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给妻子的鲜花
4年前的那个夏天,我忽然心血来潮,去了一个我根本不清楚为什么要去的地方。在那儿,我因为一个小小的偶然事件而结识了一位漂亮的女子。那女子长得阳光明媚风采照人,一下子勾去了我的魂儿。我认为这绝对是命运的有意安排。她叫白玫,跟我一样也是个狂热的诗歌爱好者。不难想象,我俩很快就黏糊得掰不开了。那阵子,我如痴如醉,灵感泛滥,才华横溢,
一首接一首的诗作涌出笔端,又一首接一首地发表出去。我的成名作《远乡的十四行爱情诗�五首 》就诞生于那个时期。
我跟白玫的爱情结果是:我成了诗人,她成了诗人的妻子。自跟我认识的那天起,她再也不写什么诗了,而是全心全意地爱我。当然,她仍喜欢谈诗,还算个相当不错的诗歌鉴赏家。我俩的情书全用诗体写成。我想一旦我的名气再上升一截,我的诗体情书就会出版畅销了。但眼下最要紧的是如何将她调到我身边�
在那时,调动工作的难度丝毫不亚于双职工想生第三胎。为了将白玫调进市里,我跑瘦了腿磨肿了嘴。
不过,总算把妻子调来了,我俩兴高采烈地过了一礼拜新婚般的生活。然而,自她到新单位上班那天起,我俩的苦难就开始了。她原来的工作是在政府部门,给领导当秘书,天天都受人尊敬,现在却让她当那该死的营业员,而且常因完不成任务而罚奖金扣工资。所以,在她每天下班回家之前的那几分钟,我就有一种地震前的恐惧感。她不再是那个爱诗的至纯至情的女孩子,而成了一个凶悍泼皮的母老虎。有什么办法呢�只能怪我这个丈夫的无能,不能给妻子以幸福。我只好硬着头皮听她的发泄咒骂,听她以威胁的口吻说要弄个原子弹把这个城市夷为平地。我只能一边做饭洗碗一边听她的血泪控诉。当我忍受了一个礼拜到了极限时,就跟她大干一场,把世界上最刻毒的语言都兜出来。若还不过瘾,就辅助以轻量级的拳脚。结果自然是两败俱伤,好多天缓不过气来。离婚书也写了一厚沓,装订成册完全是一部愤怒的匕首般的杂文集子。
但我们终究没有离婚,一是因为我们的婚姻毕竟有爱情的基础;二是因为我们没留神却合作了一个孩子。在弱小的孩子给我们带来不曾有过的劳累和沉重期间,我俩只能相依为命携手长征。我当然无法写诗,要写也只能写:啊,尿布�哦,大便�当孩子进了托儿所我们稍有空闲时,空闲时间再次被争吵占领了。争吵也只有一个内容:她的工作问题。
不长时间,我的头发就开始变白了,真正是人未老而鬓已秋。我对生活失去了信心,我最宝贵的生命已经成为我担负不起的沉重的包袱。我想惟有死亡才是根除这种灾难的灵丹妙药,它能解脱一切,它能一了百了。
当然我并没有死,因为有孩子。孩子怎么办�我小时候就死了父亲,因此我深知没有父亲的孩子是多么苦难�可我又无法忍受夫妻间这种非人的折磨。他妈的,难道就没有一丝阳光注入我们这阴暗潮湿的家庭之地吗�
奇迹出现了,事情发生在春天的某个日子。那是礼拜四的下午,我妻子的周末,她带着一种我们恋爱时的微笑回来了。我问她有什么高兴的事,她的脸颊顿时羞红起来,犹豫了半天才告诉我。原来,有个男顾客送了她一束迎春花,而她又不知道那人是谁,因为花儿是别的营业员转交的。我的脸上立刻不高兴起来,她以为我在吃醋,就要解释什么。我慌忙制止说,我也很高兴呢,这说明的我的妻子漂亮嘛!再说人家送的是鲜花,又不是牛粪。这也确是我的心里话,因为我招架不住了,我可以忍痛让别人爱走她。
自此,每个星期四下午,也就是说,在妻子的每个周末,她都带着一束鲜花笑吟吟地回到家里。那些花儿各式各样,全因季节的变化而变化,都是从郊外新采来的。我想,这或许是某个大学生的浪漫行为,因为我上大学时,也给一位翘鼻子的书店姑娘送过鲜花。我妻子为了表示对那鲜花的满不在乎,就当着我面扔进拉圾堆。这绝不是她的本意,因为她完全可以让我压根儿不知道这回事嘛。
鲜花出现在我们家庭,不能不说是一种危险信号。我本欲提醒她,但发觉没有这个必要。因为鲜花的出现使她恢复了先前的一切可爱之处:兢兢业业地领导我们父子俩过好小日子,抢着干家务活,整天谋划着给我添置衣服。而且开始打扮,又素雅又纯洁,既像个女学生,又像个家庭主妇。整夜跟我有说不完的话儿,给我说她碰到的一切有趣的顾客,再也不提她的以干代工有什么委屈了。当我俩绞尽脑汁也猜不出那个送花的是谁时,她高兴地说了一句非常非常重要的话:“有意思,生活真是有意思�”
我很有兴趣地告诉妻子,希望她尽快弄清那个送花人的真实面目。于是她每个礼拜四的下午就特别留心,用她那双乌黑的眸子扫瞄每一个走入营业厅的男子。但她一次又一次地失败了。总是在她没留神的时候,由那位女店员转来一束鲜花,问那男子是何等模样,回答总是含糊其辞和带着某种些许醋意的神秘的微笑。
妻子就有些不安了,说,搞得人家这么痴迷,又不能回报,实在是犯罪。我说你去爱吧,咱俩离婚得了。她说放屁,你死了我也不嫁人。我说在80年代,那个送你鲜花的人绝对不是个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者,他肯定有本质的要求。
事情不幸被我言中。有一天,妻子神色不安地回来了,除带了一束白菊,还有一张鹅黄色的字笺。字笺上写道:“请明天下午一点在公园木瓜亭东第三只长椅上一会。不来也罢。”妻子绝对不去,但我做了耐心劝导,主要理由只有一个:权当改善生活呢。妻子总算答应了,并且,我俩还准备了对付那男子的台词。
那天的公园阳光很好,风景也相当媚人。白玫坐到指定的凳子上,我则躲到隐蔽的远处。我发现妻子像受刑似的坐在那儿。时间已超过了两个小时,只有两个学生和三个拖儿带女的老太太到她身边坐过,再没有出现其他人了。在返回的路上,妻子说,有三个男人神色不对,其中肯定有那个送花的人。我说不是三个,而是30个300个甚至更多,因为男人见到你就自然联想到鲜花,因为再漂亮的风景也没有美女好看。妻说我是拍马屁,我说这是惟一的优点。
当天夜里,我改写了一首诗:
花儿们都到哪儿去了�
花儿们都被小伙子摘掉了。
小伙子们都到哪儿去了�
小伙子们都给姑娘献花去了。
姑娘们都到哪儿去了�
姑娘们都嫁给丈夫了。
丈夫们都到那儿去了�
丈夫们都给妻子采花去了。
读了这首诗就会明白,那个给我妻子送花的男人不是别人,而是她的丈夫海桅。海桅正是我的笔名。
当我知道送鲜花不可能成为永远的秘密时,我就趁早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白玫。她有点生气:
“你干吗要说出来�”
稍顷,她又说:
“其实,我早就知道。”
静默了好久,她摸着我两鬓的几绺白发,深情地说:
“真对不起,真没想到我害得你费了那么大的心……我会让你的头发变黑的。”
诗人和她的妻子拥抱了。
2009年新年,我和男友陈新约好去北京,一年前,我们相识在北京飞往青岛的航班上,我想重温往日浪漫,可怎么也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告别时刻……
栈桥遗梦
2007年底,我去北京采访,完事准备回广州,突然接到报社领导电话,让我去青岛。我们报曾对青岛一家企业做过批评报说,被他们起诉了,说我们报道失实,法院通知明天开庭,我是记者部主任,社领导让我去出庭。
当飞机升入高空,平稳飞行时,我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有关案子的材料看。这时空中小姐来送饮料,我说:“来杯橙汁。”“对不起,橙汁没有了。”空中小姐歉意地道。我扫了一眼车上的饮料,正要开口,坐在我旁边的乘客开口道:“这杯给你吧。”说着,把手中的橙汁递给我,我接过来,向他道谢。
我们攀谈起来,他告诉我他是青岛人,来北京出差。我看看他,打趣道:“我是第一次来,来当被告。”
他眼睛一亮:“噢,你是律师?”
我摇摇头:“不,我是记者,我们报社律师已经到青岛了。对啦,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他神秘地笑笑:“我在法院工作。”
我的天,怎么这么巧!我瞪大眼睛看看他:“别告诉我,你就是主审法官?”
“那倒不是,我不是法官,我在政治处,负责写材料和干部培训。”
我赶紧道谢,把案子材料给他看,他看完沉思了一会儿,说:“我觉得问题不大,你别担心,我一个朋友在这家企业,我帮你协调一下,看能不能和解。”
在陈新的调解和帮助下,我们和原告庭外和解了。我如释重负,当晚设宴答谢陈新。他趁我去洗手间的工夫,把单买了。我很过意不去。
“你一个女孩子,独自在外,也很不容易。”他体贴地说。
我心一软,眼泪差点掉下来。一个人在外漂泊久了,心渐渐硬了,最受不了别人的关怀。我望着他,心中一阵悸动,但是理智告诉我,我们之间不该发生什么,我急忙说:“我累了,我们回去吧。”
广岛之恋
第二天我离开青岛,走之前没告诉他,登机前给他发了一条短信,然后把手机关了。
到了广州,我刚打开手机,他的短信一连串跳出来。
“为什么急着回去?不是说好多呆几天,我陪你去崂山吗?”
我给他回短信:“可我去了栈桥,有栈桥就够了!”
我想着与他相识的一幕一幕,心中满是欢喜,又无限惆怅,涌起想给他打电话的冲动。我拿起电话,又停住了。我这是怎么了?我这么急着回来,不就是想逃离吗?在这个感情脆弱的年代,身边的爱都很难坚守,何况我们之间隔着2000公里!
我放下电话,穿上衣服,开车去报社。2008年新年,我哪也没去,感冒发烧,卧病在床。我蒙着被子,怀里抱个笔记本电脑,和陈新在MSN上聊。
我们天南海北,聊着聊着,聊起了各自的情史。陈新告诉我,他在北京读研究生时,有一个女友,本来两人想一起出国,后来他父亲患病,他回青岛,两人分手了。我告诉他,我有一个相处4年的男友,后来他去了美国,我们因此分手。
“那你为什么急着回广州?我还以为有人等你呢。”陈新问。
我犹豫了一下,写道:“我怕再呆下去,我会犯错误。”
沉默片刻,我狠狠心,下线了。
新年之后感冒还没好,就投入到紧张忙碌的工作中。真是祸不单行,那天下班去参加Party,路上和一辆奥迪追尾,虽然责任在我,可对方实在蛮横,把我责骂了一顿。我实在气不过,把车开到一边,给陈新打电话。他耐心安慰我,我的心情渐渐好起来。
第二天下午,我在办公室写稿,门卫打内线电话,说有人找我。我下楼一看,是陈新。
“我来出差,正好看看你。你怎么样?没事吧?”
我怔怔地看着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又道:“我是说昨天的事,他们没再找你麻烦吧?”我疑惑地看看他问:“你真的出差?”
他深情的目光注视着我,答非所问地说:“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我明白了,他是专程来看我的,我被深深地打动了,说话有些语无伦次:“你还没定酒店吧,我帮你安排。你等我一会,我有个稿,马上处理完,晚上我请你吃饭。”
陈新冲我摆摆手:“你先去忙吧,我在那边的星巴克等你。”我嘴里哼唱着:如果爱你是错了/我才不要做对……
恋爱成本
我和陈新就这样相爱了,因为远隔千山万水,见面的机会很少,我们每天都发短信、打电话、上MSN,最多的一天,发了近百条短信,煲了两小时电话,通讯费急聚上涨。谈恋爱的人爱打扮,我买了许多名牌服装,难怪人说,恋爱也是有成本的。
有人计算过,一个中产阶级在广州谈恋爱,以每周约会一次,看电影还有外出旅游,一年消费要3万以上。我每月底薪加稿费有两万多,经济上没有问题。但陈新不行,他一个公务员月薪三千,还要养车供房,经济上很吃紧,所以每次约会我都不让他花钱。
三月九日是陈新生日,我买了一个最新款的诺基亚手机给他。他挺高兴,新办了个号,说这是“爱情专线”,只给我一个人用。
2008年清明节,我们约好去泰山玩。我一下飞机就打“爱情专线”,可是欠费停机。我心急如焚,急忙打车去市区,找到移动通讯营业厅,存了1000元话费,“爱情专线”开通了。我问他在哪儿,他说还在路上,等会才能到,他让我先去酒店,他同学都安排好了。我到了酒店一看,就是个招待所。
我满腹不快,还要装出高兴的样子。晚餐也是陈新同学安排的,山东人好客,能喝酒,我不胜酒力,他们就让陈新代劳,最后终于把他罐醉了,回到酒店就吐,房间里全是酒味。我实在受不住,提出要换酒店。
“我同学好心好意安排,我们要是走了,他怎么想?”
我争执不过,只好留下来。这是我这辈子住过的最差酒店,装修不好不说,隔音条件极差,隔壁房间客人做爱,这边都能听到。
我夜里没休息好,第二天顶着一对黑眼圈去泰山,一路上昏昏沉沉,陈新和我说话,我也懒得理他。
泰山之行,让我对陈新第一次产生不满。我意识到光有爱情还不够,经济条件也要对等,否则就会形成壁垒,影响爱情质量。
“五一”节,陈新来广州看我,我想借这个机会和他好好谈谈。我们不能总是这样,广州——青岛飞来飞去,我想让他来广州,凭他的资历和能力,找工作不成问题。
那天,我亲自下厨,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吃完饭,我们在客厅看电视,陈新无意中看到茶几上我去年完税的单据,十分震惊。
“你一年交税3万元?”他问,脸上的表情十分不自在。
我点点头,我知道他想什么,他一年工资刚够我交税的。我趁机劝他:“你来广州吧。”
“不行,我父亲有病,母亲身体也不好。”
他看着我,不无伤感地道:“我知道广州收入高,但没想到这么高,相当于一个小老板了!”
我有些不快:“赚钱多总不是坏事吧。没有钱,就要处处求人,看别人脸色,用廉价东西,感情也会变得粗糙。”
陈新没言语,他也觉得让我放弃30万年薪去青岛,有些不尽人情。可他又不能来广州。怎么办?
我知道恋爱有成本,以前只想到约会、旅行、机票、酒店,却没想到对我和陈新来说,还有一个更昂贵的成本——我们之间必须有一个人,要为对方放弃以前熟悉的生活,去陌生的城市重新开始!
告别时刻
“五一”节后,陈新回到青岛,只打了一个报平安的电话,就没消息了。看来他是想冷处理,做分手的准备了。我也在思考我们的关系,如果他不来广州,还有必要投资这份没有未来的感情吗?
5月12日汶川地震,我去灾区采访。从灾区回来,我给陈新写了一封长信,第二天接到他的电话,我们开诚布公地谈了三个小时。
陈新说:“接到你的信,我又心软了,我舍不得放弃你,而不放弃你的办法就是我必须赚钱!”
我一听就急了:“你可别乱来,你在法院工作怎么赚钱,你要赚钱只有受贿,那可是犯法……”
“我一个同学辞职出来自己办厂,去年利润200万。他看好一个厂子,想收购过来,需要260万资金。还缺60万,我觉得项目挺好,联系了一个朋友,我俩每人出资30万。”
我听了很高兴,但又有些担心,陈新一直在机关工作,没接触过企业,可别让人骗了。毕竟,30万元不是个小数目。我左思右想放心不下,请了两天假去青岛,帮他考察论证。我自信做了这么多年财经记者,对企业的了解比他多。
陈新带我去见他同学,他叫赵广元,我们接触两天,感觉他很稳重,颇具现代企业家意识,决策力和执行力都可以。我参观了他的工厂,还看了下季度的订单,我觉得值得投资,风险不大,收益可观。
陈新没有现金,他自己的房子是按揭的,他用父母的房子抵押贷款24万,还缺6万元,我决定帮他出。
年初我就把股市的钱都撤出来了,连本带利有80万,所以这点钱对我不算什么,我不希望给陈新带来压力。我真心盼着他的投资早点获利,那样我们的关系也会轻松些。
8月8日,举世瞩目的奥运会在北京召开,青岛是分会场,我本应赴京采访,为了与陈新见面,我临时调换去了青岛。我们虽在同一城市,但并没多少时间缠绵。我每天去赛场采访,陈新被抽调到一线,负责奥运期间的城市治安。每天顶着炎炎烈日巡逻,往返于机场、车站,人都晒黑了。辛苦半个多月,发了1500元补助,他把这些钱都给我买了生日礼物:一个索尼CD,还有两张莎拉·布莱曼的碟。
离开青岛前,我们又去了栈桥。我们手牵手漫步海滩,虽然有点离别的伤感,但想到不久后就会在一起,我心神荡漾,轻声哼唱着莎拉·布莱曼与刘欢合唱的奥运歌曲《我和你》……
陈新神色倦怠,默默地走着。起初,我以为他累了,但很快就发觉不对劲。
“厂子怎么样了,已经开始生产了吧?”我问。
陈新脸色阴沉,摇摇头:“还没有。”
“为什么?他不是订单很多急着生产吗?是不是美国次贷危机他也受影响了?”
陈新长叹口气:“本来计划上个月投产,招工、培训都完事了。可美国几个客户突然撤单,说是暂停生产。已经生产完的,也暂缓发货。”
我心头一沉,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我们什么都考虑了,就是没考虑到美国会出次贷危机!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但愿危机不要波及太广,希望很快能过去。
国庆节,我和陈新约好去丽江玩,但临行前他又变卦,说有事走不开。我去青岛看他,一个半月不见,他瘦了很多。我知道这都是让那30万投资给闹的。我想安慰他,又怕给他压力,每天说话小心翼翼,生怕哪句话伤着他,搞得我也身心俱疲,假期没完就提前一天走了。
国庆节后,美国次贷危机引起的金融危机愈演愈烈,波及全球,中国外贸出口受到严重冲击,南方许多工厂关门倒闭。我打电话给陈新,问他那边情况怎么样?他说新厂一直停工,原来的老厂还在生产,都是以前的订单。明年订单还没下来,情况怎么样还不知道。
到了年底,情况急转直下,工厂没有接到新订单,原来生产的货大量积压,老厂也被迫停工了。工人放假回家,供货商上门要债,赵广元在青岛呆不下去,跑到南方避难去了。他这一走,可把陈新害苦了,他投资的钱是用父母房子抵押贷款的,他父亲本来就有心脏病,一听说厂子倒了,急火攻心,得了脑血栓。虽然人是抢救过来了,但是半边身子不好用,转到疗养院做康复治疗,一个疗程就一万二。医生说至少要4个疗程以上。
父亲这一病,陈新的压力更大,都快精神崩溃了。我们早就约好新年去北京,乘去年我们相识的北京—青岛那趟航班,重温往日浪漫。现在也没心情了。我想去青岛看望陈新父亲,被他拒绝了。我隐隐觉得,我们的关系也随着这场危机陷入僵局。我感到很内疚,如果不是我,陈新也许不会投资,就不会陷入现在的困境。我劝他新年来广州散散心,他勉强答应了。我帮他订好机票,又往他的银联卡汇了两万元,让他给父亲治病用。
2009年新年,我开车去机场接陈新,可人都走光了,也不见他身影,我拿出手机,看到他分手的短信:对不起,爱上你是我的错,爱是一种能力,我现在没有能力爱你,忘了我吧,欠你的钱我会尽快还你……
我急忙拨打电话,爱情专线已关机……
最近,王蕊每周六都会到妈妈的花店帮忙,其中有一个男人引起了她的注意。男人叫章宏建,他每周都会来挑选鲜花,而且每次挑的种类都不同。
王蕊觉得章宏建能坚持给太太送花,实在难得,所以他每次来买花,她都会在价格上给他一些优惠;他打电话来预约,她也会把最好最美的那束花留给他。
“章先生又来买花啊?”王蕊见章宏建进店,连忙放下手机。此时已是晚上八点,其实早就过了打烊的时间,但是王蕊怕他会来,所以一直没有关门。
“嗯,今天下雨,所以来晚了。不好意思啊。”章宏建像以前一样挑了花,然后付钱,顺便和她聊了几句。他很健谈,加上说的话题都是王蕊感兴趣的,所以不知不觉就聊到九点。
章宏建一看时间不早了,就赶紧捧着花离开了。王蕊看着他在雨中的背影,觉得他的太太真幸福。
这时,老妈到店里来找她,正好撞见这一幕,于是把王蕊拉到一边,悄声说:“这个男人不错呀,他在追你啊?”
“妈!人家有老婆的。你看他每周都来买花,肯定是送给他太太的。”王蕊脸一红,连忙澄清。最近,老妈总是变着法子催她找男朋友,她都快被烦死了。
“咦?他居然结婚了?”老妈一脸惊讶和失落的表情,然后接着说:“那你可得抓紧点,明天就相亲去,别来店里帮忙了。”
王蕊叫苦不迭,她也想找个好男人嫁了呀,但是这年头想找个合适的好男人真困难。她觉得像章宏建这样的男人就不错,可惜他已经“有主”了。
王蕊没办法,只能去相亲,但是这次见的男人,刚吃完饭就躲进洗手间迟迟不出来,最后还是她买的单。相完亲,她就把他的电话给删了。没想到,王蕊第二天却莫名奇妙地收到一大束鲜花,还是她最喜欢的香水百合。难道是那个抠门男送的?
同事们纷纷围过来,夸百合花好看,王蕊却觉得它是烫手山芋。如果真是抠门男送的花,她宁愿把花都扔掉。
晚上,王蕊去同事莫小珊家吃饭,竟然看见她家里也插着鲜花,走过去一看,才发现是前天被章宏建买走的那一束花。
她特地在他的花里加了风信子和薰衣草,数目和这束花一模一样!
难道章宏建的爱人就是莫小珊?但是莫小珊一直说她是单身啊!
王蕊起了疑心,于是问莫小珊是不是交男朋友了,他经常送花吗?莫小珊表情幸福地说,他送过两次花,是半个月前才开始追她的。
王蕊很惊讶,因为章宏建早在两个月前就开始买花了,买了有六七次!那么之前那些花他都送给谁了呢?
下一次章宏建来买花的时候,王蕊就多了个心眼,她在后面远远地跟着他,果然看到他把花送给了另一个女人。原来他根本没结婚,而是同时脚踏几条船。亏她还那么欣赏他,看人果然不能只看表面。
章宏建再来买花时,王蕊就没好脸色给他了,留给他的花都是别人挑剩下的,和他说话也冷冰冰的。章宏建很不解,问她:“我哪里得罪你了?”
王蕊一甩头发,说:“本姑娘不高兴看见某个臭男人,就算现在没被识破,迟早也会翻船。”
章宏建的脸一下子就白了,匆匆接了个电话就走了。王蕊把他碰过的花统统扔进了垃圾筒,亏她还把他当成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到头来却发现骑白马的是个渣男。
后来章宏建打了几个电话给她,都被她挂掉了。他居然还好意思打给她?脸皮真够厚的。想到他,她就觉得厌恶,从此不再去老妈的花店帮忙。但是没过多久,她却又见到了他,还是在她任职的公司里,几个上层领导站在他旁边,态度都很客气。
难道他就是公司高薪挖过来的技术顾问?最近公司发展了新项目,但是技术不过关,所以特地从竞争对手那边挖来了个高级总监。
女同事们对章宏建频频示好,只有王蕊能躲多远躲多远。晚上,公司在酒店为章宏建接风,所有员工必须参加,虽然王蕊一点也不想去,但是也只能硬着头皮参加。
不知道为什么,她被分配到章宏建那桌,还坐在了他身边。虽然她只顾着埋头吃菜,但是这一桌的人却频频给她敬酒,她推不掉,没喝几杯就有醉意了。
当她再次举杯时,章宏建一把夺过她手里的杯子,说她不能再喝了,还对大家说如果再有人要敬她,他替她喝。
大家纷纷起哄,说他俩潜伏得可真够深的。
王蕊急了,说她和他是清白的,他女朋友莫小珊就在旁边,他想追的人一直是莫小珊。但是莫小珊矢口否认,还把他往王蕊怀里推,说章宏建是个好男人,要懂得珍惜。王蕊整个人都蒙了,莫小珊居然可以大方到和别的女人一起分享男友,还大度地替章宏建打掩护,说他从来没追过她。王蕊想要解释个明白,但是醉得太厉害,大家都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散场之后,大家把送王蕊回家的光荣任务交给了章宏建。王蕊一百个不乐意,但是没人听她的,最后醉醺醺的她被塞进出租车里,由他护送回家。
在车上,王蕊想和他保持距离,但是身体根本不听使唤,还好他没对她怎么样。下车的时候,他过来扶她,却被她吐了一身。说真的,她不是故意的,但是看他一脸狼狈的样子,她很开心。
谁知第二天,老妈就朝她挤眉弄眼,还说改天带小章到家里来吃饭,让老爸也见见。王蕊急了,连忙说章宏建作风有问题,她跟他什么关系都没有。但是老妈半点都不信,还说他看着不像那样的人,让王蕊好好把握。
王蕊哭笑不得,他骗得了同事,骗得了老妈,却骗不了她。她绝对不会给他好脸色看的,也绝不会心软。
从那天起,同事们都开始八卦她的感情生活。这个问她每周收到的花是谁送的,那个问她和章宏建发展到哪一步了。她气得不行,说她和章宏建没有半毛钱关系。
为了避嫌,她在公司尽量避开章宏建,除了谈公事,基本不和他说话。下了班,她更是和他彻底划清界限,打电话不接,公司聚会不去,总之能躲则躲,但是她万万没想到,他会跟到她家里来。
这天,她去超市买了点东西回来,打开门却看见章宏建在和老妈包饺子!老妈还笑呵呵地夸他包的饺子好看,而且他还一口一个阿姨地把老妈哄得团团转。
王蕊简直火冒三丈,进了门就把章宏建往外推,警告他别再来烦她。老妈却说她没礼貌,不应该这样对待章宏建。王蕊气得放下东西就冲出门去,章宏建连忙追下楼。
“你到底想怎么样?”在楼下,王蕊甩开章宏建的手说,“在公司,你故意挡酒让同事误会我,现在,你又故意找上门让我妈也误会我。你有那么多女朋友了还不够,还想追我,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啊?”
“王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真的!你听我解释,我现在还没有女朋友。”章宏建连忙拉住她,说他好几次想解释,但是她都不听,还故意避开他,他只能上门来找她。
“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我都看到了。你没有女朋友?骗谁呢!你每周都来花店买花,送的女人还都不一样!章宏建,我对感情是很认真的,你花心那是你的事,但是别来烦我。”王蕊气冲冲地说完,就扔下他走了。
她没想到他脸皮这么厚,亏她之前还有点喜欢他,真是瞎了眼。她飞快地往前走,却在过马路的时候,差点被车撞,幸好有人从后面拉了她一把,她才避开那辆车。
“谢谢你。”王蕊回过头说道,却发现拉她的人是章宏建,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让他别再跟着她。
晚上九点钟,王蕊回到家,发现章宏建居然还没走!她没好气地说:“你还在这干吗?”章宏建却告诉她,之前那些花全是替以前的老板送的,他只是个跑腿的。本来他不用亲力亲为送花给那些老板想追的女孩,但是他又想见到她,所以才主动到鲜花店里买花,谁知道却被她误会,以为他很花心。
王蕊半信半疑,他该不会在编故事蒙她吧?
章宏建拨通了莫小珊的电话,把手机递给她,莫小珊跟王蕊解释了一通之后,王蕊才发现真的是自己误会他了。
章宏建说,他之前一直没告诉她,是因为那时他还没跳槽,老板不准他向外透露。寄人篱下,他有苦难言。但是跳槽到她的公司之后,她却处处避着他,当他是洪水猛兽,他一次解释的机会都没得到。
说到这儿,章宏建从身后捧出一大把香水百合,说她之前收到的那些花都是他送的。王蕊有些惊喜,又有些犹豫,她低头看着花说:“谁知道你还有没有送花给别人。你之前给那么多女孩送过花,经验老道,让我怎么相信你对我是真心的?”
老妈却突然从后面跳出来,高声嚷嚷:“这一点,我可以作证!”
原来,章宏建早就和老妈通过气,说他想追王蕊,老妈二话没说就同意了,还给他打掩护。老妈每周末都出去进货,就是为了腾出时间给她和他单独相处。两个人一起合伙商量,她能不中招吗?
好啊!原来他们两人是一伙的!王蕊接着过花,心里甜甜的,嘴上却不依不饶:“那谁,别以为我妈同意,就代表我同意了。革命尚未成功,还需继续努力!”
话音未落,老妈和章宏建的脸上都笑开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