愁,我的眼中,只有小小的青杏,我彼时,只期待它能快些成熟,好供我享用,我可不会生出惆怅。那个时期的我从来没有想过青春会这样的荒芜,曾经就那样洒脱地呆着,安逸地享受着青春的一切。
可是,我今天这是怎么了呢?昨夜一场风雨过,我看到满地的残红时,霎那间就有种莫名的伤感涌上心间,我在满地的落英中看到了自己的年华的远去,我在满地落英中看到了我的青春的尾迹,它已不再“年轻”了,真的,我好像已经嗅到了它死亡的味道······
“桃花开后却匆匆”···明年花儿再开时,又怎会是今年的这一朵呢······
“春来不觉去偏知”,没来由的心疼袭来时,怅然就只能是更加黯淡······
(文:烟视媚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