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
小城的天是蔚蓝的海。
天海相接的地方是你站着的最中央。
当风声呼啸而过带走白天，当黑夜拉开巨大的屏障，我看见整个的海洋被岁月倾倒在天蓝里，天和海融合成心如死灰的灰，而我习惯望去的方向，是你早已消失的最中央。
脚印匍匐在心上，随着梦境徐徐摆动，所有的幸福都在偶尔颤抖的胸腔里不可阻止的融化。结局是，我大海捞针，在睡梦里找寻拼凑碎了的记忆。后来无法阻止疯了的自己，挣扎在海绵一样柔软却残忍的梦境里不肯跳出。很久很久，时间从从前溜到最后，最后我睁开眼，是尘埃诉说荒芜的末日。
末日。
你离开的那天就是末日。
生活开始变得凌乱不堪，像是脱轨的机车。忽略昼夜星辰，常常忘了时间。只剩下不修边幅的自己躲在屋内阴暗的角落，偶尔站起来抹一下鼻涕和眼泪，不知道下一秒去了哪里。
手机已经好几天没有去看了，铃声再也没了兴奋剂的功效。偶尔还能感觉到的安慰，也是枯萎的向日葵，逆着光芒生长，不想再去理会。浩如烟海的岁月与人生，有的人看一眼便不想忘，若忘，也在世界倒塌以后。末日的劫后余生，只剩这如刀的无法忘记与我一同留下，共赴逃亡。
只是婴儿一样的叫喊，总是让我瞬间捕捉到你的光芒，你的笑，哭。像是被谁施了蛊一样，只要是如晨的朝气，就能够扯起你在我脑海里蔓延开来的藤蔓，我被尚存的意识指引，静了下闭眼想抓住一端理顺这千丝万缕，却又什么都寻不见了。
飞蛾，蜡烛，世界，天光，爱，放手，末日。
突然，眼前浮现我的心脏，心里也是黑夜，似乎看见烛光里的你站在最中央，嘴唇微微动着，轻轻哼着，曲调模糊又遥远。
——小城的天那一种蔚蓝的天
我喜欢蹲在院子中间一动不动望着天
看我傻傻的模样你千万别看我不上
傻傻的我可傻的不一样
歌词一下子惹起了悲伤飞出身体，同时我也看见逃出肉体的自己正在慢慢的走向你，伸手拥抱，胡言乱语。
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声音暗哑沉闷，绝望悲戚。
半年前，你说要订婚了，我终于鼓足勇气跑在你的前面，想要挽留。
——你等等我吧。
——对不起。你晚了。
——我都不要了，我现在只要你。我求求你了。
——笨蛋，千万别把自己毁了。
——只有笨蛋才能把傻瓜毁了。
——呵呵。
——你不和我在一起，就杀了我吧。我恨全世界也不恨你，你不懂你不懂你不懂，你凭什么遇见我。啊啊啊…
说完调头转身飞奔进森林深处，漫无目的四处乱撞，每一个角落都是你，气喘嘘嘘无论多快的速度也逃不出你的容颜和天真。你一直在，像魔鬼一样。等到疯狂逐渐平息，我突然又调头回去寻找，想到下跪，没了你，所有的繁华都是陪衬，即便这爱已经没了底线，但爱本来就是底线啊。
你一定还爱，即便返回以后你已不见。
阴雨难掩焦灼与烦躁，因为末日藏在地下蠢蠢欲动，不安和恐惧像是幽灵一样时刻盘旋在头顶让每一分钟的神经都变得紧绷。
——笨蛋，你真的不懂吗？
是她的短信，接着又是一条。
——我也离不开你。
又一次见面，你终于变得不再那么陌生，我勇敢的牵起你的手，闭着眼感觉你指尖的温度，睁开眼拉着你在田野里跑步。夏天正好，蝴蝶在身后飞舞，阳光泛着梦幻的白，还有随风摆动的甜菜花朵，被风抚过发出一阵一阵沙沙的声音。浩瀚的天空全在为你和我吟唱，你说空气甜甜的就像是从前我买给你的老冰棍。
突然站住，轻抚你的刘海的我，把随风飞舞的头发全部撩拨到你的耳后。我捏着你的脸蛋儿，说姑娘你真美，把那句我好爱你压入喉咙。你笑了，像朵白茉莉，圣洁而美好。我难以克制拿起你的手，脸庞开始靠近你的唇。
——我们私奔吧，我不想死。
——嗯?
——我一点也不爱他，我不要离开你，离开你我就会死。
你的身体左右摆动，脸和嘴微微不停的抽搐，一阵温润的液体流过指尖，那一刻只剩两个交融在一起灵魂，天堂不远，地狱也不远。一阵眩晕过后，夕阳终于预示了黑夜的降临。
——傻妞，回家，我送你，我会带你走的，真的。
——不要。
——听话。
——不要…
夜来了，你终于答应回家了。路口处，我对你轻轻耳语，音符像是初生的精灵一个一个蹦蹦跳跳，涌入耳朵。你发出嘤嘤的声音低头不语，显得那么忧伤，也那么幸福。望着你的鼻子像个兔子的我，突然再也不想移开目光。那一刻如果是永恒是多好，只是黄昏没有做足铺垫，永恒只是一瞬太过突兀，转眼而过，便是倾塌的眼前世界。
后来你没有出现，其实是你从来没来过。
后来我把号码全删了，三个月前的某个夜晚，收到一条陌生的短信，我相信不是你发的。
——我结婚了。
天崩地裂，末日终于从地下喷涌而出，淹没蓝天和黑海。
夏天又来了。
似乎你又出现在了我眼前，我看见了你的背影像风拂过轻盈的甜菜花，你说你傻傻的。
我开始向你狂奔，先接触的不是身体，是泪水。等到泪水嘘寒问暖完毕，我终于把你紧紧的拥入怀中，好像抱住一个世界，再也不愿意松手。星空灿烂，风在休息，时间凝固，蛐蛐入梦，我听到你的呼吸，沉重而且毫无规律。等到月亮爬出云层，你的睫毛长长的在我的瞳孔里舒展开来，眼神像是婴儿发现人间的第一眼，美得有点无辜。
心跳像是爱正唱着的歌，你就这样安详的在我怀中枕泪入梦，梦呓宛若婴儿的低声哭泣，宛如百灵初次问候天空的鸣叫…
猛然睁开眼，晨曦和鸡鸣划破了整个人间。
灯笼易碎，恩宠难回。突然的一个转身，一切都枯萎而去。
注：本文非首发于晋江作者随笔专栏<末日>。转载请注本人笔名（程雨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