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没有山
北方的第一缕阳光漫过皑皑的窗外投射进来，而我久违的感受到了一种迥异的温暖，像唇、像拥抱、像浓浓的白酒香、像盈满了厨房的蒸汽，像烟囱外冒得几缕轻烟…。这样的感觉真的是久违了，从前的日子的确是久违了，而这样或那样的人也确实是久违了。转眼一年的光景，叨扰了已经泛滥的岁月，饶来一段屈指可数的日子，今天是大年三十儿，我在我的故乡，我在我的家。
从去年的冬天到今年的冬天整整一年没有回家了，从小到大的确是第一次。没有太多的悲伤，我却倍感欣慰，按曾经的一句老话:“孩子总要长大的。”因为有了离家的这几年我才有了对生活的一些感悟和对自己人生的一些理解。于是我把乡愁归结成了理性大于感性，而更重之感性，这让我觉得人生真的是犹然的幸福。生活给了我们一切感情的情愫，因为离别所以有了苦，因为有了苦所以会孤独，因为孤独所以有了怀念，因为有了怀念所以有了热情；才会有离别重逢的温暖，苦尽甘来的畅快，燕婉喃喃的浪漫，归心似箭的激动。人的一生总与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交织着，我享受的是这样或那样的感情，快乐的亦或是悲伤的！种种都让我感觉到我的生活还在继续，生命才存在意义。情感的魅力不在于是苦的还是甜的，而是它应该在你我的生命里存在过，悲有悲的魅力，喜亦有喜的忧愁。人都是富感情的集合体，只不过有些人易于表露，有些人却埋在心里。社会是一个冗杂的集合体，人作为个体的存在，人的身份，气质，底蕴，修为都是自身阅历的体现。每个生存在这个社会里的人都拥有自己的感情世界，所谓的稳重，成熟在我看来是情感堆积的外在体现，也就是自身阅历。人生的大事小事不过是人感情的寄托值的大小，亿万人在关注这一件事这就是大事，自己很看中的事对其他人言或许是小事，但对自己来讲就是大事。处理事的方式便是一个人阅历深浅的体现，对于一件事，有的人考虑的是不损害个人利益，有的人考虑的是不有失体面，有的人考虑的是尽量不去伤害别人，而有些人考虑的是最简洁的方式去解决问题。而这些都源于人感情里的自尊，自信，仁慈与博爱。当人的感情经历丰富了以后，对待事情的角度多了，处理事务的方式也就迥然各异，人的修养、眼界由此可见。而社会上的事多数要与人打交道，这便体现出了语言文学的魅力。它柔进了世间的一切情愫，却也能让人产生感情的波动。一句话我这样说结果会如何，那样说结果会如何，又以什么样的语气去说，在什么场合说，发短信还是打电话…。不一样的说话方式往往会带来不一样的结果，这便是语言文学的魅力所在。一个人的说话便能体现出其品行，性格，喜好，经历等等。我一直倾倒于语言文学的魅力，不仅仅是它的适用性，更多是它的优美，富有深厚的感情和历史渊源，同时也是一种情感宣泄的方式之一。从接触古典文学开始，就一直被它的渊源博大所折服，蕴含在其中的意境、情感给人一无边的美的感受，“一畦春韭绿，十里稻花香”、“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书窗”、“花原自怯，岂奈狂飙；柳本多愁，何禁骤雨”……，燃不尽的心字，到不了的青埂峰。无须翻译就隐约能感受到其中的韵味和宣泄流露的情感。醉在意境里，痴在情愫中，岂不快哉！我想我应该给我的人生一个开始，再不留遗憾的画上个句号，实在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了。
我的人生就从这段归乡的旅程开始。生活的波折早已不能在我的脑海里留下一丝丝的忐忑与不安，因为无法预料更无法避免与选择，索性就由它去吧，无论怎样还是要去面对。从南京到天津，再由天津到家，这便是我临时选择的行程。但这场旅程对我来说却有不一样的意义，我从未如此尽心思去思考人生的人情冷暖，世间百态，不过这让我喜出望外。从南京到天津不到四个小时的旅程，与我不期而遇的是一位比我长三岁的大哥，我的座位在高铁靠近窗边的一个，而与我紧挨着的便是这位大哥。大哥以前是一位厨师，没有上过高中，更没有念过大学，现在是一家公司的后勤主任，从与他的谈话中，我了解到，他的哥们都亲切地称他为“七哥”。补充一点，七哥是东北人，和我是老乡。七哥很热情，也很爱说，带有东北人的幽默风格，四个小时他从未停止过讲话。从他老家吉林的生活、家庭情况，说到与哥们喝酒，说到丢了几次钱包、丢了几次身份证、喝酒喝多把狗吓跑了，再到吃光了饭店新进的菜。每次讲到高兴的地方，七哥便会自然地眯起了眼睛，嘴角略有停顿，最后以一种滑稽的语调引人发笑。七哥言语里的淳朴、亲切与幽默让人体会到一种没有距离感的接触，有种他乡遇故知之感。七哥的话没有什么大智慧、大道理，更多的是乡里的土话、家常，也正因如此，才会让人感觉温暖与认同。我总觉得人生最有意思的就是去欣赏，理解不同人的生活状态、处世哲学和语言内涵。至此，我才是一个有信仰的人，我的信仰就是——感情，无所特指，亦为泛指。不同的人所代表的是一个不同的人生观，而你所要做的就是做一个值得倾诉和懂得倾听的人。带着一种信仰，我才刚刚起步。
到了天津，路程已经过了一半了。不幸的是这段路程是站票，我被挤到了火车车门口的位置。当时已是深夜，我靠在车门口睡了一小会儿，因为越往北天气越寒冷，睡意也渐渐被打退了，索性就拿出一本书来，乏而无味的看了起来。大概到了凌晨三四点钟的样子，车到了山海关，也算是到了我的老家——东北。渐渐的天亮了，车窗外零星的可以看到一片片皑皑的白雪，离家又近了。到了上午过了吃早饭的时间段，车上的人又开始闲聊了起来。在我所站的车门的另一侧一位戴着棉帽子，个头不高，已见眉毛有几根发白的老大爷，又在津津乐道地谈论着一些国家大事，打越南、抗美援朝、文化大革命等等，以一种深邃而又老练的眼光审视着这个国家的种种变化，谈话的人乐此不疲，听的人也饶有兴致。在这段没有相识的旅途中，因为有了这些不一样的情怀，至少让我觉得依旧是温暖、幸福。漫长的轨道总算要有了归期，过了沈阳北还有两个小时的路程就到家了，提了提精神，听着大爷的闲聊打发一下剩余的时间，又过了一会儿凝望着车窗外大爷不再说话了，也许是累了吧！车厢内也安静了许多，站在这里的人都不禁地望向了车窗外，看着片片飘过的白雪，看着黑秃秃的土地，没有人再说话…。过了一会儿，站在大爷身后的大叔，看起来有四五十岁的样子，可能是还想听大爷絮叨絮叨，随口说了一句：“这里没有山啊！”。说着无心，听者有意，是啊，这里是东北——我的故乡，这里没有山啊！猛然又想起了纳兰的那首长相思：“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风一更，雪一更，故园无此声”…。青春给了我们一种情结，让我们见识了关内的风风雨雨、山川变化；童年给了我一种记忆，让此刻的我懂的回味关外的四季变化，一马平川。家乡的记忆久了，就会怀念远方，远方的情结深了，就会怀念故乡，也许这就是生活吧！此消彼长，才会有幸福吧！
今天，农历一月初七，十五点零三分，我还在我的故乡，在我的家，耳边不时还会回响起那句话：“这里没有山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