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到的幸福
“请问,是玛莎吗?我是比尔。”
玛莎握住话筒的手颤抖起来。这个电话,她期待30多年了。
1973年,玛莎爱上了穷小子安德鲁,玛莎的父亲坚决反对。得知玛莎怀孕了,玛莎的父亲暴跳如雷,强迫玛莎住到姑妈家,偷偷把孩子生下来(玛莎的父亲把孩子送了人)。其间,安德鲁当兵去了,他写给玛莎的信,都被玛莎的父亲截住并销毁。玛莎与安德鲁失去了联系。
为了摆脱父亲,玛莎去了离家很远的一所大学读书,毕业后留在当地做中学教师。玛莎始终未婚。对于她来说,幸福已经逝去,不可重复了,唯一攫取快乐的方式只能是怀念。
玛莎心中有一个不灭的信念,有一天她的儿子比尔会来找她。这一天终于来了。
见面的日子到了。在比尔的那班车进站时,玛莎举起了写着比尔名字的牌子。
其实,不需要牌子,玛莎一眼就认出了比尔,仿佛这30多年她是看着他长大似的。他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悲喜交加的眼泪像决堤的水似的奔突而出。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小男孩牵着妈妈的手,走过来拉一拉比尔的衣服。
“爸爸,我渴。”小男孩说。
是孙子。玛莎来不及擦拭眼泪,一把抱起了小男孩。小男孩挣扎着从玛莎怀里下来,一边大声喊着,一边朝不远处站着的一个人跑了过去:“爷爷!”
玛莎顺着孙子跑的方向看去。不可能!难道真的是他?
比尔搂住了妈妈的肩,“是的,是他。我上周也找到了他,他立即就到了我家。他知道我今天来与你见面,非常激动,一定要跟着一起来。哦,对了,他也一直未婚。”
安德鲁朝玛莎走来,玛莎也缓缓地向他走了过去。他们走近对方,停下脚步,相互仔细端详。时间仿佛凝固。然后,他们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这一年的情人节,比尔参加了自己父母的婚礼。
上世纪50年代,20岁的重庆江津中山古镇农家青年刘国江爱上了大他10岁的“俏寡妇”徐朝清。为了躲避世人的流言,他们携手私奔至深山老林。为让徐朝清出行安全,刘国江一辈子都忙着在悬崖峭壁上凿石梯通向外界,如今已有6000多级,被称为“爱情天梯”。2007年12月18日,男主人刘国江老人去世;2012年10月30日21时58分,徐朝清老人去世。
谁说缘分没有天定?谁说没有一瞥钟情?50年前的那一幕,就像隔了半个世纪的轻风,缓缓一掀,还是满含了绿意,吹开了他心中永恒的春天。
那一天,鞭炮声声,唢呐阵阵,她乘一座花轿来到村前。他正和一班顽童在村中追逐嬉戏,见了花轿便尾随其后,因为,几天前,他磕断了门牙。山乡有个习俗,掉了门牙的孩子,只要让新娘子摸一下嘴巴,新牙就会长出来,他便迫切希望这位新娘子能让他的牙得以新生。
一个大人拉着他到轿子前,新娘的手从轿子的布帘里一伸,如葱如兰的手指便放在了他嘴里。他忍不住流了滴口水,紧张地一吮,却咬住了她的手指。只见轿帘被另一只玉手一掀,面如天仙的新娘子正含嗔带怒目视着他。待轿子走远,他还在原地发呆……
那一年,她16岁,他6岁。
他听见自己扑扑的心跳,也听见旁边大嫂大妈的戏谑:“发啥子癫,你长大了也要找个这样的漂亮媳妇。”
从此,不管谁开玩笑问他长大后要娶什么样的媳妇,他总是认真地说:“像徐姑姑那样的人儿!”
徐姑姑从此便是那位印在他心上的新娘子。但直到长成一个帅小伙,他也只敢用余光偷看她,在他心中,她是那么尊贵,只要是稍微正眼一看就会脏了她。
而她,13岁欢喜(定亲),16岁交待(嫁人),26岁却突然因丈夫患急性脑膜炎去世而成了寡妇。婆家说她克夫,于是她独自带着4个孩子。没吃的,就背着孩子到山上拾野生菌;一斤3分钱的盐买不起,她就编草鞋卖,一双卖5分钱。
16岁的他看在眼里急在心上,想帮她,又怕被拒绝,被别人笑话。直到那天,她和孩子掉进了河里,他跳进河救起她们母子,才第一次正眼看了她。之后就常主动帮她担水劈柴,照应家务。如此4年,彼此的目光里渐渐有了别样的情愫。然而,她不但比他整整大了十岁,还是个带着4个孩子的寡妇,闲言碎语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紧紧地罩在“大逆不道”的他们头上。仿佛箍得他们喘口气的力气都快没有了。于是,1956年8月一天早上,村里人发现她和4个孩子突然失踪了,一同消失的,还有19岁的他。
40多年后,2001年的中秋,一队户外旅行者在原始森林探险时,发现了罕无人迹的高山深处竟然住着两位老人。他们仿佛生活在刀耕火种的原始社会,点的是自己做的煤油灯,住的是简陋的泥房(没有这间泥房之前,他们住的是山洞),在自己开垦的田地上播种,自给自足。他们就是几十年前失踪的他和她。
这几十年中,他们添了孩子,也添了更浓的爱情。然而他并不懂什么叫爱情,他只是从上山那年起,在每次农闲时,就拿着铁钎榔头,带着几个煮熟的洋芋一早出门,在悬崖峭壁上凿路——他怕她出行摔跟头。整整50年后,铁钎凿烂了20多根,却一手一手凿出了6000多级石阶,每一级台阶都不会长出青苔,因为每天都会被他用手擦过,这样就不会滑……这6000多级石阶被人们称为“爱情天梯”。而他,也从一个愣头青变成了白发老翁。
“我心疼,可他总是说,路修好了,我出山就方便了。其实,我一辈子也没出过几次山。”摸着老伴手上的老茧,她眼里流着泪水这样对山外进来采访的“凡人”说着。
这并不是一个为了赚取眼泪虚构的故事。他,叫刘国江,她,叫徐朝清,他们住了50年的,就是重庆市中山镇一座叫半坡头的高山。
谁说爱情只是美丽的童话?谁说爱情不可以用数字来衡量?
6000级天梯,就是深深凿入大山的爱的刻度。
母亲不许她恋爱,可是看到罗浩的那天,她平静的心湖像被投了一粒石子,再也无法平静。她从小和母亲相依为命,母亲的艰辛全在她眼里,她不想惹母亲伤心,但是却控制不住内心泛滥的爱情潮水。
那天晚饭后,她手执一本书,漫步在操场上。突然,一只足球向着她飞奔而来。她伸脚拦住了滚动的足球,抬头看到一个男生向着她的方向跑过来。他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在她面前立定的时候,那双眼睛弯成一弯清泉,笑意流淌,不停地说:谢谢!谢谢!那清泉瞬间流进了她的心田,滋生出了无数的喜悦,她回了个微笑。
从那以后,她每晚必去操场,手执一书,眼睛却在搜索那个身影。他们再次相遇,这次男生没有抱着球离开,而是和她坐在一起聊了起来。通过聊天,她知道了男生叫罗浩,高她一级,四目相对,两颗年轻的心瞬间碰撞出爱的火花。
他们彼此欣赏对方的处世和观点,两颗心迅速地走近。这时,她想起母亲的那条警戒线,但是爱情的喜悦让她决定铤而走险。恋爱后的她,一扫往日的阴郁,像只快乐的小鸟,脸上时刻带着笑意,她的变化早就被母亲捕捉在了眼里。
那一晚,她回家的时候,母亲正襟危坐,厉声问她是不是恋爱了?她摇摇头说,我们之间是纯洁的友谊。
母亲质疑的目光让她打了个冷战:“他很优秀,我们约好一起好好学习,毕业后再谈感情。”母亲突然换了副笑脸说:“改天,你请他来我们家吃饭吧!”
她摸不透母亲的葫芦里卖什么药,但是凭感觉,她觉得母亲不会为难他们,于是说服罗浩,把他带到了家里。饭后,母亲让她收拾厨房,他们则坐在一起聊天。她努力把刷碗的动静降到最低,但依然听不到母亲在和罗浩说什么。
等她收拾完厨旁出来,才发现客厅里只坐着母亲,罗浩已经走了。母亲没有回答她的疑惑,那一晚,她辗转反侧,突然想到母亲一定是把自己的病情告诉了罗浩,否则他怎么会不和她说一声就走了呢?想到这,她的心像被麦芒划过,生生地疼。
第二天见到罗浩的时候,她没有勇气抬眼看他,擦肩而过的时候,罗浩叫住了她,而后握住她的手说:“别怕,我查过资料了,你的病一场手术就能治好,现在只是缺手术费的问题,我马上就毕业拿工资了,咱们一起努力,美好在前方!”罗浩坚毅的眼神,让她看到他对爱情的笃定。
他们先后毕业,辛苦一年结余不过几万元,离三十万的手术费相差甚远。而此时,她的身体免疫力却突然降低,一场急性心肌炎差点要了她的命。这次的惊魂之后,罗浩意识到她的病不能再拖,可是借遍亲朋,那缺口依然是个天文数字。
一天,他看杂志的时候,突然看到一篇《一个矿工的遗书》,做矿工工资高,一旦发生事故赔偿费足够她的手术费。为了心爱的人,他愿意去做。拿定主意之后,罗浩对她说:“你在家等着,我去做一年矿工就能挣够手术费用,你的病不能再拖了。”她不放心罗浩自己一个人去,就纠缠着一块去,每天能看着他才安心。
她知道每次下井都是一次冒险,每次罗浩下井前她都为他戴上亲手绣的荷包,她说那是保佑他的灵符。
那一天本该是他上井的时间,但他却迟迟没有回来,她的心被提到了嗓子眼。不一会传来消息,矿上发生了透水事件,他和七名矿工被困,她听闻消息后立即瘫坐在地。矿上来了很多救援人员,他们抽水,打通道,却迟迟没有被困矿工的消息。一天又一天过去,她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下去。
救援行动开展到第七天,救援组打通了生命通道,罗浩和七名矿工成功获救。升上井的那一刻,他拒绝先去医院,央求救援人员送他回家。打开门的那一刻,罗浩看到她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他急忙转身为她取药,她用力拽住了罗浩的手说:“药就在你腰间的荷包里。”
原来,她已将自己的生命系在他的腰间,那荷包里盛下的,是她生命所能接受最大极限的药量。如果他不回来,她亦同去。他瞬间流泪,哽咽着说:“你好傻,我所做的一切,就是想让你好好活着!”她气若游丝:“有你,我的生命才完整!”
罗浩紧紧握住她的手,他们的爱已是个整体,少了谁,那世界便不再完整。